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三 斷羽】第四章 當哀傷的旋律響起時(
玄翼不在的第四天,一切好似又回到了當初的「古城羽事件」,日下熾祤整個人已經瀕臨煩躁的最極限。極其不滿地揮動手中的掃把,他忍不住碎念道:「小翼翼不知道又發生什么事情了……誰還有心情參加什么鬼整潔比賽???」 沒錯,不定期的全校整潔比賽,利用半天的時間請學生們徹底清潔班級及周遭環境——又是該死的言璧第一任校長的惡趣味! 「這不是熾祤嗎?走廊就拜託你了,好好掃,我很需要假期?!股頌榘嚅L,負責巡視的鏡堂冷安向日下熾祤投以抹溫和無害的笑容,然而其背后的脅迫意味有多深自日下熾祤冒冷汗的程度便可窺知一二。 「我知道了?!篃o可奈何地投入在掃地的工作,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越界掃到隔壁班的走廊去,直到一雙陌生的黑鞋映入眼簾,日下熾祤這才停下動作。 「……好久不見?!?/br> 黑鞋的主人擁有相當溫柔和善的嗓音,想當初,他也曾經如癡如醉地沉迷于其中……只是而今,已物是人非。 「是很久不見了?!故治罩鴴咧?,日下熾祤面上不帶任何笑容,極少露出冷酷無情的一面就這樣難得的獻給了黑鞋的主人——原哀凌。 「過得還好嗎?」 稀松自在的寒暄問候,果然只有這個粗神經的人才做得出這種事情……心中的悔恨之火早已燃遍全身,日下熾祤卻極怒反笑,帶著嘲諷:「托你的福,過得挺好。是說,事到如今還對伶死纏爛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熾祤這是在關心我嗎?」原哀凌漾起愉悅的笑容,全然不把日下熾祤的反諷當一回事,逕自說道:「兩年過去了,你還是一樣、都沒變呢?!?/br> 「你……」 就當日下熾祤打算發難之際,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高舉的右手,接著是討人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是想對我們的轉校生動粗嗎?孩子的爸?」 「爸你妹??!」日下熾祤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惡狠狠瞪向猛然出現的流木楠:「我如果是『孩子的爸』,難道你還是『孩子的媽』?」 「真聰明,一點就通?!沽髂鹃πΦ貜纳迫缌鳎骸鸽y得我們這么有默契,是不是應該來紀念一下,等等一起吃個晚餐?」 「吃屎啦你!」日下熾祤禁不住低吼了聲。 「啊、原同學,抱歉讓你受到驚嚇了吧?」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原哀凌的存在,流木楠于是開口替日下熾祤致歉:「這傢伙就是這樣,性子一來就什么都不管了哎……」 「沒關係,我很習慣了?!乖Я栊πΦ溃骸傅故情蜔氲€感情還是這么好啊?!?/br> 「是啊,畢竟有些事情,不管過了幾年依舊不會改變?!沽髂鹃輳芬庥兴傅剌笭栆恍?,說:「那,我們就先告辭了?!?/br> 「改天見?!乖Я枵f。 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日下熾祤來到教室的角落,流木楠開口對前者叮嚀:「冷安沒有告訴過你嗎?叫你別管他們的事?!?/br> 「嘖?!箻O度不滿地撇過頭,儘管知曉自己衝動的個性,日下熾祤仍不愿低頭:「我就是看不慣他和伶兩個人居然可以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在相處?!?/br> 「怎么?你很羨慕?」 「鬼才羨慕!」 「那么你在生什么氣呢?當初被騙的人是伶又不是你,何必硬要淌進這灘渾水里?」 面對流木楠這般無所謂的態度,日下熾祤原先高漲的怒火是燒得更旺盛了:「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明明曾經是那么親近的人?!?/br> 聞言,流木楠輕嘆了口氣,開口說:「笨蛋,你只是識人不清而已。別對那種傢伙放感情了,就算是生氣也是在浪費你的力氣,知道了嗎?」 語落,他伸手隨性地揉了揉日下熾祤的發絲后,便拿起原本在后者手上的掃把起身離去。 「他這是在安慰我嗎?」 而被留下的日下熾祤望著流木楠的背影,不解地低聲自問。 ****** 與原哀凌的戀人游戲持續了一個禮拜,終于,某天放學,伊佐那伶刻意等到人潮都散去后,才起步走向隔壁教室。 「你希望我做什么?」 他問向正愜意自在地坐在位子上看書的原哀凌。 對于伊佐那伶突如其來的問題,原哀凌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輕聲笑道:「伶老是這么直接,難道翼都不會被你嚇到嗎?」 伊佐那伶卻直接忽視原哀凌的調侃,逕自追問:「為什么回來?」 