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半魖
喻禔溪望著眼前的尤洵,以及被她的紙人給困住的蕭非暘,突然感到很陌生。 其實尤洵加入異狙局的時間不長,約三年半載之久而已,但她的異能倒是讓喻禔溪后印象深刻。 一來,她能潛入死者生前的記憶,二來,還能cao弄紙人,光這兩點就讓他欽佩不已。 再者她的心性堅強,似乎沒有什么能制得住她,也沒什么能讓她恐懼,所以喻禔溪很欣賞尤洵,連鐘鍠都對她稱讚連連,甚至在一點一滴的相處下,凡是眼沒瞎的,都瞧得出他心悅于她。 但如今,她卻成了叛徒?成了幫兇? ??為什么? 喻禔溪把心中的困惑問出口了,卻也明白,問了不過只是希望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平息他的心痛感。 「尤洵,你在做什么???」鐘鍠忍不住大吼出聲,他的眼底盡是不敢置信,或者該說??是nongnong的悲愴,一種被背叛而難以言喻的痛楚。 尤洵沒有閃躲眾人質疑的目光,她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沒人逼迫,沒人威脅,我心甘情愿?!?/br> 鐘鍠愣了下,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問,「之前與白隱的那一戰,你說謊了對不對?其實當時我就有些存疑,照理來說我能感應到邪佞現身,但我始終只感覺到白隱辦公室里的這些怨氣,所以你說的黑洞根本不存在,對吧?」 尤洵挑眉,眼神帶了些欽佩覻向他,微微頷首,「沒錯,我說謊了,其實我潛入的白隱的幻境中,原本想活抓蕭非暘,結果隊長進入攪局,我當時也還不想被識破真身,所以便退出并對你說了這個謊言?!?/br> 鐘鍠握緊拳頭,「尤洵,你??」 蕭非暘截斷鐘鍠的話語,帶著輕蔑的口吻對她說,「喔,看來你潛入異狙局是有目的?!?/br> 尤洵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遲早會被殺的,既然如此不如替大人好好辦事,當個臥底也無妨?!?/br> 「尤洵,把事情說清楚,什么大人、什么臥底?」喻禔溪沉聲問。 尤洵覻著喻禔溪,靜默半晌才緩緩啟唇,「我的父親是人類,母親是魖,所以誕下的我是個半魖?!?/br> 見到眾人睜大眼一副詫異神情,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絲的沉痛,「父親在知道我是怪物后就自殺了,他認為我母親騙了他,因而痛苦地離開了世間??而原本收斂心性的母親,也因父親的自殺又開始行惡?!?/br> 她似乎想到了過往的痛苦,哽咽了下后才又說,「但為了保護我,她殺了幾個人后,就帶著我隱蔽至山林中生活,我原本以為我們會這樣安然幸福的一塊兒生活著,結果在我七歲時局長找到了我們??母親被殺后,我的人生本該也能解脫的,但他卻留下了我的性命?!?/br> 尤洵凄慘一哂,她對著眾人問,「你們知道原因嗎?」 沒人回答,沒人吭聲,但喻禔溪卻是隱隱清楚答案。 「因為我的母親,曾經殺了局長的妻子和五歲的兒子??你們說,我們這家人是不是罪該萬死?」她笑了幾聲續道:「但可惡的是,他竟然沒虐待我,沒殘殺我,還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著寵著,直至三年前,也許是確定了我已沒了背叛復仇的心思后,才將我帶入異狙局??」 聽到這段話,喻禔溪想起了確實曾經有這么一事。 記得局長曾經說過自己有對妻子,在他出任務時被魖侵入家里,雖然妻子也是異能者,但最后卻仍然慘死在魖的手上。 他回到家時,是抱著孩子和妻子的尸體痛哭出聲,后來調閱監視器,這才發現了兇手不是普通人。 因此這些年來,喻禔溪知道他一直在追查兇手,他還說了影片中的兇手不止一人。 而在喻禔溪十五歲那一年,局長有一次出任務回來時,眼底佈滿愁云慘霧,盡是他看不懂的悲傷。 至今他還記得,局長笑著對他說,「總算找到了當年的兇手,我也同魖做了了斷,可惜還找不到另外一位?!?/br> 他的語氣滿是無奈和痛苦,明明復仇了,卻不見他任何喜悅。 喻禔溪當時沒想太多,也只是感到惋惜,并說了會幫忙報仇之類的話語。 意想不到的是,當年局長所殺的魖竟是尤洵的親生母親,那他口中的“另外一位”,大概就是一直以來所執著的大魖。 「洵兒,你知道為何義父不殺你嗎?」抬首,喻禔溪眼底亦逐漸被哀傷掩沒,他的語氣也頗為沉重。 「當然知道,就因為一個原因,他留下了我的命,這段期間給了我美好,又重重把我推入谷底,你們說狠不狠???」尤洵在說完這段話時,臉上已佈滿淚痕。 「你說的原因,是什么?」喻禔溪嘆了口氣,冷靜問著。 「我告訴吧?!褂蠕p輕笑了,「因為留著我,才能誘出大魖??他讓我當誘餌,幫他找出大魖的出沒點,讓他能一個個去偵破,倘若沒找到,他又會端出慈祥笑臉跟我說沒關係,下次一定會抓到??真是個虛偽騙子!」 喻禔溪望著已逐漸失控的尤洵,腦中憶起了局長那時的神情和笑容,重疊間他驀然懂了,局長當初沒殺尤洵,和偷偷把人養著的原因?? 