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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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漣妮這張卡并沒有放松舒笛的緊張感,那是一種她的“綁架”方式,并不是什么庇佑。她該接活接活,該運營繼續運營。生活節奏有條不紊。 出高鐵站后看到兩個齊晗的未接電話,她說她想跟舒笛這種專業人士簽合同,幫她運營自媒體。兩人約著等下午下課細聊。 程之銜要出去談事情,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舒笛回到家把行李一放,也顧不上收拾,她直接下樓取快遞。 關系不錯的朋友,工作上常走動的人,都給她送了禮物。大大小小的快遞箱,把快遞柜的小推車塞得快要溢出來。 來不及拆快遞,舒笛洗漱完便出門上課。 跟后排同學熟了以后,她不再遮掩,聊天也會時不時參與。今天課上找機會,把上次那杯冰美式下午茶給請回來。 舒笛每次都卡點到教室,上課抱著筆電做翻譯,老師離開,她也一溜煙兒地消失。 鄭坤想跟她說話,愣是找不到機會。 “瑞文,你知道嗎?小笛昨天生日?!?/br> 教室只剩兩人,鄭坤等下送她回家。瑞文正在座位上補妝。 “啊,是嗎?怎么我沒看到朋友圈?”她放下粉撲,問他。 鄭坤解釋,“不是。小笛沒發。是我一個舅舅,昨天去了現場,我在人朋友圈看見的?!?/br> 瑞文繼續照鏡子,“害!多正常。笛笛本來就不愛發朋友圈??!” 算了,鄭坤倍感挫敗,跟她這種粗大條也說不到一塊兒! * 直到晚上,舒笛才跟齊晗聊完正事。 從商人思維出發,有錢不掙是傻子,舒笛向來不嫌錢多。從工作角度和友情出發,她不太想跟齊晗簽。 她正在面試找工作。顏值賽道的自媒體需要時間,不斷趨避風險,調整路線和風格。 打造一個穩定強悍的賬號,絕不是一蹴而就。它需要明確的定位和堅持長期主義,有一定的號召力和固定的客流體。 舒笛未來工作地不在蓉城,如有突發狀況和必要的面談,她怕時間上也不太夠。 思來想去,她想問問程之銜。這位資本家當初還想簽自己來著。 接到舒笛電話時,他正在和鐘嘉誠篩選場地問題。 濱城作為二三線城市,位置得天獨厚,周邊有穩定的靈感群體。未來幾年,城市發展潛能不可估量。分公司開到這里再好不過。 高回報率的投資,結果差距相當大。成王敗寇,程之銜早已決定搏這一把。 可憐鬼忙了一天,現在還沒吃飯。舒笛特意去大品房,排隊半小時打包上幾個菜,給他們送去。 一對上鐘嘉誠那張丑陋的嘴臉,舒笛就心煩。他對鐘望造成的傷害永遠無法彌補。 舒笛路邊買的香蔥卷味道平平,齁得慌。她吃了兩口香蔥卷放到一邊,煩得對著一次性餐盒里的米飯搗搗搗,死活吃不下飯! 鐘嘉誠迷惑不解,程之銜竟然對香蔥卷免疫了?他欲要開口,思考再三,最終還是選擇咽下話頭。 程之銜見她不好好吃飯,問道,“耳朵還疼嗎?” 她點點頭。 “我看看?!?/br> 舒笛把左耳湊過去,還是腫脹著,涂上紅霉素軟膏,更像紅燒豬耳朵了。 程之銜不由發笑,這姑娘哪兒來這么多豐富的想象力?他柔聲安慰她,“先吃飯,吃完把藥喝了。晚上回去給你上藥?!?/br> 這十來分鐘下來,舒笛沒怎么吃,只喝了一碗魚湯。倒是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 “好吃嗎?這家魚香rou絲超級下飯?!?/br> 盤子里還沒吃完,另一筷子又來了。 “這個牛柳也超好吃?!?/br> 程之銜笑笑,放下筷子,“你喂豬呢?” “你可不就是!”舒笛拖住他鼻翼兩側,擺成一個豬鼻子。 大品房每天限量做還不外送,貴得要死!沒有劉漣妮的副卡她才不買。真是便宜鐘嘉誠了! 鐘嘉誠看她暗戳戳地勁兒,揉眉輕笑,“舒笛,辛苦你了,大老遠跑過來一趟?!?/br> 舒笛有意閉耳不聞,專注玩手機。 他再次重復。 舒笛依舊置之不理。 程之銜笑他,后者也頗為尷尬。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拍拍舒笛。 