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5節
只一眼,林景珩心中便有了決斷,詫異之余,又覺出了些許為難。 這聲響把沈嬌嚇了一跳,沈青不滿地瞪他,“林大人,該不會連個查證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林景珩微微側頭,只是俯視著那微微發抖的女子,語氣不起波瀾:“趙瀾兒,你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來?!?/br> 雖說她是主告,然而來到堂上后卻是一言不發,全是五王爺以及身邊的婢女車夫在說話。 趙瀾兒定了定神,輕聲開口道:“回大人,妾當時在馬車中不慎睡著了,只覺出一陣顛簸,竟是直接被甩出了車。幸而不曾傷到,回過神后,只聽見妾的車夫與沈公子那邊的人起了爭執,妾心里實在害怕。隨后……五王爺路見不平,便來到了堂上?!?/br> 說完便垂眸而立,這等回避的意思倒讓人看得分明了:此事八成有蹊蹺。 襄金冷不丁問道:“敢問林大人,這告狀的本人,可是她趙瀾兒?” 這會兒倒想撇清楚干系。 趙瀾兒略有為難:“是妾身,然而……” “是本王非要你告官的?!敝x衷嘀嘀咕咕道:“但之前本王問你的時候,你怎生不答呢?” 叫他在沈姑娘這里落了面子可多不好啊。 他急忙把趙瀾兒的車夫以及婢女立刻喊來,語氣終于發狠了一回,“你們這兩刁仆,還不快將事情如實道來?!?/br> 那兩人在堂外聽得清清楚楚,眼看事情無可抵賴,俱是涕淚四流沖著林景珩叩首,哀求著林大人饒恕自己。 事已至此,瞎子都能看出真相,謝衷氣得上去就要踹他們,被衙役給攔住,堂下一片混亂,哭聲與罵聲混在一起,而城中令林大人卻在此刻卻不合時宜地……分了神。 他看見沈嬌正光明正大的偷笑,時不時偏頭與身邊的沈青說些什么,此刻她眉目飛揚,就連垂落在肩頭的發絲都好像發著光,如此耀眼而美好,光是看著,便能讓心頭郁卒一掃而空。 本該如此的。 熙熙攘攘的官中案堂,林景珩面無表情,嘴角卻溫和地揚了起來,靜靜想著:沈嬌本該是這樣快活且肆意,連一絲陰霾都不能浸染。 趙瀾兒一直留意著他的眼神,此刻只覺得內心古怪,顧不得多想便跪下朗聲說道:“此事都要怪妾身,平日里不曾約束奴仆,致使他們為了脫責而連累了沈公子。也怪妾身,見了沈公子的人咄咄氣態便心下害怕,以至犯了糊涂?!?/br> 說罷一咬牙,竟是拜服了下去,趴在地上說道:“妾身甘愿下獄,請林大人還妾身一個公道?!?/br> 茜玉一貫牙尖嘴利,當場駁了回去:“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公道便是趙姑娘誣賴了我們家青哥兒,又作出可憐相來討巧賣乖?!?/br> 趙瀾兒楚楚可憐的認罪模樣本來已讓眾人心下不忍,但是被茜玉的一番話說得又立刻清明起來。 連謝衷都摸著下巴不說話,煩躁地在原地轉來轉去,最后抬頭不耐煩地看著林景珩,言語里頗不客氣,“林大人,你說怎么辦吧!” “沈青?!绷志扮裰皇堑貑査?,“念在趙瀾兒本人并不知情,本官以為不必動用官刑。但既然此事與你有關,本官問你,你意欲如何了結?” 他問得是沈青,然而卻在直視著沈嬌的眼睛,溫溫潤潤的,好似一塊上好的玉。 沈青也拿不定主意,只好來看沈嬌,“阿姐,你說呢?” “我說呀?!鄙驄梢仓币曋志扮竦难劬?,然而卻是半分情意都不剩,目光與語調都仿佛一柄利劍,赫然刺向了他,“此事可大可小,但我看這趙瀾兒不老實,看似在認錯,但句句都在給阿青潑臟水,著實讓人心煩?!?/br> 說罷抿唇一笑,對著林景珩眨了下眼睛,輕輕巧巧說道:“林大人,我想把她打死,可不可以啊?!?/br> 第5章 此言一出,旁人都還沒反應,林景珩便沉下了臉色,語氣暗含警告:“沈嬌,這里不是胡鬧的地方!” 他大約是真的動了氣,這句話說得可算曖昧,雖然是斥責了沈嬌,卻透著親密熟稔的意思。 