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喜歡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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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這里——” 不遠處的萌萌搖搖手上的彩環,沖他們招手。 每個顧客進門后都會佩戴一個數字彩環,這是這家酒館的特色之一,用來抽幸運顧客互動免單。 王揚拆開兩副撲克牌,發牌聲把距離拉近,和員工們玩得不亦樂乎。桌上氣氛融洽,杯酒言歡。 程之銜看向舒笛,她的視線落在女駐唱身前的黑色鋼琴上,眸光沸騰、火熱。 眼尖的德恩看程總戴了個耳圈。 舒笛回神,同大家一起故作驚訝,調侃他,“原來你還有耳洞??!” 程之銜笑而不語,桌下的左手游走在她腰上,掐她后腰,手上的彩環細帶不停翻來覆去,激得她直癢癢。 舒笛掰不開他的手,媚眼惡狠狠瞪他。 場子熱了,兩位老板自覺退場,還他們一個舒服的團建氛圍。大家有說有笑,聽歌吃飯。 駐唱渾厚舒朗的聲音驟停,主持人給現場布置游戲。王揚帶領大家,參與進酒館瞬間聚集一圈的顧客里。 酒館的顧客瞬間聚集臺下,接kiss牌,傳氣球,金陵十三釵。逐漸把現場氣氛熱火朝天。 在程之銜帶領下,舒笛心里的不適感減淡,逐漸參與其中。 她今天點兒背,游戲把把過,但牌運一直不好。要么拿到陪酒小姐,要么K牌喝定量。昨天肚子疼成那樣,程之銜不放心。主持人規定家屬替酒要喝double。 王揚慫恿部門員工,“程支撐今天是護花使者。你們這一個個不敢讓他陪酒怎么行!是不是看不起你們程總,覺得人護不住??!” 說完現場觀眾也跟著起哄,幾位員工膽大起來,程男模不負所望陪了兩圈酒。 四瓶威士忌下肚,對程男模來說毫無波瀾,也就灑灑水。 但舒笛直覺今晚會一路點兒背到底。程之銜桌前空杯子滿滿當當,組組兩排都是他喝完的。 她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有點于心不忍程男模陪酒,于是自覺退出。 但場上的游戲規則,退出要表演個小才藝。 現場一片歡呼,“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 程之銜大咧咧,表情相當浪蕩,一副酒足飯飽過后的悠閑。他傾頭說,“這么心疼我??!” 鬼知道退出游戲還有這種破規則。只怪自己點兒背,舒笛凝他一眼,起身上臺。 燈光下她的五官輪廓愈發堅挺,冷艷大方,勾人心魄。 她微微一笑,雙手擺T型做stop手勢,走到鋼琴前拂裙入座。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舒笛把話筒位置擺正,“下面這首歌,送給大家,也送給一個特別的人,”她停頓兩秒,若有所思,目光對準臺下程之銜的那個位置,繼續說,“我的,ascorbic acid?!?/br> 前奏從鋼琴鍵響起,純凈悠揚,充滿力量。是莫文蔚那首經典老歌《慢慢喜歡你》的第二段。 一束光打在女人冷艷迷人的臉上。她低頭彈奏,淺吟輕唱,聲音娓娓道來。 “晚餐后的甜點就點你喜歡的吧, 今晚就換你去床的右邊睡吧, 這次旅行我還想去上次的沙灘, 球鞋手表, 襪子和襯衫都已經燙好, 放行李箱, 早上等著你起床?!?/br> 舒笛的聲線輕柔又謐靜,慵懶又舒適,有種心甘情愿讓人沉溺其中的魅力。 奏至高潮,憂郁的人們逐漸撫平內心的狂躁,順著聲音走進她編織的音夢里,沉醉不醒。 “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親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給你, 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回憶, 慢慢地陪你 慢慢地老去, 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br> 曲調回轉,舒笛抬頭往下看程之銜。他眼里一片深情,英冷的面容變得柔和。 她對上他的眼睛,低聲吟唱收尾部分。 “想和你看那些喜出望外的傍晚?!?/br> 一曲完畢,臺下無數只佩戴彩環的手左右搖擺,彩帶澎湃飄搖,舒笛在久久不息的尖叫聲和掌聲里退場。 隨后音樂再次響起,幾位駐唱鼓樂齊鳴,女人被男人拉著逃跑。 兩人通衢越巷,穿過燈火闌珊,程之銜死死拉著她,向前跑,“舒笛,誰是你的ascorbic acid?” 舒笛上氣不接下氣,心臟幾乎跳出胸口,“ascorbic acid的專業學名,抗壞血酸?!?/br> 她重重喘吸,繼續道,“你到底是不是理科生?” ascorbic acid,抗壞血酸,維生素C。 舒笛說,送給我的維C。 程之銜回頭看她。黑色發絲隨著奔跑在身后不停擺動,舒笛緊跟著他,目光如同他的信徒般虔誠。她呼出的鼻息盡數撲向他。 