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畢業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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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逐漸西沉,滿地焰紅。映在海上,恰似一片火海。 薰風擾上眾人的發梢,揚起一撮撮煩惱絲,就快到唐臺山處了。 前頭一名綁著雙馬尾的女童約莫二、三歲年紀,走路仍行不穩,一個蹣跚,竟撲倒在地。趙映璇見狀,忙衝上前扶起那孩童。 女童搖搖晃晃站起,竟是不哭也不鬧。只是對眼前的大哥哥與大jiejie們咧起了有史以來最燦爛的傻笑,頓時讓李恩杰等人心跳皆漏了一拍。 「meimei你好可愛哦,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李恩杰彎著腰打趣道,卻沒想到這可愛女童竟真的呆呆地跟在他們后頭。 「欸──這meimei太呆了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不怕生的小小孩欸!」方其煥愛憐地看著女童。 「喂喂,那兩個哥哥亂說話的啦,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馬藤安急忙制止,「meimei你爸爸mama在哪里呢?」 「不知道!」女童cao著一口奶音,將眾人都給融化了。 李恩杰等人四下環顧,可并沒有發現著急尋找孩子的家長。 「欸欸這meimei自己一個人在這沒人顧,我們該怎么辦???」馬藤安看著女童問道,「總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吧?」 「誰家的父母這么粗心???」李恩杰憤慨道,「等等遇到肯定要好好修理他們一頓!」 「白癡喔講點正經的啦!」連方其煥都看不下去李恩杰的胡鬧。 「先帶她去找山哥吧?反正就在前面而已?!冠w映璇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合情合理,「這種事交給成人來處理比較適合?!?/br> 他們想想有其道理,便牽起女童肥肥的嫩手,邁下階梯。只見唐臺山已睡飽,自個兒靜靜負手佇立在浪打不到,卻又離海甚近的位置賞景。 「山哥!」 唐臺山聽到少年們的呼喚,轉頭過來,「你們幾個跑去哪游蕩啦?」 「先別說這個了,山哥,這小傢伙怎么辦?」李恩杰輕輕舉起女童的小手晃了晃。 「哇靠!你們哪里撿到這囝仔的?」唐臺山眉頭擰起。 「在上面那,剛遇到她的時候她爸媽不在身邊,我們又不敢放她自己待在原地,所以就帶她過來找你了?!冠w映璇解釋道。 「哼……這可就麻煩了?!固婆_山稍稍翹起唇,撫著后腦思索,而后走向女童,蹲下來柔聲問道:「meimei,你叫做什么名字呀?」 豈料那女童見唐臺山竟好似看到不知何處的兇神惡煞、妖魔鬼怪,踮著奇異的步伐躲至李恩杰腿后。她隱隱探出頭來,用著警戒的目光盯著黑人大叔。 「meimei別怕,山哥人很好的?!狗狡錈ㄕf道,唐臺山看了少年一眼,微微笑了下。 「meimei那你爸爸mama有跟你說,如果不小心走散的時候,可以去哪里等他們嗎?」唐臺山再次向前蹲走幾步,想要與女童拉近關係,但那小孩毫不領情,瞧這黑人大叔愈靠愈近,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怪物!有怪物!」女童嚎啕大哭,小臉脹紅,似是真的被嚇著了。 「哪里有怪物?」李恩杰滿腹疑惑,卻見女童舉指比向唐臺山。 「我怎么會是怪物呢?」大叔有些不是滋味。 「黑狗精想要吃掉我啦!」那哭聲是愈來愈宏亮,引來周遭人們的側目。 唐臺山心一揪,頓了頓,霎時只覺孤寂難當,他抿了抿唇,緩緩站直身子??缌瞬较胍x開此處,卻又掛心不下,停了下來。 上帝??!為什么要讓我擁有這身黑皮膚,使我總是與臺灣社會格格不入呢? 此時一對中年男女或許是聽聞悲愴的哭喊聲,急切地飛奔過來,并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唐臺山等人。 