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芷藍猛然起身，然后才發現剛剛那句話是自己說的。

    她抹了抹臉，感覺身體有些虛，看來剛剛她真的離魂去到某個村子，也好像目睹了某件事。

    她看著窗外的月亮，師父又回去門派處理事情，總覺得心口空落落的。

    現在她正從蕭氏安排給她們師徒的帳中起身。

    她起身的身影，旁邊有個女聲隔著屏風問：「芷藍，你有看到什么嗎?」

    陶芷藍回答「沒有，我只知道，這些瘴氣是由一個村莊產生的，那里的人們都死光，而且瘴氣中含著怨，不好清除?！顾[瞞了那個穿甲冑女子的事。

    那女子看著自己時是脫下頭盔的，那樣的地方卻脫下頭盔，她是故意要讓自己看清她的容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迷魂香不夠的關係，她沒有聽到那女子最后的話。

    「看來古書上說的沒錯，這個儀式要多舉行幾次?！古永@過屏風，赫然就是吳錦的臉。

    十年過去，當年琉光閣的同門也各自發展。

    東洲是蕭氏的地盤，這次過來的人馬中，除了吳錦外，當然還有蕭飛塵。

    而且吳錦本就是襄六洲出身，她也成了蕭氏的侍衛。

    這次瘴氣讓老百姓民不聊生，皇族要想辦法解決，因此找修道者處理瘴氣，蕭飛塵因為有琉光閣的背景，就被推派出來接處理瘴氣相關的事宜。

    巧的是，來處理的修道者中還有芷藍跟顧靈煙，甚至連袁白也在，他也成了蕭飛塵的侍衛隊的一員。

    幾乎可以說，當年玉玲事件的幾人，除了宋靜兒外又都重逢了。

    屏風被拉開后，在屏風的另一邊的人中還有蕭飛塵跟袁白。

    「芷藍，你還好嗎?」袁白擔憂的問。

    他如今也長成一個俊朗的公子模樣，穿著王爺侍衛的服制，但他對蕭飛塵沒有太多恭敬。

    蕭飛塵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計較，靜靜看他們談話。

    袁白跟著蕭飛塵只因一個預感，他總覺得只要跟著飛塵總會遇到芷藍的，果然現在讓他遇到了！

    他看著認真討論的芷藍，感覺幾年不見芷藍更美了！

    蕭飛塵站起身看著芷藍「怎么樣?古書上的方法有用嗎?」他穿著一身王爺的服制，雖然本就是皇孫，但幾年沒見他已經是個有頭銜的王爺，甚至都有王府了。

    陶芷藍點頭說：「這些瘴氣是怨氣變的，來自許多女子的鬼魂，前幾代的村長藉口說這些女子有病，就將她們監禁，然后供外人yin樂?！?/br>
    「那可難辦了?！故掞w塵皺眉「記得修道的課程有基礎的識魂，魂魄之怨氣最難解的…便是女子成怨，生前已經壓抑許多，死后更是強大的反彈?！?/br>
    「這邊的瘴氣已經是百年累積的鬼氣、陰氣，若要超渡，我們幾人是不可能的?！箙清\直接的說。

    「師父被緊急叫回去了，只憑我們幾個恐怕功力不夠?！管扑{說。

    顧靈煙到時先設好封印結界，只能暫時將瘴氣封住，但因為四方府來了緊急消息，她先離開后留下芷藍他們先守住結界。

    「九夜也不在?！故掞w塵皺眉說。

    這幾年他身邊能依靠的人少，在這種玄學的事情上，能求助的人更是不多，若這鬼魂只是一兩隻，他自己也能處理，可就像吳錦說的，數量太龐大他無能為力，只能等等去找身為妖族的九夜求援。

    「那地點呢?」袁白看著芷藍。

    芷藍搖頭「山村的模樣在這山里，但看起來沒有一處是一樣的?！共徽f經過百年的滄海桑田，光是樹木走向都變了位置，因為夢境中她都是關在屋內，她甚至無法從日光的位置去推測。