眼前一片朦朧,熱鬧喧嘩全被浸入水里,程之銜只聽到自己胸膛起伏無序的心跳。 古鎮和其他旅游景點一樣,商家都會設一個掛情侶鎖的營銷噱頭掙錢。 天臺望去,一堵墻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情侶鎖。晚風里金屬碰撞滴答響,聽得周邊情侶也想跟著鎖住地老天荒。 旁邊有個沒人的觀景臺,他們站在這里吹晚風,聽鎖聲。 夜里微涼的晚風吹得舒笛心里泛起驚濤駭浪,迅速竄流的血液把她的表達欲推至終點。舒笛想,她有答案了。 舒笛饒有所思,吝嗇表達的人下場很慘。這會兒好像也并沒有那么難以啟齒。 她叫他,“程之銜?!?/br> 程之銜側頭看她。 舒笛目視前方,深吸一口氣,細細道來,“生活里絕大多數時刻我都覺得沒意思,不甘心是我唯一的動力。 9歲那年,我攛掇我爸給我媽買花哄她開心?;琶χ滤缅e對講,導致出任務時與隊伍失聯,當場死亡。 之后我媽對我的控制欲很嚴重,我跟她永遠無法溝通,無法平等相處。這種壓迫和束縛,漸漸把我和她之間的血緣親情消磨殆盡。 我討厭她用血緣親情關系虐奪我。試圖打破這種禁錮,但破壞規則的反噬,不是我一個未成年能承擔的。她有的是辦法制服我,身為子女的我在長輩那里,永遠處于一個弱者身份。 她不讓我做的事情我從來不在她面前逾越。久而久之,我變得很...割裂...... 給我送寄宿學校,想磨我的性子。其實私下里,抽煙翻墻逃學談戀愛頂撞老師,我一樣沒少做。 16歲那年我偷偷報考雅思。 17歲偷偷和前任開房。就是那天超市里的男人。 18歲偷偷改掉大學志愿,報了離家最遠的海市。我媽知道后斷我生活費,我開始自力更生。 20歲那年她要我去她公司學習,我索性整個寒假沒回來,跟朋友出國做隨行翻譯。 還有兩天我22歲。她今年的計劃是讓我考研進公司,一輩子和高樓大廈打交道。還有你說的,她開始籌謀我的未來,甚至是我的婚戀。 我會一直反抗,直到和她完全割離。我不想做流水線上的豬rou。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br> 舒笛不想沉浸在無措和潰敗里,所以一直在想法設法逃離這個家庭,逃離蓉城。能逃一時算一時,能逃一輩子是一輩子。 她不是一個什么好人,這些年也一直在為之前犯的錯買單。她告訴程之銜,這才是真實的她。 一直試圖尋覓的真相,在舒笛主動全盤托出后,舒笛眼里的東西他漸漸明朗??沙讨曅睦镆魂嚢l酸。 她到底是怎么從這份龐大的酸雨里走出來的。她怎么做到回顧以前的時候,眼神平靜如水,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 鋪天蓋地的信息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時心口作堵,消化不過來。 舒笛笑笑,回過頭看他,“緊張什么?” 程之銜去牽她的手,有點涼?!坝形夷??!?/br> 那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能慢慢處理好的。她對程之銜說,“你只要別兇我就好?!?/br> 程之銜想回個微笑,臉龐僵硬太久,一時沒能放松。 他給她頭發別到耳后,“我不兇你?!?/br> 模樣十分認真,把舒笛逗得直樂。 舒笛抬眼看他,語氣堅定,“程之銜,我記性很好,忘性也很大。但如果你做了什么錯事,或者你兇我了,我會恨你一輩子?!?/br> 程之銜給人摟懷里,“寵你都來不及!”默了幾秒,他繼續說,“我以前沒認真談過戀愛,哪里做得不好你盡管告訴我,別跑就行!” 許是晚風太柔,吹得她骨子里都是酥的。許是程之銜的直白坦蕩,回答時的散漫痞氣,她想起那晚那個淺嘗輒止的吻。 舒笛一直望向前面不遠處的情侶鎖。程之銜順著視線看過去,他說他想和舒笛掛一個。 程之銜掃碼領鎖寫名字,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他看身旁的人神情不解,不由發笑,“你沒反悔的機會了?!?/br> 舒笛抬頭看他,他神色相當認真,悠悠開口,“掛了這對鎖,你就是我女朋友。這么多鐵石頭見證,不能反悔?!?/br> 舒笛笑笑,“你挑個地方!” 嘎嘣一聲,兩鎖相扣再掛墻,牢固又輕盈,和無數把鎖層層迭放。 舒笛徐徐開口,“你如果背叛我傷害我,這些鐵石頭全變成子彈砸死你!” 說完她拍照留念,程之銜也拿手機拍她。 檢查成片,程之銜技術還不錯,隨后兩人離開。 回去的路上旅客逐漸漸少,小吃街的店鋪七零八落開著。 程之銜見舒笛今天活蹦亂跳,給她續上今日份的鮮榨橙汁。 休息區旁邊是青石階梯,右邊小橋流水,船只皆停。 舒笛不情愿坐這里喂蚊子,招呼他趕緊回去。無奈一杯橙汁下肚,撐得她渾身松軟,懶綿綿的。 她讓程之銜背她回去,美曰其為:昨晚她氣了一整晚,現在氣還沒消。他提前預支的好臉色,現在得還。 程之銜今晚必是她的床上宵夜,不如省省力氣,讓生產隊的驢多活動活動,回去做成餐點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