「怎么把我女兒弄哭了呢?」男人面色不善。 「為什么將我女兒帶到這里?你們有什么企圖?」女人更是惡狠狠地質問。 「啊她就自己一個人待在上面??!我們只是在幫她找父母而已?!柜R藤安照實回答。 「嘿啊,小孩子自己要顧好嘛!很危險欸,遇到壞人怎么辦?」李恩杰幫腔道。 那對男女自知理虧,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同時卻也明瞭此事責任在己,不能歸咎于唐臺山等人??捎掷幌履榿碇虑?,僅是留下了句謝謝,便抱起仍在哭啼的孩子訕訕離去。 「干!他們剛剛那是什么態度???」方其煥忿罵道,「好心沒好報欸!」 「對啊,自己放小孩亂跑,結果過來劈頭就罵,這樣也就算了,居然連一句道歉也不肯說?媽的!」李恩杰也很是生氣。 「可惜了那個可愛的小meimei,給這種父母帶大,多少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咄咄逼人吧?」馬藤安倒是思考得很遠。 幾名少年們不斷抒發著對適才那對男女的不滿,只有趙映璇注意到了唐臺山落寞的神情,她擔憂地望著大叔的眼眸關心道:「山哥,你還好嗎?」 黑人大叔僅是硬擠了笑容還予少女,卻是沒有回應。 「咳!咳!」 晚陽盡沒于海天一線,此刻的浪吟傳入唐臺山的耳里,竟好似陣陣悲鳴,蕭瑟不止。 高速公路上的照明燈一盞盞掠過,光映在唐臺山的臉上顯得一閃一閃。黑人大叔駕著愛車,見幾名少年少女皆累得陷入沉眠,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這幾個小毛頭和我愈來愈熟,會不會只是貪圖我對他們的好,而不是真心想與我作伴?他們又會不會在暗地里嘲笑我是個黑人呢? 思及至此,唐臺山搖了搖頭,將負面想法盡數拋諸腦后。這幾個小孩的個性他早已摸熟,絕對并非虛情假意地在對待唐臺山這么個老孩子,這點他非常清楚。 可是,好不容易才獲得的羈絆,終究會使人更加患得患失。 唐臺山又思及自己雖打定主意要尋回自己的父親,可他再次嘗試了無數種方法,公家機關也去問過,私人企業也去詢問,依舊是徒勞無功?,F在的他對此一片茫然,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齁──」 李恩杰突打起鼾來,緊接不久,馬藤安像是呼應好友似的,加入了打呼的行列。方其煥也不甘人后,約莫十數秒后,更是以驚人的聲量向世界宣告,絕對別小瞧他。 三人的鼾聲此起彼落,偶爾夾雜著唐臺山的咳嗽聲,好似駛上重重蜿蜒山路,拐了個彎,前頭又是一條更大的發夾彎道,不時甚至有坍方落石襲來,逼得駕駛在在壓著車身閃避。就這樣甩來盪去、迂回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桃園市的路標便近在咫尺。 此番聲樂奇景可是讓唐臺山一整條路都掛著微笑,暫時將內在的陰鬱皆覆蓋住了。而趙映璇則在路途中段便被吵得實在睡不下去,只得搓搓粉頰,滑起手機來。 「映璇哪!什么時候才會知道成績呀?」才下交流道,唐臺山突啟口問道。 「六月初才公布成績,七月初放榜?!冠w映璇將視線移開手機,抬起頭答道。 「啊你有信心嗎?」唐臺山又問。 「嗯……我也不太確定?!够蛟S是怕日后成績不如預期而難為情,少女索性給了個模糊的答案。 「是喔,啊如果考不好你爸爸會不會罵???」 「應該會吧,」趙映璇將手機螢幕熄掉,「我爸很重視成績?!?/br> 「可是你不是喜歡拉小提琴,如果當個小提琴手,成績還有那么重要嗎?」唐臺山抓了抓耳垂。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讓我爸爸開心點。他每天都悶著一張臉,好想回到過去,將他開懷大笑的模樣努力記在腦子?!冠w映璇淡淡地說,卻是絲毫掩飾不住話語中所蘊含的惆悵。 「這么孝順是很好啦!」唐臺山舔了舔嘴唇,「但是不要忘記自己的夢想嘿,不去嘗試,未來絕對會后悔的?!?/br> 少女點點頭,半歛著眼,沉思。 一行人用完晚膳遂各自回到家中,月色漸明,靜謐的光透進窗,蘸滿整間古色古香的書房,以及一架酒紅色的鋼琴上。 趙映璇佇在父親的書房門口,看著爸爸背對著她坐于畫架前,埋首揮動畫筆,涂抹著油彩,他專心致志的樣子,彷若周遭無物。