    蕭飛塵頭痛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古籍，雖然被撕去封面，但他翻找到的夢占術還是完整的。

    這本書是他們幾人碰面前，他出城時遇到某個算命師給的，之后蕭飛塵提議用這本古籍，里面的夢占術說不定能更快找到那個小村莊。

    而夢占必須是女性，又要求被施術者專注，第一次夢占時，吳錦就失敗了，剛躺下去，神識就被反彈回來。

    第二次夢占換成芷藍，她卻順利的躺下了。

    只是雖然順利夢占到過程，但卻收穫甚微。

    「真麻煩，最近都是因為女鬼才禍事的?！乖椎穆曇舯г埂腹媚锛腋陕镆@么積怨?」

    吳錦眨了眨眼還沒開口，卻被芷藍搶白。

    芷藍則瞪向他說：「可能因為男子活得比較輕松吧?」

    看到其他人這樣，袁白臉上麻癢一下，他摳著臉將眼神飄開，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蕭飛塵則在內心竊笑，低聲對袁白說聲「白癡?！拱彦e怪在女人頭上還說出來，這就是找打。

    蕭飛塵開口「最近幾年的瘴氣事件變多了，雖大部分與女子感情有關，但這個世界分別人的認定也就男女兩種，并沒有太大的范圍?！?/br>
    「死者中也有男子、孩童、老人，瘴氣的蔓延幾乎是見者皆殺?！箙清\說。

    死亡面前的眾生都是平等的。

    「所以，有人假借矯正治病的名義，將一些年輕姑娘聚集起來供人yin樂?」吳錦問。

    芷藍點頭「對，那個村長的樣子看起來是有百年的時間了?！?/br>
    「可是不知道方位也很麻煩??！」蕭飛塵皺眉，光是東洲的范圍就如此大，其它的怎么辦。

    「那我再夢占一次?！管扑{說，其他人也同意。

    「恩?！箙清\點頭。

    「再試試看吧！反正寒光女士也不知道多久才回來?！故掞w塵說。

    袁白也對芷藍點頭。

    芷藍再次躺上床，進入了夢境。

    ※

    「喝！」

    黑暗中猛然驚醒，顧大黃環顧四周，他皺著眉看著自己的手，一種煩躁的心情縈繞在心頭。

    最近他越來越常夢到了！

    那個歿世的結局。

    萬物枯敗、人命消逝，所有事物都進入了衰亡，怨魂的慘嚎日夜在他的夢境響起。

    「師父，您還好嗎?」闕縈思的聲音在外響起。

    「無事?！诡櫞簏S沉著臉讓徒弟退下。

    他總覺得有幾分不安，他謹慎小心安排的事情，就是為了避免歿世，可是這個夢境越來越常出現，像是提醒他，有個他沒注意的細節被忽略了。

    他喊住闕縈思「等等?！?/br>
    看到闕縈思映在窗上的身影停住，顧大黃問她「靈煙那邊還順利嗎?」靈煙現在跟徒弟已經好上了吧?

    他甚至都同意靈煙帶人離開，應該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吧?

    闕縈思隔著門表情平靜的說：「順利，師父吩咐的香囊我也送出去了?！顾粗匕?，那香囊是她親手製作，有催情的藥效只是還缺一個契機，只有那個契機啟動后，那香囊的藥效才會被激發出來。

    顧大黃才滿意的讓她下去「恩，你繼續盯著靈塔，莫要讓靈煙發現了?！顾呀浾业降诙`塔，就是當初靈煙說的月劍派附近有一個白虎靈塔，正投入鬼氣去運轉靈塔，現在就差第三、第四座靈塔的位置還沒找到。

    「是?！龟I縈思退了出來。

    靈塔嗎?

