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予你 第14節
梁音一面彎腰換上拖鞋,一面對他說:“不用換鞋?!?/br> 她隔一天會拖一次地,因為房子小,家務活也不重。 但程津予還是在門口脫了那雙白色板鞋,穿著襪子進來。 程津予穿的不是校服,應該是下午回家換了趟衣服。 黑色的長袖圓領衫,和深色寬松牛仔褲,腕間帶著只看外觀就能猜出價格高昂的腕表,身形頎長,站在客廳中,稍顯格格不入。 因為心里惦記著要給程津予處理傷口,梁音直奔自己的房間翻找前幾天去藥店買來備用的小藥箱。 她沒關房間門,所以程津予看見了她在房間里轉轉悠悠的身影。 梁音的房間也不大,單人床,套著素色的床單,旁邊就是書桌,上面整整齊齊堆著課本和資料。 沒一會兒,她就重新出來,懷里抱著一個白色小藥箱。 程津予坐在沙發上,等著她給自己涂藥。 梁音在他身邊坐下,低著頭在藥箱中找出未拆封的碘伏認真研究用法。 這還是她從來沒用過的設計,棉簽樣式,棉棒里裝著碘伏消毒液,將其中一頭掰斷,碘伏就會自動浸濕另一邊的棉頭。 她按照說明書弄好,抬手要給程津予涂上時,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已經拉得很近。 先前因為她急著找藥箱,被模糊掉的同處一室的尷尬氣氛漸漸浮在空氣中。 她的手就這樣懸停在半空中。 程津予勾勾嘴角,“怎么了?” 他面上坦坦蕩蕩,倒顯得她胡思亂想。 梁音抿唇,壓下那點不好意思,但是手上的動作變了,沒有再往上抬而是把棉簽塞到程津予手里,示意他自己上藥。 而后故作自然的與程津予閑聊,“房奇是出什么事了嗎?” 程津予垂著眼看她,“想知道?” 梁音聽他這話就知道還有后話,先給自己找臺階下,“要是不方便講我就不聽了?!?/br> “方便,怎么不方便,一波三折的,跟演電視一樣?!?/br> 他蠱惑她,語氣跟騙小孩似的。 程津予又將棉簽遞回到她手里,懶散靠在沙發上。 “幫我弄好,給你復述一邊?!?/br> 他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嘴角帶,“我自己看不見?!?/br> 梁音被成功蠱惑,周到的替他把所有的傷處理好。 鼻梁上貼著裸色的創口貼,下頜也貼了一個。 其實程津予才懶得搞這些,一點點小傷,不管它過幾天也能自愈,可他就是享受梁音照顧他的感覺,所以由著她來。 這些傷純屬是程津予的無妄之災。 房奇今晚也有演出。 他的樂隊一直缺主唱,不過好在他們每次演出的酒吧有駐唱歌手,有功底,基本上每次演出前合個兩三遍就沒問題了。本來一直是相安無事的,偏偏今晚不對勁。 那個主唱不停挑刺,說是他們樂隊伴奏跟不上他的節奏,一會說快了一會說慢了。 要是別人忍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房奇和樂隊里面的幾個人,沒有哪個是好惹的,在家都是少爺級別,就算出錯了都不允許別人說三道四,更別說他們配合得好好的,哪能咽下這口氣。 場面當時就失控,爭執間他們幾個還發現那個主唱周圍還帶了不少人。 程津予全程都在臺下看著,猜出那幾個人的心思。 那個主唱自己去外面找了幾個人組了新樂隊,想把房奇他們幾個頂掉,又想順理成章點,這才一直找茬挑刺。 只是沒想到碰上個硬釘子。 酒吧老板是知道房奇那矜貴身份的,生怕怠慢了這位出來體驗生活的少爺,哪想到自己請來的駐唱給他惹出大麻煩。 老板當時就黑下臉,告訴那個主唱不可能換樂隊,要么就他自己卷鋪蓋滾蛋。 當時正是酒吧生意好的時候,酒吧的卡座和散臺都是滿的,不少人探頭過來看熱鬧。 房奇嫌丟臉,直接扔下一堆設備走人。 結果主唱招來的那些人咽不下這口氣,房奇他們沒走多遠,就被堵在那條街后面的胡同里。 程津予雖然不是樂隊的人,但受到牽連被一起圍住。 不過也是因為他恰好在,不然房奇他們幾個今晚逃不掉一頓毒打。 