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 第30節
他是覺得自己要死了,他已經不抱什么期望了,只想在死前,把心里話對她說出來。 他…他喜歡她,或者還沒到喜歡,但也是很有好感,就像她一樣,一見鐘情。 明朝看著他,又慢慢轉過頭,看著兩個人交疊的手。 褚無咎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反握住。 那力道柔和,卻溫暖、堅定。 他抬起頭,對上明朝明亮濕潤的眼睛。 “你別怕?!卑⒊f:“你別怕?!?/br> “我會在這里陪著你?!?/br> 她說不出‘你一定能撐過去’‘你一定會好起來’這種話,她只是緊緊反握住他的手,無關情愛、無關欲望,她像握著一個虛弱的朋友,像拉住一個快墜下懸崖的陌生人,低低地堅定地說:“我陪著你?!?/br> 【如果你沒有入魔,那誰也別想殺你。 如果你死去,我來安葬你。 如果你入魔,失去神志,變成一頭嗜血的怪物,我來…親手殺你?!?/br> “……” 褚無咎看著她靈鹿般清澈堅定的眼眸,半響無言,他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望著她,像在看某種從未見過的生命。 他抿唇笑起來,點點頭。 明朝把藥遞給他,他溫順地仰頭吃下去,然后躺回枕頭,望著她,慢慢閉上眼。 明朝的心跳得厲害。 褚無咎很快燒起高燒。 明朝把身上所有降熱冰涼的丹藥草藥拿出來喂給他,他意識都昏沉了卻一直緊緊咬著牙閉住嘴,像防備一樣不愿意食用任何東西,明朝不得不去掰他嘴唇,生生把他緊咬的牙關掰開,在他耳邊一直小聲安慰說“沒關系是藥是藥”,才終于把丹藥喂進去 后來丹藥草藥都喂完了,她只能用凡人的法子,用巾帕蘸滿冷水給他降溫,她把冷帕敷在他額頭,挽起他袖子衣領不斷擦拭他露出的手臂和脖頸,然后給他喂水。 可這些都不管用。 褚無咎歪躺在那里,他已經燒得全身皮膚血紅,薄薄泛著黑氣的肌膚滲裂開,涌出黑紅色的血,很快將他染成一個血人。 明朝坐在床沿,呆呆看著他。 晨曦的微光逐漸取代深黑的夜色,透過緊閉的窗紙在地板灑出薄薄的光,外面隱約開始傳出人聲,是清理了一夜妖獸的褚氏眾人漸漸回府的動靜。 時間不多了。 他還是安靜躺在那里,黑色的血浸透了床褥,臉色蒼白,似乎連呼吸都停止。 明朝看著他,眼眶慢慢浸濕了。 【沒有對不起…】 【我若不想你看我,就不會每日只走那一條路……】 【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這是她第一次喜歡的人。 這也是…第一次喜歡她的人。 他孤僻、清冷,可正直、善良、有擔當,會送給小meimei好多秋梨膏糖,為她帶路,陪著她救人,中了魔毒也憋著不說,愿意在事了后沉默著被她殺死。 “你不該死…我也…”明朝哽咽著,低下頭,重重用袖子擦過眼睛:“我也舍不得…” 明朝手指輕顫地挽起自己袖子,露出手腕,她盯了一會兒,狠狠心咬下去。 鮮紅的血瞬間涌出來。 明朝虛捂著手腕,到褚無咎身邊,把血喂進他嘴里。 少年發黑的嘴唇被血水染成鮮紅的顏色,他在昏沉中不自抑地呼吸翕動,像被什么蠱惑,突然仰頭含住她手腕,本|能般貪婪地吮起鮮血。 明朝被咬得疼極了,大顆大顆汗珠瞬間從額角滲出來,但她抿著唇,沒有一點阻攔。 她與長生珠定了契約,一身血rou都受長生珠滋養,真要說起來,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藥。 “師尊要知道了,肯定要罰我抄三百遍書…” 明朝吸了吸鼻子,卻不后悔,看著褚無咎神志昏沉大口喘息喝血形如鬼魅的瘋狂樣子,也并不覺得恐懼厭棄,只是帶著鼻音輕聲說:“你要努力,活下來呀…” 作者有話說: 心機狗苦rou計第一彈 第30章 天徹底大亮了。 刺目的陽光落在臉上,少年慢慢睜開眼,臉上原本森然可怖的魔紋已經褪干凈。 他嘗到唇齒間濃郁的血味,微微的腥糜,卻像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清淺藥甜香。 他微微用力,發現自己握著一只手,細軟的女孩子的手,雪白的皮膚覆住凝固的血痂,斑斑點點,像紅梅散落在雪地,手腕處一道最狹長的血痂,上面遍布著幾個咬痕,咬得極深,縱橫錯雜,乍一看,甚至像被某種咬住獵物脖頸的野獸,死死含咬出來的。 少年低頭看著,半響伸手,帶著薄繭的指腹覆上去,沿著血痂觸摸,旁邊已經沉睡過去的少女在睡夢中疼得輕輕唔了一聲。 褚無咎抬起頭,深棕近黑的眼眸落在少女臉上。 她頭發散落,曾經被汗濕的碎發貼著鬢角額頭,衣領都是灰塵與血污,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因為失血與疲憊,曾經粉潤的肌膚顯出一種并不健康的蒼白,散著細而蜿蜒的青筋。 