    她又看了一眼顧大黃所在的方向，才馭劍回去四方府。

    當四方府的匾額在眼前時，她發現背后有人跟蹤，她轉身等著跟蹤者現身「出來吧?」

    無心卻跟在闕瑩思后面，在闕縈思都看向自己藏身的地方時，緩緩的走出來。

    「師姐?！顾樕系陌毯廴缋蠘浔P根，在月色下看起來很可怕。

    無心表情陰暗但卻不敢踏入四方府一步，連四方府的陰影他都小心的避開，就可見顧大黃的當年有多可怕。

    「有事?」闕縈思冷聲問。

    「你沒有告訴師父，左使的徒弟是女子?！篃o心直接說，剛剛他在外面聽，突然感覺到不對，那時他在琉光閣與左使見面，比起那個叫蕭飛塵的男弟子，顧靈煙明顯更在意那叫陶芷藍的女弟子。

    闕縈思表情并沒有驚訝，只是看著無心平靜的問：「喔?所以你要用這件事情來威脅我?」只是與話語的詢問不同，闕縈思身上開始有了殺氣。

    無心也戒備起來握著自己身側的劍「師姐…?」若要打，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打贏，更不知道顧大黃知道后，會有什么樣的處置。

    闕縈思原本想解決無心，但她轉念一想，現在開打對兩人都無好處。

    她身上的殺氣很快就散了，只是改為冷笑的表情對無心說：「好??！那你去跟師父說，一但他怒火衝天，又不能打殺自己的姪女，你覺得誰會遭殃?」

    無心自然知道，顧大黃的仁慈只留給家人，他若是傻傻講出來，肯定要受到顧大黃的怒火，只好不甘心的問：「難道師父之后就不追究你?」

    「我并不知道這當中有聯姻的打算，你又是從哪得知的?」闕縈思冷漠的看著無心「我只是奉命去監視顧靈煙師『徒』而已?！?/br>
    確實，師父并沒有告訴掌門以外的人，只說左使去外面收了徒弟，他們也就當作一般的門人調度，除了他們這群直屬顧大黃的弟子，才可能知道的更全面。

    闕瑩思話鋒一轉看著無心「徒弟應該是蕭飛塵這件事，只有掌門知道，至于你…揣測師父的想法就算了，在青龍靈塔時蕭飛塵可是差點被你殺了，這件事情你還要再給師父提個醒嗎?」

    那時書信往來，她收到名單后通知靈煙趕過去，之后靈煙跟琉光閣都有再寫信回報，只是被她攔在金行樓，顧大黃又忙著靈塔的事情，才耽擱沒有注意。

    要是那時，顧大黃看到無心不但暴露青龍靈塔，還陰錯陽差要綁架蕭飛塵，恐怕他一個人都不夠死的。

    她看著無心幾乎毀容的臉露出嘲諷的笑容「無心師弟是不是覺得…臉不夠花?」

    他們的師傅顧大黃雖然是修道者，但終究是個人，他把自己溫柔跟光明的一面留給顧家人，而自己跟無心只是師父的棋子。

    對待棋盤上的棋子是不需要感情跟仁慈的。

    無心瞪著闕瑩思，確實如她所說，

    自己湊上前去講，肯定會被師父當成出氣包，他已經毀容了，不想因此丟了命。

    無心看著闕瑩思不甘心的說：「師姐果然是師父的高徒?！顾鞠胍源艘{闕瑩思，但現在他發現只有沉默到底才能保命。

    他也打算轉身離開，闕縈思在他經過身邊時突然說：「看在你這聲師姐的份上，奉勸你一句話，與你無關的事，少管才會命長?！顾憛捰幸馔?，無心若擋了她的路她會動手清除。

    無心冷哼一聲「那師姐可要看好那對『師徒』，畢竟那是你唯一的功用麻！」

    他們這群顧大黃的弟子中，也只有闕縈思是顧大黃認可的，唯一能進入四方府的弟子，甚至應該說，闕縈思就是顧大黃『專門』養來照顧靈煙的，他們每個人的存在，都是顧大黃拿來利用的棋子。