畫中是一位氣質脫俗的端莊女士,生得一對天使之翼,絕美不可方物,樣貌倒與少女有幾分神似。 緊鄰著書柜的墻上則掛著另一幅畫像,其內是一名帶著眼鏡,斯文得體的俊秀青年,眼神深邃而致遠,這點則與趙父相差無幾。 mama與哥哥的離世,真的是傷得爸爸好深。我又怎么能自私地顧著自己追夢,卻讓他失望呢? 趙映璇悄然離去,任誰也不知道這嬌俏少女曾來過此處。唯一留下些蛛絲馬跡的,只有門邊古典音樂黑膠唱片柜上的地球儀,其下,竟壓著一封畢業典禮的邀請函。 以及一句低語呢喃:「爸爸晚安,祝你有個好夢?!?/br> 會不會,有一天,時間真的能倒退? 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歲月。 也許會,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終點, 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 和你再乾一杯! 耳邊響徹五月天演唱的《乾杯》,畢業驪歌離情依依??纱丝?,身處校園禮堂內的李恩杰,對此卻仍是毫無真實感 今日就是國中生涯最后一天了,但為什么我好像完全不難過呢? 畢業典禮,每個國三班級各佔禮堂一片區塊,一共十六班師生皆坐于鐵椅之上。由于畢業生皆著乳白色的制服,由上往下看好似十六塊不甚平整的豆腐塊。而李恩杰與她的同學們被分至左排第二塊區域。 李恩杰微微撇頭,看著坐在一旁的老學究班導以淚洗面,當下只感滑稽之至。少年思及至此,頓時覺得自己居然如此沒血沒淚,死后肯定會下地獄的。 別看班導平時總是一板一眼,全班哭得最為慘烈的人就是他了。打從典禮開始時他就已化身沒鎖緊的水龍頭,一整個上午沒消停過。根據方其煥的目測估算,班導光自己一個人便已足足用掉了六分之五包衛生紙! 說到方其煥,李恩杰撥了撥瀏海望向這新交的朋友,如今眼眶泛紅的方其煥似乎正在強忍淚水。班上多數同學也都是如此,或許對他們來說,國中生活實在是非常美好的回憶。 再看坐在自己右側的馬藤安,則是與己一樣滿臉輕松,真是不愧多年摯友,連畢業前的感受都大致相同。只見馬藤安對著身處家長席的馬父揮了揮手,兩人相視一笑,均有默契地搖了搖頭。 「董事長致詞?!古_上司儀突字正腔圓廣播道,讓正觀察班上同學舉止的李恩杰,不由自主將注意力暫時放于前臺。 只見一名約莫五十歲年紀,西裝筆挺,身材保持得非常挺拔,給人精神抖擻之感。但倘若經仔細觀察,與其意氣風發形貌相對的,則是那哀戚而深沉的眼神。 李恩杰從未見過學校的這號人物,因此也不以為意。半旋身盯向趙映璇,卻見少女神色古怪,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仍是被李恩杰逮個正著。 「映璇,怎么了?臉色不太對??!」 「沒、沒事?!冠w映璇似是嚇了一跳,無意識間瞥了眼臺上的中年男子。 李恩杰看在眼里,覺得其中定有玄機,便問:「你認識他?」 趙映璇一聽震了下,并用著極快的速度搖搖頭,可這不尋常的舉動只讓李恩杰更加起疑。 見男友一臉不信,少女心知藏匿不住,只好說道:「我去廁所?!共⒂醚凵癜凳局疃鹘茈S后跟上。 少年會意,待趙映璇離去后不久,也假借解手的名義,跟了過去。 趙映璇在禮堂大門外頭等候男友出來,兩人一會合,李恩杰即問:「那個人是誰?怎么這么神秘兮兮的?」 少女抿了抿唇,稍稍撫順裙擺,緩緩啟口:「他是我爸?!?/br> 李恩杰聞言有些訝異,卻又不解道:「那沒什么大不了的呀?為什么不說出來呢?」 「我爸是董事長,這間學校就是他蓋的,如果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不是反而替自己製造麻煩嗎?」 「也是……那至少該跟我說吧?畢竟那可是你爸爸欸?!?/br> 「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趙映璇露出甜笑,李恩杰總是拿女友這完美無瑕的笑容沒轍,「出來外面說這件事,才不會被其他同學們聽見嘛!」 「說的也是,難怪你爸爸能夠開著法拉利載你,之前他都坐在車上,從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子?!?/br> 兩人又慢慢走向班上的所在位置,剛邁進門,趙父仍在臺上發表感言。