可見這端方自持的林大人,在氣急敗壞之時,也是會口不擇言的。 沈嬌只是冷冷看著他,而跪在地上的趙瀾兒她此刻身子晃了晃,竟是撐不住了,直接暈倒在地。 因為她的奴仆們都還跪著,此刻竟也沒人來扶她,任由她身形單薄的倒在了地上。 這樣子到底是讓人不忍心,謝衷也嘆了口氣來勸她,“本王看啊這都是誤會。?????沈姑娘您便寬宏大量放了趙姑娘吧,就把這兩個惡仆打死得了?!?/br> 沈嬌沒意思的撇撇嘴,移開了放在林景珩身上的眼神,語氣倒是平靜,“林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該應答。你既讓我們定奪裁決,臨了又嫌處罰太重,耍我呢?!?/br> 林景珩沒有答話,他聽著沈嬌可稱平和客氣的語調,反而覺出蕭索苦澀之意,胸中好似有滾水而沸,說不出的怪異。 抿了抿唇,林景珩放輕了語氣,“只因小事便要人命,便是再嚴酷的律法也沒有此等先例。沈姑娘,此事本官也有錯,退堂后自會親自向沈姑娘與沈公子登門賠罪?!?/br> 雖說沈嬌是為了自己而對趙瀾兒不依不饒,但她張口就要一條人命,林景珩一開始到底是覺得過分了些。 可是被她一句話說得,心間卻又涌上心疼,想來沈嬌從未受過委屈,縱然嬌蠻些也是應該的。 他方才的語氣不該如此嚴厲。 “誒對對對?!敝x衷搖著扇子使勁扇了扇,“就怪你這城中令辦案不力,早點把這兩個惡仆揪出來不就完了,害得本王也跟著做了壞人?!?/br> 語畢討好地向沈嬌笑了笑,“本王也有錯,本王也需得登門賠罪,不知二位現居何處,要不等會兒本王請二位去臨仙樓里用個午膳,也好……” 沈青惡狠狠地瞪了這五王爺一眼,沈嬌也是不耐煩,本來就沒睡夠,此刻也覺出沒什么意思來,煩躁道:“我才不想再見你們,登門賠罪大可不必?!?/br> 襄金連忙小聲提醒道:“姑娘,林大人也是要來我們家的?!?/br> 可不只是這個眼珠子快掉出來的五王爺。 誰知道沈嬌把眼一瞪,“昨兒我跟你說什么了?我說了看他就煩,你都忘了?” 主仆二人雖說是低聲,這話卻是清清楚楚地讓林景珩聽見,他心中無奈,面上倒還是沒什么表情,只緩緩拍了拍驚堂木,“此案已有定奪,趙瀾兒的兩個奴仆惡人先告狀,罰每人十板子,而趙瀾兒……” 話說一半,林景珩便見沈嬌拿眼珠子斜他,本該在喉頭的‘無罪釋放’,到了嘴邊卻變成了:“責令趙瀾兒向事主沈青磕頭賠罪,并賠償沈青白銀十兩,退堂——” 沈青嫌棄五王爺那熱切的眼神,一聽退堂便攬著沈嬌往外走,姐弟兩人親親熱熱地離開了這案堂里,沈嬌只顧著和沈青說話,再沒回過頭。 那五王爺望了望沈嬌的背影,又看看還倒在地上的趙瀾兒,最后還是跺了跺腳,招呼著人扶起了趙瀾兒,妥帖送回了萬花樓。 眾人各司其職,這明亮寬敞的案堂轉瞬間便只余下兩三人,官中執筆人立在一旁連問了兩聲,林景珩才被驚醒似的,皺眉看過來,溫和問他,“你說什么?” 執筆人只得再問一遍:“林大人,小的想問,這案子是歸入誣告一類嗎?” 點點頭,林景珩補了一句,“不要將沈姑娘記載入冊?!?/br> 沈姑娘,沈姑娘。 沈嬌。 他分明是才見過沈姑娘,但如今聽這名字從口中念出,卻只覺一片繾綣悱惻,在隱秘的歡喜里又透著些許悵然若失。 方才林景珩也并非發呆,而是忽而記起來一句話—— “林景珩,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要答應我?!?/br> 那是沈嬌的聲音,故作云淡風輕,卻好似一根繃緊了的弦,輕輕一碰,就要碎裂。 可是,沈姑娘從來不曾這樣對他說過話。 沈姑娘對著他,永遠是歡喜又熱烈的。 他能感覺到,有什么事情,正在變得不一樣了。 耽擱了這么一陣,已然是過了晌午,沈府里也聽說沈青人來了,正在家里大辦宴席。 大伯母親自跑來了正門迎接他們,一見著沈青便笑,“這便是青哥兒了?當真與二叔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br> 與大伯母一同的還有她的一雙兒女,以及許久不見的三叔。 