后者聞聲抬頭看他,眸子柔出水兒來,摸他左耳垂的耳圈,細聲問他,“怎么啦?” 程之銜把她不聽話的手拿下來,“人家在跟你說話?!?/br> 舒笛啊一聲,扭頭冷語相對,“有事嗎?” 鐘嘉誠如鯁在喉,禮貌一笑,“沒事了,菜挺好吃的?!?/br> “那是!畢竟是鐘望請的客!”舒笛故意一臉自豪,低頭又扒一口菜。 “鐘望?” 他后來找過他幾次,都沒找到。鐘父依舊想鐘望回家,但酒吧那晚之后,他仿佛銷聲匿跡一般,誰也找不到他。 舒笛邊夾菜邊點頭,“對??!鐘望雖然沒你這么有錢,大品房還是吃得起的?!?/br> 說完杏眼一勾直視他,繼續低頭扣手機。 場面再次陷入尷尬,程之銜朝鐘嘉誠搖搖頭,滿臉寫著幸災樂禍。 知道她興致又上來了,他從桌下抓住她左手,睨她一眼。眼神制止她。 舒笛才不理他! 倒是鐘嘉誠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都找不到他,我爸擔心?!?/br> 舒笛抬頭,“哦?!?/br> 程之銜見狀插嘴,“問你鐘望在哪兒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象征性舀兩勺蒸蛋,遞臺階給她,“一吃東西就耳朵疼嗎?” 舒笛點點頭,收起冷嘲熱諷的低級趣味。將視線轉向鐘嘉誠,語氣頗為淡漠,“不知道,如果你們找到的話可以告訴我?!?/br> 后者不解,“不是他請的嗎?” 舒笛不耐地翻眼皮,敷衍道,“對??!他卡上錢沒用完?!?/br> 阿姨喜歡吃大品房的糖醋排骨,最后那個月里,鐘望每天都會去一品房給她打包一份。 程之銜聽得頭大,索性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寶貝兒,你可快別說了?!澳阏椅沂裁词聛碇??” “??!想起來了?!笔娴逊畔驴曜?,把手機推給他,“喜歡嗎這個?” 屏幕上是一張齊晗朋友圈照片。程之銜看到是個女的,是個美女,一眼合上?!案陕??” 舒笛拿起手機給他看,“我問你覺得她怎么樣?” 程之銜抬頭不看,“你最好看!” 啥?這傻子不會覺得她在找茬吧? 舒笛把他頭掰下來,下巴抵他黑色短發上,從身后圈住他,讓他睜眼。 一板一眼解釋,“人家是自媒體,走顏值賽道的。誰問你喜不喜歡了?!?/br> 聽她描述半天,程之銜明白了。 他把手機放一邊,給人攬懷里,抬眼揚眉看她,“借花獻佛呢是吧!” 傲慢的態度迎來舒笛一頓亂打,不識好人心?!澳阋粋€老流氓跟佛有什么關系,可別玷污圣光!” 程之銜眉頭輕蹙,笑了,掐她后腰,“誰流氓?” 舒笛把他手打掉,“干嘛——” 他又問,眼神逼近她,“誰流氓?” 她將他的頭推到一邊,蓋過話題,專心吃飯。 半響后,舒笛再次開口,就問他一句話,“你要有這個打算,就趕緊讓你們公司評估一下?!?/br> 他放下玩味的態度,仔細問她,“為什么找我?” “你們星銜孵化成熟??!”舒笛艱難地把嘴里咀嚼完,吞下。繼續說,“對自家紅人也大方,比例分配從來沒人跟你們鬧過。齊晗條件好,人也會來事兒,私下肯下功夫。她只是缺一個成熟的團隊架她?!?/br> 程之銜嗤笑一聲,顯然沒想到舒笛上個課還能交到一堆跟她一樣“不學無術”的朋友。他當初可不就是被她身上這股子勁兒吸過來的? 鐘嘉誠抓住關鍵詞,向舒笛詢問,“鐘望之前也是你帶的嗎?” 舒笛認真回答,“不是。我只幫他做了評估和引薦。當時的他,如果走商務模特路線接活,要比情景劇自媒體來錢更快。阿姨癌變速度不等人?!?/br> 程之銜被兄弟和女朋友推到中間,比經典問題mama老婆掉河里更令人頭大。 他握她手,不斷順著根根相連的掌骨摸,白嫩細滑又小巧。配上他略顯粗糲的小麥色大掌,畫面感十足。他一臉壞笑,揶揄道,“都給你玩明白了是吧!” 舒笛摳手機,給他找齊晗的賬號主頁。 程之銜繼續道,“要不這樣,你把自己簽給我,來我們公司當主運營師?!?/br> 舒笛連翻搖頭,黑色長發在他脖頸鎖骨處甩啊甩,撥浪鼓似的。 他把她一頭秀發撥到右側,又問,“年薪給你自己定,來不來?” 后者仍然搖頭。 “為什么?” 舒笛的能力有目共睹。與其自己辛苦奔走找工作,給她一個現成兒的人還不要。 