「嗯……」偏頭思考了陣,原哀凌最后闔上書本,揚笑道:「就突然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這答案你還滿意嗎?」 伊佐那伶沒有回答。 「哎、好啦?!挂娔橙舜丝掏耆_不起玩笑,原哀凌于是收起方才的嘻笑作態,反問了句:「只要我老實回答你,你就愿意替我完成嗎?」 「嗯?!?/br> 得到伊佐那伶的承諾,原哀凌滿意地勾起唇角,開口說:「那……我要當你真正的戀人?!?/br> 豈料上一刻才許下承諾的人,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撕毀諾言:「辦不到?!?/br> 「你就這么喜歡翼?」原哀凌好奇地問,臉上倒沒見任何遺憾妒忌。 「嗯?!?/br> 完全是面不改色地大放閃光,原哀凌心底不禁佩服起能讓伊佐那伶有如此巨大轉變的玄翼,嘴上邊說道:「真是的,當初和我交往的時候都沒這樣執著過……有點吃醋了啊?!?/br> 伊佐那伶淡淡地拋出了句:「你也是啊?!?/br> 「可是怎么辦呢?我現在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上你了,伶?!乖Я枞缡钦f,眸里透著若有似無的認真。 「所以?」伊佐那伶那雙一貫靜止的澄潭依然波瀾不興。 原哀凌僅微笑不語,靜靜凝望著眼前的人,腦海卻不由自主墜入了回憶。 為什么要回來言璧?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個男人——那個自私地藉著自己的空虛寂寥而束縛住他的男人。 與男人的初次邂逅,是在一個令人心情完全美麗不起來的陰鬱下雨天。 「我是蒼,你就是哀凌吧?!?/br> 男人擁有令人妒羨的外表,惹人眼紅的財力,有臉有才又有財,稱之為天之嬌子可說是一點都不過分。然而這樣看似完美無缺的男人,卻始終缺少了一樣東西。 「哀凌,為什么總是想從我身邊逃走呢?」 沒錯,被關在華美牢籠里的日子實在無趣苦悶到他快失去了自我,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最后卻還是會被抓回宅邸,回到那個男人面前。 男人雖然是對著他在說話,然而,眼里卻從來不曾有他。 ——總是透過他在看著「誰」。 「你呢?你不也一樣在逃嗎?」 聞言,男人竟笑了,那笑容有多率真坦然,他就感到有多毛骨悚然。寒意是瞬間襲上他周身,那是第一次,原哀凌擁有了所謂「恐懼」的情緒,而且是來自于眼前的人。 「你以為你能逃到哪里呢?哀凌?!鼓腥苏f:「別忘了,你逃了的代價,是你哥哥永遠的自由喔?!?/br> 沒錯,他能逃到哪里去呢……盯著男人自信張揚的笑容,原哀凌絞盡腦汁,頃刻間,閃過腦海的竟是從前伊佐那伶的溫柔笑顏。于是他也笑了。 「我找到還錢的方法了?!顾f。 「蒼,你愿意陪我玩一場游戲嗎?」 抽離回憶,原哀凌凝視著眼前的伊佐那伶,他于是啟唇:「所以,我想要你……」 就在兩人交涉的同一時間,玄氏宅邸,玄羽的房間里,佇立著請假多日的玄翼,以及陪伴著他的,是身后一車的資料。 「全部都處理好了?」玄羽冷聲詢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是?!?/br> 彷彿被玄羽的冷漠給耳濡目染似地,回到玄家的玄翼,總會不自覺地收起多馀的情緒,仿若一尊完美的木偶——美麗而聽話。 放下手中的檔案,玄羽抬眼望向面前的玄翼,說:「或許,離你要接手公司的日子不遠了?!?/br> 玄翼也回望向他,沒有答腔,僅安靜地聆聽。 「學校生活……有體驗過就可以了吧?」語氣微微上揚,玄羽淡聲問向兒子。 玄翼眨了眨眼,唇線微升,他道:「那么當初,又何必送我去言璧?」 察覺到氛圍若有似無的變化,玄羽冷冷直視面前與自己簡直如出一轍的兒子,本欲脫口的問句卻在看見后者淡淡漾著的冰寒笑容后又瞬間止住,于是句末的標點符號依舊是句號:「那是我對你mama的承諾?!?/br> mama。 聞言,玄翼笑了。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br> 轉身踏出玄羽的房間,玄翼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七天前伊佐那伶傳來的訊息。 『翼,去哪了?』 隨著文字浮現在玄翼腦海的是伊佐那伶面對他一貫的溫柔笑顏,然,緊隨而來的,是他匆忙離去前,后者受傷的神情。 『你希望我答應嗎?』 淺淺勾起唇角,玄翼于是動手鍵入文字訊息。 『抱歉,我突然被叫回家里幫忙。 這幾天實在太忙了,都沒時間聯絡你…… 應該明后天就可以回學校去了?!?/br> 發送訊息。 顯示已讀。 玄翼信手將手機扔到床上后,來到書桌前。翻開日記本,他拿起筆寫下了開頭。 『真正的游戲,現在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