    但對顧靈煙這個掌門之女，他卻沒有一絲忌妒，好歹自己還能握有一點真相，左使身為掌門的女兒卻只能任人安排，成為培育下一任掌門的器皿。

    大家都是棋子，自然也沒有什么高低之分。

    闕縈思看著無心離開后，她手握緊拳看著四方府的匾額，因為顫抖手上的袖子被風吹起時露出一個小小的印記，而她卻沒有注意，只是直勾勾盯著四方府。

    直到指甲在手心刺出血，刺痛跟時間提醒了她，才有點回神似的舉步往前。

    四方府的大門映著月色，當她從陰影走出來，臉上的表情也變成溫和微笑的樣子，當她走進自己平時辦公用的金行樓，看到站在金行樓前的顧靈煙。

    「靈煙！怎么過來了，你不是去處理小村莊的事情嗎?」她裝作驚訝的表情。

    顧靈煙轉身，從袖中拿一卷冊子「師姐，這個是不是送錯了?」她把冊子打開，上面就是四方府的帳冊。

    她在東洲收到這個送錯的冊子，以為四方府出事才趕回來的。

    闕瑩思是金行樓負責管理帳冊的人，所以顧靈煙并沒有懷疑的遞給她。

    「是了！奇怪，怎么送去你那?」闕縈思接過帳冊翻開，檢查一下帳冊的內容「可能是送信的人搞錯了，最近因為傳言的關係大家都太忙了?！?/br>
    「恩，瘴氣越來越嚴重了?！诡欖`煙嘆息的說。

    「對了，你來的正好，靈石那邊能不能先幫我處理一下，那是掌門急用的?！龟I縈思看著顧靈煙露出懇求的模樣。

    聽到是爹要用的，顧靈煙遲疑一下還是點頭「好?！狗凑龞|洲那邊她已經設下結界，耽誤一天應該沒事。

    「靈煙真好?！龟I縈思笑說。

    修道者生活一定會消耗靈力，因此平常就會將靈力凝煉成靈石，只是靈石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需要人工去凝煉，這是滿耗費精神的工作。

    「整個四方府里，就你對凝煉靈石最有天分?！龟I縈思隨口稱讚。

    顧靈煙輕聲說：「只要能幫到爹…掌門就好?！?/br>
    切勿驕矜自傲！

    爹的警告又浮現在腦海。

    闕瑩思間聊的提起「其實你真的不必這么嚴謹，你本來就是姑娘，何必連衣服都穿成這樣?」

    她這個師妹或許是從小養在男多女少的門派里，雖沒有男子露胳膊腿壞習慣，但對自己身身形卻額外用了許多布料掩藏。

    顧靈煙靜靜的跟著她「…我想，可能我真的跟我娘有些像，所以…掌門不喜歡吧?」

    為了不想被當成女子，她才在衣服外面多加一件披掛，徹底將自己女性的身形擋起來。

    「掌門…」闕瑩思微笑起來卻沒有繼續說。

    她們的對話就這樣停在這，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凝煉靈石的冶煉處。

    在她們兩人要打開最后一道門時，闕縈思突然停在門前「對了?！?/br>
    她手捧著門鎖慢條斯理的拿出鑰匙，這時她是背對靈煙的，她狀似不經意的問：「東洲那邊的瘴氣，晚幾日處理沒關係嗎?」

    顧靈煙看著月色下的闕縈思，師姐的臉色有些晦暗不明，莫名的讓她有些不安「已經先設下結界，耽擱幾日應該無事?！顾卮饚熃銜r，卻也像是安慰自己。

    咖搭！

    門鎖打開了，闕縈思輕輕拉開門微笑「這樣??！…那就好?！?/br>
    她們兩人一起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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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間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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