依照程之銜的了解,這小財迷可不是一個會在乎手里的錢,究竟是從誰的口袋進到自己賬上的人。跟男朋友一起工作不是她糾結問題的所在。 舒笛直言不諱,“不想去??!” “你想去哪兒?” 又來了。 舒笛只認為未來一片迷茫,最近過得太混亂了。虛頭巴腦的事情壓根沒時間想。 反正江城和濱城里,滿意的那幾家她都投了,“誰要我我就去誰那兒唄!” “那你還挺搶手!”程之銜若有所思點點頭。 得嘞!女朋友無懈可擊,心氣兒高,壓根不需要自己插手幫忙。 * 回到家。舒笛出電梯門口,看到舅舅一家三口站在家門口。 這家臭無賴! 舅舅挺著啤酒肚,搶先開口,嘴里一股腥臭口氣味,“小笛,你們這小區怎么回事???保安死活不讓進。要是不跟著樓里人蹭門牌,我們一下午都曬死在外面了?!?/br> 身后的舅母一臉哀怨,風霜的皮膚遍滿劃痕,看向她的眼神尖銳又刻薄。陽陽正在玩手機,摔骨折的腿架在舅母身上。 兩人席地而坐。紅色門毯上的“歡迎光臨”四個字剛好被他們壓得嚴嚴實實。 地毯旁邊,一只藍得發光的大行李箱,一個灰色大背包袋。行李箱煥然一新,把手的塑料套還沒摘。背包是外公留下的,牛仔布料老舊,行李裝得滿滿當當,拉鎖左右兩條黑布有些許磨爛、散開,左右兩塊布旁邊崩開的線頭尤為顯目。 這架勢,一家人是要把她堵個水泄不通。 在這家人的留宿問題上,劉漣妮跟舒笛的意見出奇一致。但她也會把這攤子破爛事兒扔給舒笛解決,比如上次在醫院里。 這回,劉漣妮前腳給她遞上副卡,如今她沒有推脫的余地。 舅舅繼續說,“你說說,怎么昨天生日,你媽也不請我們去春城坐坐!” 舒笛充耳不聞。轉身往電梯處走,快速按下電梯鍵。 舅舅踱步上前,粗糙肥厚的手掌抓住她手腕,發出一聲jian笑,“別走??!不請舅舅上門喝杯茶?” “喲!這表不錯。挺貴的吧!” 舒笛垂眼看著被他這只臟手抓住的腕表,冷聲道,“松開!” 舅舅嗬哧一聲,連忙松開,看著舒笛被自己抓紅的手腕,滿臉猥瑣笑容,“哎喲,對不住啊小笛,弄疼你了吧?!?/br> “都怪舅舅,一身蠻力。小笛這細皮嫩rou的,真是對不住??!” 跟這種甩不掉的臭流氓,她來硬的沒用! 舒笛忍著惡心收回手,眸光里的寒翳一閃而過。她抬眼微笑,語氣親切,“舅舅,咱們先下樓吃飯吧!陽陽還在長身體。前面有家新開的私房菜還不錯,我也還沒吃呢!” 她往后喊,“舅母和陽陽都餓了吧?!?/br> “害!是舅舅小人之心想歪了?!甭犓@么說,他也放下心來。 舅母抱著兒子起身,舒笛按住電梯,等他們拿行李。 舒笛刷劉漣妮的卡,饒有意味的看菜單,給他們點了一桌子大魚大rou。 等菜間隙,舅舅跟舅母你推我搡,最后舅母開口,“小笛啊,你說說我們住哪???陽陽三天兩頭要換藥。你大姨家我們是不敢去了,那瘋狗忒嚇人!” 舒笛算是看明白了。 但是舅舅上次在醫院講爸爸壞話,到現在也沒一個道歉。劉漣妮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指責她,他劉平潮憑什么? 舒笛不是誰想踩一腳就能踩的,憑什么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佯裝詫異,絕口不提問題所在,“??!醫院不給住嗎?” 見一家人啞口無言,舒笛繼續發怒,“誰讓陽陽出院的,舅母你告訴我,我明天就上醫院找他們領導去!” 看這架勢,舅舅連忙攔下,他擺擺手,“不是不是。不是醫院把我們攆出來的?!?/br> “那就是疫情期間經濟下滑嚴重,他們克扣你們醫藥費了?!笔娴褔绤柍嗦?,“誰慣的他們?就是有錢也不興這么花。舅舅,陽陽醫藥單子呢!我現在就找我媽,讓我媽底下的人,給你算個明明白白?!?/br> 舅母嚇得起身拉住舒笛,細聲說,“小笛,你先別急。醫藥費沒有問題。是......” 舒笛眼里厲色一閃,“那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誰欺負你們了?” 舅母猶猶豫豫,半天沒個聲響。一旁舅舅看得著急,直接說,“是我們不想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