只是比不過對面人多,還是受了點小傷。 程津予借著說話,將目光落在梁音臉上。 她的專注程度和上課比起來差不了多少,一邊吃著已經冷掉的烤面包,腮幫一鼓一鼓的,眼睛也亮。 程津予覺得自己的心口突然像被填滿濕漉漉的棉花,飽漲,充沛。 “好了?!?/br> 梁音聽得意猶未盡,還依依不舍地問:“沒有了嗎?” 程津予好笑,“沒了啊,楊叔來得及時,報了警,現在那群人估計還在局子里呆著?!?/br> 他心里惦記著梁音,見警察來了之后就往學校這邊趕,楊叔留下來陪房奇錄筆錄。 “怎么樣,還滿意這個睡前故事嗎?” 梁音真的沖他點點頭。 程津予輕笑,幅度大了點扯到剛剛上完藥的嘴角,又皺著眉別開臉。 時間已經不早,他站起來準備回家。 梁音也起身,不知道要干嘛,就跟著他走到門口。 她穿著平底拖鞋,好像又比他矮了一點,程津予低頭看見她的發頂,突然想起來她連著幾天上課睡覺的事情。 程津予隨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我發現你覺挺多啊,是不是還在長身體?” 梁音說不知道,因為他的話想起白天物理課上的事。 她又感覺面熱,“以后我上課睡覺的話,你一定要叫醒我?!?/br> 程津予不走心地嗯一聲。 這個方向能看見她的書桌,他說:“別熬夜寫作業,早點睡覺?!?/br> 梁音搖頭,“我從來不熬夜寫作業的?!?/br> 程津予半信半疑,“不熬夜困成那樣?” 梁音聲音弱下來,“我就是睡不著?!?/br> 這種老房子隔音很差,梁音樓上住著一對年輕情侶,兩個人都上夜班,下了班之后把地板弄得砰砰響,而且幾乎每晚都吵架。 她把原因說給程津予聽,想證明不是她熬夜造成的。 程津予卻關注到別的地方,“你去找過他們嗎?” 梁音說沒有,“那個男人長得很兇,我不敢過去?!?/br> “而且,也有我自己的原因?!?/br> 她最近身體確實出了些狀況。 睡眠變得很淺,有時候自己睡到半夜也會突然驚醒。樓上動靜大了把她吵醒后,她怎么都沒法再睡著。 梁音語氣泛著苦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很累的,可就是睡不著?!?/br> 說是病應該也算不上,但屬實有點折磨人。 她轉而又察覺到自己一不留神多說了些話,于是及時止住,朝程津予彎彎唇,“你快回家吧?!?/br> 程津予:“嗯,不要自己找過去,太危險了?!?/br> 她還這么小,暴露出是獨居很不安全。 梁音說好,然后和他說再見。 直到坐進車里,程津予的眉心還是緊鎖著。 只要想起梁音懵懵懂懂的,接受著所有不該吃的苦,程津予就很難不去在意。 避無可避的,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第13章 初見 程津予從來都不是什么樂于助人的好人。 他不會參與圈子里的那群二世祖搬不上臺面的消遣活動,但也算不上多正派。天生的冷心冷肺,也沒什么同情心。 如果那天在酒吧被欺負的不是梁音,他根本不會干涉。 那也不是程津予第一次見到梁音。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北潭遠郊的一座名為“憫庵”寺廟里。 按時間算,是今年年初。 當時程津予爺爺?????的身體仍舊沒有恢復。 整個程家動蕩不安,每個人各懷心思,爭著在老爺子面前表現,生怕分不到家產。 程津予母親葛瀾聽人說憫庵這邊許愿很靈,為表誠心,她早早帶著他到那邊為老爺子上香祈福。 那段時間的程津予挺消沉,以在家盡孝的由頭暫時休學,被父母強制牽扯進家族的紛爭中,做著阿諛奉承的事情,甚至開口的每一句話都夾帶著算計。 他有時候都分不清自己對躺在病床上的爺爺是真心多一些還是假意多一些,覺得可笑卻只能對自己厭棄的事情妥協。 那天被帶去寺廟,程津予也沒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