褚無咎記得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她藏在高大的樹梢間,容貌秀麗,眼神清澈,好奇地往下張望,神容純粹而柔韌,并不像褚氏與氏族那些嫡系貴女的倨傲猖狂,卻自有一種名門弟子不可企及的清正氣度。 她斬殺妖獸,安置災民,小小年紀容色肅穆令行禁止時,是任何正統意義上高華的仙門弟子,現在卻累得昏睡在他的床沿,手腕是被他咬出的血和痕跡,被弄成這樣臟。 褚無咎靜靜凝望著她,慢慢伸手過去,撫摸她的臉龐。 一陣撲閃翅膀的聲音,一只灰色的鳥收翼落在窗沿,血紅的鳥眸倒映著房中的畫面,背對著的少年微微俯身,以一種糜.旎的力度撫摸著少女的臉龐,他低頭唇若有若無擦著她的眉鼻,似乎下一瞬,就會去吻下去。 灰鳥發出一聲尖銳的刺鳴,竟然吐出冷笑的人聲:“你原本想要的可不是她,怎么,你這就換個人了?” 少年的唇瓣停在那里,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目光掃到灰鳥一眼。 少年微微地笑起來,慢條斯理地說:“送她來我身邊的,不正是你嗎?!?/br> 灰鳥神色驟變,它瘦小的身體膨脹變大,稚弱的毛羽一瞬間甚至呈現某種堅硬鋼骨的可怕寒光。 “褚無咎?!被银B尖銳地尖叫:“別仗著尊上看重你就張狂,尊上雖命我幫你,但他可不在這里,你一個小小人族,怎敢對我大妖無禮?!” 少年面色沒有一絲變化,他只是垂眸凝視著少女昏睡的面龐,仿佛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你吵到她了?!鄙倌昝鞒哪?,又順著摸到她覆著一層幼鳥般細小絨毛的耳朵,慢慢地撫揉,笑著說:“閉嘴,滾吧?!?/br> 灰鳥愣了一瞬,不敢相信聽到了什么,隨即暴怒:“褚無——” “唔…” 明朝感覺臉頰耳朵癢癢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就對上少年低垂的目光。 他眼瞳棕黑,鳳眸長而優美,垂眸望著她,有種仿若貴胄般天生的清冷。 “你醒了?!彼麖娜莅讶嗄笏涞氖质栈厝?,薄唇微微抿起,便很自然地露出一點笑?。骸皩Σ黄?,你頭發壓在耳后,我看你睡得不舒服,想幫你捋出來?!?/br> 明朝呆呆看著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醒了!”明朝一個激靈,睜大眼睛:“你好了?好了?” 少年像是被她逗到,他更深地笑起來,點了點頭:“嗯,我好了?!?/br> 明朝趕緊去拉他的手臂,看他露出的臉頰和手臂,那些黑色的血都消失了,他的皮膚光澤而溫潤,雖然蒼白,但再沒有半分魔紋晦暗之氣了。 “真好,真好…”明朝高興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你挺過來了,魔氣消除掉,就沒事了,以后都不會有事啦…” 褚無咎站在那里,任由她像小蜜蜂一樣繞著自己團團轉,在她轉到自己身前的時候,突然握住她的肘臂。 明朝愣住了,被這種突來的親密接觸驚得下意識后退,可少年卻像什么也沒察覺,只是握著她肘臂輕輕拉開袖子,露出她血痂斑駁的手腕。 明朝才看見。 之前的記憶一下回籠,她這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她把自己的血喂給褚無咎了! 明朝腦殼一激靈,那瞬間幾乎已經幻想到師尊的臉色。 師尊疼她,把長生珠為她結契,守護她平安,為了保護她,把長生珠的事隱得極為嚴密,如果知道她為了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少年折損精元放血,肯定會下山來把她押回去關禁閉!關個百八十年的那種! 明朝下意識把手收回來,褚無咎沒有阻攔,看她抿緊唇手背在身后,像防賊一樣有點緊張看著他。 “我…給你吃了一些藥?!泵鞒Y巴說:“其他的,你就…就不要問啦?!?/br> 少年看著她,說:“我不問?!?/br> 明朝剛松一口氣,就聽他接著說:“你對我的好,我知道?!?/br> 明朝呆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他凝視著她,忽然笑了一下,清冷眼神竟隱約流溢出幾分魅態。 他輕聲說:“我也能報答你,就好了?!?/br> “……” 明朝強裝若無其事低下頭,耳朵卻已經紅透了。 是不是…她理解那個意思呀。 他這么說話,這種語氣…… 他……他…是在和她表達,思慕之情嗎? …天啦呀。 明朝腦子一片空白,她從沒喜歡過一個人,也第一次體會被人愛慕,完全不知道做什么反應,她很小的年紀就敢在兩軍對陣的高高祭臺上拼命,可現在卻只有手足無措,心臟砰砰跳。 褚無咎看著明朝紅著耳朵低下頭,呆呆又害羞的樣子,他鳳眸微微瞇起,正開口要說什么,窗沿忽然一聲尖銳的鳥鳴 少年眼神驟然劃過一道森涼的寒意。 明朝突然聽見鳥叫聲,好奇看過去,看見窗沿一只小灰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