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68節
沈嬌眼珠子斜了斜,又立刻放正,清了清嗓子,“既然你這么殷勤,那就讓朕來聽聽?!?/br> 反正她絕不會認那十幾歲的兔崽子做爹。 “共有三計?!?/br> 兩人才早起,姿勢看上去纏纏綿綿的,與陸清顯過分冷靜的語氣十分不貼合。 “其一,翻起二十年的舊案,直指當年二皇子的皇位來歷不正,莫說是謝溫城,就連他的爹也不過是竊君之罪人。你何需從一個罪人的手里繼承王位?” “其二,摔玉璽、脫冠服,請他們另擇明君,你自回你的盛州,撂下這里的爛攤子,他們不敢在這件事上與你爭辯?!?/br> “其三,”陸清顯微微一笑,“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殺?!?/br> “君權握于你的掌上,兵權又在秦家,眼下這幫朝中的大臣,誰不是捧著當年的齊國公才能爬上去,又靠著踩死李家,奠定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真有才干的便也罷了,可這群人,只是一幫庸材。 “忤逆君意者,殺。結黨營私者,殺。不臣者,殺。訕君賣直者……” 殺了這些不聰明的,自然會有聰明人涌上。 他被沈嬌飛快堵住了唇。 “殺殺殺!”沈嬌捏拳對著空中揮舞兩下,臉上倒是并未顯出不滿之色,接著自然而然道:“我選第一條?!?/br> 第一條,林景珩已經替她將路子鋪好了。 不過,在林景珩哪里,事情并非如當年的真相一般。 他的說辭里,巧妙地抹去了陸清顯的身份,將自己放在了唯一的繼承者位置上。 沈嬌即位后,斷言林景珩是假扮的皇族后人,然而關于二十年前那場宮廷禍亂,史官們至今尚未記載。 若是她再度掀起這回事,那么陸清顯又該如何自處? 他才該是名正言順的皇帝。 “是要揭露陸清顯的身世么,那么嬌嬌的皇位,怕是此后都坐不安穩了?!标懬屣@捉住她的小手,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的掌心里輕輕劃過,“若是依著林景珩的說辭,就此避開了我。那你的良心,也怕是不會安穩?!?/br> 沈嬌皺了下眉,隨后就被陸清顯的掌心撫平了眉間的褶皺。 “不要感到為難?!彼p聲說道,“我并非要折辱你?!?/br> 說來可笑,以前的陸清顯最喜歡欣賞這樣的的為難。 讓一個人搖擺于利益與堅持之間,是他最偏愛的一場戲,雖說經常對結果抱有期待,然而無論試驗過多少次,結果都總是令人失望的。 除了沈嬌。 “其一牽扯太深,其二有損君威,其三太過暴戾?!标懬屣@淡淡說道:“皆不是適合之法?!?/br> 沈嬌往下滑,直到被子蓋過了頭顱,隨后恨恨地垂下了床,“我是想把李如卿弄過來,她讀書多又擅吵架,讓她幫我對付那群老東西們,再好不過?!?/br> 她只能想到這么個心腹了。 “好嬌嬌,原來早有心計?!标懬屣@輕笑了聲,擱著被子將她收攏在懷里,“李如卿若是做御前女官,自會受到重重阻攔?!?/br> “但若是你要提拔她進內閣呢?” ……我不得被他們活撕了!”沈嬌悶悶說了聲,可是說完后自己首先反應了過來,又一下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她似乎一下明白了這關鍵之處,高興地捧著陸清顯的臉頰親了一口,也不顧昨夜沒睡好,只是飛快地披了件外衣,跑回來自己的殿里。 她當場口述成文,要提拔李如卿進內閣做閣老,將這份諭旨送往了文淵閣以后,再宣布上朝。 