沈府人口凋零,這幾人就是如今沈家還在的一家子了。 沈嬌默默撇嘴,心想沈青他與爹爹可沒什么血緣關系,可見大伯母這人也真是慣會說場面話。 思及此,她卻是不動聲色地抽開了自己和沈青交疊的手,面色如常的和沈家人相寒暄。 上輩子沈嬌是到最后,才意外在自己的簪子里發現了父親給她的密信,只有寥寥幾句,說沈青他其實是在長和二年時從河里撿來的。 因為不忍心沈嬌的母親再受生育之苦,又怕沈嬌一個女孩子最后會受欺負,他們夫妻二人商量許久,便將這孩子收下,宣稱是自己的兒子。 此事誰也不知道,沈嬌決定爛在肚子里,她才不要沈青背上一個孤兒的名頭。 她要阿青這輩子,永遠快快活活的做她沈嬌的弟弟,最好戰場也不要去上了。 晚宴只吃了不過半個時辰,沈嬌便帶著沈青離席,吩咐小廝們將沈青的院落收拾出來。 沈青的星隕樓就挨著自己的攬嬌院,是沈府里最為氣派的一處地方。 等這姐弟二人離開,三叔沈玉林便懶洋洋地冷哼一聲,“這兩小輩,占了咱們家最好的兩個院子,竟一絲感激也不見到?!?/br> 感激沒有,難道銀錢也沒有?他們這兩人可都是腰纏萬貫的主。 “少說兩句吧?!鄙蚣业臻L子沈博瑾也跟著眼皮子一抬,“三叔你這些年將家產敗落得干干凈凈,少不得還要指望著這侄子侄女來繼續供著您老?!?/br> 話音剛落就有一只瓷杯貼著他耳邊飛過去,沈玉林拍桌而起:“小兔崽子說什么呢?你前些日連我們家的祖宅都賭輸了去,你倒有臉來議論長輩了?” 嘈雜的聲音讓夜風隱隱地送來,沈青習武,耳朵一向是靈,忍不住皺眉回頭看了眼,低聲道:“后面在吵架?” 沈嬌輕笑了聲,“阿青,你覺得他們為人怎么樣?” 兩人漫步在沈宅的青石小道上,那吵鬧聲隱隱地遠了下去,換成了寧靜悠長的蟬鳴。 沈青不再關心他們,“我怎么想得不要緊,只是阿姐你不喜歡他們?!?/br> 雖然沈嬌裝得與平日里并無兩樣,但她藏在眼底的不耐卻是瞞不過沈青。 人人都說沈嬌性格嬌蠻,沈青卻覺著他阿姐哪哪兒都好,若是讓阿姐真心厭惡的人,那必定是個徹頭徹尾的jian詐小人。 夜里風緊,沈嬌穿得又薄,沈青自然而然地抖開大氅一并遮住了她,“阿姐,你若不喜歡他們,咱們另外擇個宅子,遠遠的搬出去,再不見這些人?!?/br> 父親臨死前只說讓他們去都城見見太后,可半個字都沒提過都城這邊的沈家。 沈嬌卻定住了腳步,隨后輕輕撥開沈青的胳膊,自己抽身遠離了些許才繼續說道:“沈家這堆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喜歡這宅子呀。這宅子里也處處都有父親的痕跡,我們就住這里,不去別處?!?/br> 她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沈青沒跟上,駐足片刻,少年便神色自若地追了上來與她并肩,“不說他們了。阿姐,這趟我在路上耽擱了幾日,都城外處處都是追尋陸家人的官兵,好些次我們都被攔下來問話,幸而吳叔機警周旋?!?/br> 吳叔是他們的老車夫,為人一向穩重,可惜上輩子沒能落下個好下場。 而陸家人…… 沈嬌心底驀地閃過了一個名字:陸清顯。 她知道,二十年前,大皇子與四皇子奪位,為此牽連了母親三公主被貶為庶人不說,引發的朝堂動蕩幾乎是翻天覆地。 陸家看似沒有參加黨爭,背地里則是四皇子家的忠實擁護者,不惜將自己兒子掐死,偷偷換成了四皇子家當時的那位長子撫養,這才保全了四皇子的血脈。 那位四皇子的長子,便是現今陸家的嫡長子:陸清顯。 貍貓換太子,卻是為了保全太子那一條性命。 五年之后,四皇子的那幼子便會回到都城奪.權,坐上皇位后便將自己的哥哥陸清顯尊為昭平皇帝,將他的支持者林景珩欽為內閣首輔,還給了趙瀾兒誥命身份。 “我知道他們在找什么?!鄙驄刹挥善似终菩?,“陸家人當年維護四皇子血脈一事敗露,官府正在追尋四皇子他那個兒子的下落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