但尤洵不懂,始終懷著仇恨的人,怎能看得清呢? 喻禔溪深吸口氣,溫聲道:「洵兒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我覺得你誤會義父了,他不殺你是起了惻隱之心,因為他曾經也擁有過孩子?!?/br> 尤洵聽到孩子兩字,原本乾涸的淚水再次涌現。 喻禔溪乘勝追擊,「相信我,義父是真心對你好,不是騙你也不是利用你,故他才會讓你加入異狙局,才會讓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才能不在意你的半魖身份,并將你視為己出?!?/br> 喻禔溪愈說愈大聲,他的眼眶亦盈滿淚水,心正隱隱作痛著。 蕭非暘轉頭望他,握緊拳頭朝他大喊,「喻禔溪,給我振作起來,不能哭?!?/br> 喻禔溪聞言,深吸口氣給了他一抹淺淺的笑容,「我不會哭的??我還得知道,洵兒口中的“大人”是誰?」 提及大人,尤洵眼中閃過光芒,「他曾經幫助我們母女逃離異能者的追殺,讓我們能安然隱居入林中生活,他就像是神的存在,替我們遮掩風雨??原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他了,卻在兩年前他又現身?!?/br> 「所以你投靠了他?」喻禔溪猜想著,他應該就是義父一直在找尋的兇手之一,那位大魖。 「我一直在等著大人來接我,所以并不是投靠,遲早你們會發現我的半魖身份,而我的心,也遲早會被黑暗吞噬,會被仇恨給掩蓋,所以??我需要大人?!褂蠕雌鹦φf著。 但喻禔溪發現了,她說這話時,全然沒能瞧見她有任何喜悅的神情,笑意不達眼底。 喻禔溪這發現到,尤洵活得多痛苦。 她得承受著半魖的身份待在打擊罪惡的異狙局,對她來說是多么諷刺的一件事,儘管局長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不過是把自己的正向強迫灌輸給她,但對尤洵來說,真正想要的大概是解脫吧? 畢竟母親被殺,她還活著還能有何意義? 所以最終,尤洵才會愿意接受那位大人的誘惑,分明清楚的,那是一條不歸路。 總歸說來,她其實比他們還害怕著,現在所有擁有的美好會化成一泡沫消逝不見,所以寧可于失去前,先斬斷她一直以來,覺得自己不配得到的幸福。 喻禔溪深吸口氣,無論如何,尤洵今日的行徑確實惹毛他了。 而現下,他想先確認一事。 「洵兒,謝謝你愿意敞開心房跟我說這些,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局長的遺體在哪?」 尤洵瞠大眼,她從頭至尾都沒提過局長的死活,為何喻禔溪會這么說? 「怎么,你以為義父還能活得好好的?今早通話的人,根本不是義父了??」喻禔溪對著尤洵,眼神漸漸轉為凌厲。 尤洵眼中的驚愕,不輸在場的任何人。 鐘鍠上前抓住喻禔溪的雙肩,激動的問,「什么意思?隊長,把話說清楚??」 「他的訊息?!褂鞫A溪拿起手機,「一般來說,他不會這么回我?!?/br> 鐘鍠望去,就只是簡單的三個字,“我會的?!?/br> 「也許常人都會認為,不就只是個簡單回覆?但我太懂義父了,他從來不會簡單的敷衍我,每一次,他都會好好地寫上我的名字,告訴我他沒事,讓我安心??」 喻禔溪神情依舊冷淡,但全身卻是逐漸佈滿電流,「但這封訊息,我讀了好幾遍真的不敢多想,也許只是忙碌,也許其他事纏身??但當我回想起影片的義父,那眼底的冷漠以及讓我感到陌生的笑容,我大概知道了這是個局,要滅我們異狙局所精心設計的大局?!?/br> 喻禔溪猛然蹲下身子,將掌心放在地上,電流竄過蕭非暘腳邊的紙人,將它們燃燒殆盡時,接著使用瞬移,摟著他的腰將人帶至身旁。 「沒事吧?」他輕聲問。 蕭非暘搖頭,拉開他放在腰上的手,「我無事?!?/br> 喻禔溪和他對望一眼,默契漸漸凝聚。 接著他將目光又給了尤洵,嗓音比以往更為凜冽,「我知道你們的目標是他,也知道是你們殺了義父,所以這場局,為了非暘也為了義父,我甘愿奉陪?!?/br> 尤洵有被他的舉動和氣勢給怔住,她嘴唇翕動幾下才出聲,「我沒有要殺局長的意思,大人說了,只是要抓蕭非暘??」 「現在說這些,還能有什么用?」喻禔溪打斷了她的話語,神色悽愴的凝望她。 尤洵愣了下,她凄凄笑了,「說的也是,說這有什么用呢?我確實恨局長,因為他殺了我的母親,但他對我的好我卻又矛盾的感激著,但當我信任和投靠大人時,其實也早就背叛了他,背叛了異狙局??所以我才說,遲早你們會來殺我的?!?/br> 鐘鍠站至喻禔溪面前,「把洵兒交給我處理,讓我來把她喚醒?!?/br> 喻禔溪頷首,「我擔心基地那兒會出事,得先想辦法破壞此地幻象,趕緊回去支援??」 「不用回去了?!?/br> 這話一落,忽地一股狂風掃入,將此地的幻象硬生生給破裂,化成像是玻璃碎片般,點點落至地上,華麗無比。 他們轉頭將目光放在正緩緩步來的人影,神色略顯詫異。 雖然早就預料到他肯定非凡人,卻沒料到他的氣勢竟然如萬馬奔騰的叫人倍感壓力。 這不似人間的存在,讓喻禔溪不禁提高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