朝臣們本來已經三三兩兩回了家,又挨個讓太監們叫了回來,各個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看見沈嬌的諭旨,這股火簡直一下就燒到了頭上。 他們就差沒指著沈嬌的鼻子罵了,言辭激烈得各個好像是要一頭碰死在了大殿上,沈嬌卻還像昨天那樣耍脾氣,而且這次是有備而來,屢次揚言自己要回盛州老家,足足吵了大半個時辰,她也寸步不讓,用手指著那幫人,“朕與李如卿數年同窗情誼,可堪比手足!她有治國之材,提拔她進內閣怎么了?眾愛卿別給朕擺出一幅亡國的樣子,朕不吃這套!” 老太師還是跳得最狠的那個,“陛下,閣老皆是翰林院出身,德高望重之人……這李如卿一個黃毛丫頭怎么配!陛下若是讓她做女官也就罷了,閣老確實萬萬不可?!?/br> 否則,整個朝廷的臉面往哪兒放? 此言一出,余下的大臣們也紛紛下跪請令,做好了死磕的準備,而那沈嬌此時卻反而露出了笑意。破天荒的服了軟,“愛卿們說得倒也不錯,那就這么辦吧!” “……這么辦?” “把李如卿記入御前女官的名冊里,讓她明天就上朝。這可是太師的和尚書的意思?!鄙驄纱掖颐γΦ仄鹕?,“就這樣吧,下朝!” 第58章 李如卿就這么順順當當地做成了御前女官,在第二日便開始上朝。 李家這二十幾年來在朝中屹立不倒,雖說在當年提拔過許多自己培植的勢力,然而在沈嬌登基的那一刻,他家的權勢便已轟然崩塌,尤其是那些被他一手提拔上的人,更是紛紛將矛頭對準了她家。 阻攔李如卿做女官的,并非僅僅是其女子身份,而她一上朝后,果真不負沈嬌的期待。她的性格偏向極端,不像是姜云錦那樣中庸,第一天便翻出古典,強力證明了沈嬌不該去認一個十三歲的謝溫城為父皇。 雖說遭到了極力的排斥,然而又有姜云錦替她周璇,又有沈嬌偶爾胡攪蠻纏,將那一群文官氣得紛紛胸口疼,這兩天,沈嬌甚至不再排斥上朝,每天生龍活虎的跟那他們吵架,頗有種出了口惡氣的架勢。 不過好日子只持續了幾天,秦昭然和沈青終于完成了討伐落云寨的任務,在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里,班師回朝。 來時正是下午,秦昭然只匆忙回家換了?????身衣服,便要入宮求見。 在御書房里,她第一句話就來斥責沈嬌,“你把我的副將常鳴春綁走了作甚?” 沈嬌眨了眨眼睛,明白了此事遮掩不過,索性也就挑明了,“這人要娶走李如卿,她可是我好不容易弄進來的御前女官,只要不退親,我就不放他出來?!?/br> 既然沒法解決這門親事,沈嬌索性就讓人盛州沈家出身的侍衛,直接將此人打暈綁走。 就關在郊外一個小院子里,決計不會讓人發現。 秦昭然好笑地看著她,雖說沈嬌不曾賜座,自己還是先挑了個位置便坐下。 她瞧著倒是一身的風霜與疲累,商量著問道:“能否把人給我還回來?我和沈青都鎮不住落云寨那群……士兵們,你綁走了常鳴春,這羽林衛里又不得安生?!?/br> 落云寨,光聽名字就是一群盜匪,可秦昭然卻用了士兵二字,可見其忌憚。 外面收來的兵們不聽話,原先的羽林衛里又是一堆事情,簡直讓人頭疼。 秦昭然望著沒事人一樣的沈嬌,難得有些手癢。 ——能把她打上一頓就好了。 沈嬌的心思已經被吸引走了,一聽說落云寨就有些緊張,忍不住埋怨道:“你之前說的那樣著急,叫我快點收了侍君們入宮,我就急忙收了些進來,怎地你又遲了?” 不然她就慢慢挑了。 “怎么,你沒見著人?”秦昭然略打量了她一眼,“我已經差人將那大當家的送了回來,你不是已經收了?” 人倒是先走了,卻給他們埋了個坑,秦昭然這些日子一直在處理這些事情,遲了好些天才能回來。 “……你送來的,被我收進宮里了?”沈嬌詭異地問著,又忽而湊近兩步,“你見過人了沒?” 秦昭然干脆利落答道:“沒見著,這人很是神秘,怎么,長得很俊俏?睡了沒?” 否則不會一臉難以置信。 沈嬌沒回話,只是怔怔地退了回去,還灌了一杯茶水。 ……真是,好一個陸清顯。 原來落云寨都是他的人,難怪前后兩次都收服得如此順利。 “我自去讓常鳴春退親,你快些把人給我送回來?!鼻卣讶浑y得語氣如此不耐煩,手指篤篤點了兩下梨花木桌面,“安分些,最近日子不大太平,那落云寨橫行霸道了數十年,不會如此輕易臣服?!?/br> “噢,茜玉,去找人把常鳴春放了……那你可千萬要他速速退親啊?!鄙驄筛砂桶蛻寺?,便將人打發走了。 等秦昭然一出門,她就怔怔坐著,隨后掰著指頭開始算:“兵、民心、血脈、手段……” 似乎每一個,她都敵不過陸清顯。 如果陸清顯有意造反的話,沈嬌怕是早就人頭落地了。 她雖然被推著當上了皇帝,可是,可是她的命門似乎還捏在了別人的手里。 這個認知讓沈嬌無端有些頭皮發麻,喃喃道:“我是不是快點跑了才好?” “陛下?!避缬駞s又在此刻替她呈上了一封信,“陸侍君送來的?!?/br> 真是及時,似乎沈嬌每次感到害怕的時候,他都能精確探知。 可這次,沈嬌卻看不懂這信里的東西,還是茜玉在一旁幫著參謀,“這說得是落云寨內里幾個派別的劃分,還有些利益牽扯?!?/br> 他把寨子里那些縱橫交錯的關系都點明了出來,尤其是幾個領軍的人物,各自的出身派別、所求之物,說得幾乎有些瑣碎。 他甚至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寫出了該如何短暫又迅速地收服這支軍隊,沈嬌雖然看不懂,卻也能感知到其中的精妙之處。 襄金只湊近看了兩眼,便露出了驚艷之色,隨后問道:“去把秦將軍叫回來嗎?” 秦昭然雖然收服了這支軍隊,卻苦于無從下手,人都差點沒回來。 但若是得到了陸清顯的指點,想必事情就沒那么難辦了。 御書房里燃著提神醒腦的香氣,沈嬌卻似乎還在發呆,直到茜玉重新催促了兩聲,她才驚醒了一樣飛快搖頭,“不要給秦昭然?!?/br> 她動作緩慢地將信紙折起來,又穩重地塞進了信封里,遞給襄金時神色凝重地囑咐道:“你親自去辦,要把這封信,神不知鬼不覺地送給阿青?!?/br> 沈青看到了,就會明白。 “青哥……他是秦昭然的弟弟?!毕褰鸬故墙恿?,還是忍不住憂心忡忡說道:“姑娘,他們都是秦家的人?!?/br> 人人都知道,沈嬌是秦家推出來的傀儡君主。 沈青縱然姓沈,可說到底還是秦家的血脈。 況且自從姑娘稱帝,他們二人雖說還與往日一般相處,但襄金卻總覺著他們生分了許多。 沈青,也從不曾阻攔過秦昭然獨攬大權的行為。 “我知道,但是不打緊?!鄙驄蓴[了擺手,“去吧?!?/br> 做完了這一切,沈嬌便仿佛脫了力一般,萎靡不振著獨自待到了晚上。 她不想讓秦昭然馴服落云寨,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著給沈青總好過給外人。 可對陸清顯來說,沈嬌是個與他有家仇的仇人,幾次三番明確對他動了殺心。 他就這么毫無保留地奉上了自己最大的武器……沈嬌不明白。 他似乎正在一件一件的,脫掉自己身上的盔甲,渾然不在意地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從不要求回報,只是默默地瓦解掉沈嬌身上的防備與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