李恩杰卻是愈想愈感不對勁,「映璇,你說……這學校是你爸建的?」 「嗯哼,怎么了嗎?」 「如果后花園的傳言屬實的話,那宜谷女神的雕像造型,就是以你mama的模樣為藍本而造的對不對?!估疃鹘苋嗳啾亲?。 「是這樣沒錯,那些傳聞我也聽說過,大致上是真的?!冠w映璇點點頭。 「我就說怎么感覺和你長得很像,尤其是那雙大大的亮晶晶眼睛?!估疃鹘軕浧甬斎张c馬藤安一起在那里向女神祈求,并獲回應的往事。原來竟是女友的mama顯靈呀! 想著想著,少年登時有些毛骨悚然,那么所謂的宜谷女神真的是神嗎?抑或其實是女友母親捨不下塵世,仍舊徘回于世間呢?又或者,根本就是不知何處來的孤魂野鬼假冒女神名義在招搖撞騙?再想起當日自己與好友跑入后花園前,他們曾遇到詭異光源之事,本來已暫且忘卻的恐懼,此刻又排山倒海灌了回來。 趙映璇剛被男友稱讚眼睛美麗,如今心情正好。轉頭一看,卻見李恩杰面色瓷白,「恩杰,你怎么了,臉這么臭?」 「映璇,還記得那天夜自習,我們在cao場上看星星那時候嗎?」 「嗯嗯,就是后來你和其煥大打出手的那一天嘛!」趙映璇微翹起唇。 「對對對,當時我找你去后花園,你為什么會超級激烈地拒絕?」 「沒有為什么,我就不想去?!共恢獮楹?,趙映璇忽然肩膀微聳,神態警戒。 「怎么會不想去看自己mama的雕像?」李恩杰雙手在空中晃了下,「該不會,你知道些什么關于那里……?」 本只是想詢問女友是否知情后花園曾經鬧鬼的事,豈料趙映璇面色一沉,轉頭便走?!覆徽f了不說了!」 李恩杰見狀,站在原地,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外側,吁了口氣??磥泶嗽掝}是這小妮子的忌諱,往后不能再提及了。就是搞不清來龍去脈,讓其內心萬般搔癢。 算了,應該是我自己多想,宜谷女神明明幫了我這么多忙,我竟然還懷疑祂,真是不知感恩。我必須更虔誠地相信女神才對! 三分鐘后,趙父終于結束演講,走下臺階,邊行還邊望了女兒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趙映璇松了口氣,原先她還以為爸爸不會來的,這是趙父多年來首次踏入宜谷國中。天知道這中年男子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面對傷痛,只為了在女兒的畢業典禮上,為其獻上祝福? 典禮進入尾聲,班導抹了抹掛于頰上的淚痕,與趙父短暫四目相對,而后走至班前,略帶沙啞說道:「今天是各位最后一天在這間學校,老師有些話想對你們說說?!?/br> 意識到這將是班上最后一次聆聽班導的教誨,以往對導師嘮叨深痛惡絕的學生,如今也都是挺直腰桿,洗耳恭聽。 「你們都覺得老師平時很不近人情,愛發牢sao,對吧?」班導突如其來的坦誠,讓學生們皆是莞爾一笑。 「對??!脾氣大就算了,尤其又喜歡講些無聊的冷笑話!」方其煥突舉手吐槽,更是讓同學們起鬨大笑。 「蛤?我說的笑話很難笑嗎……?」班導抖了抖他那因先前哭泣而紅潤的鼻頭,顯得有些倉皇失措,可很快便恢復鎮定,「咳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師平時對你們嚴格,都只是希望你們都能成為一個,比前一天都還要更優秀的人?!?/br> 班導頓了頓,視線對著每位學生掃了遍,像是想將孩子們的青澀面容盡數烙在腦海中,又道:「今后老師不能隨時陪在你身邊督促你們,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未來有什么需要也都可以回來找老師幫忙。永遠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樣的人,若想完成什么樣的夢想,就去好好努力!」 言及至此,離別之情翻騰洶涌,班導忽然有些哽咽,「記得……要?;貋砜蠢蠋煛拐Z畢,強忍已久的情緒再次失控,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看見班導感性的這一幕,班上的學生們也隨之感染,紛紛落起淚來。 直到這一刻,李恩杰才終于有了「??!原來這就是又一個階段結束」的感觸,過往在這個班上,與這些朋友,還有這位導師所共同締造的種種回憶,驀地涌上心頭。 少年看了看馬藤安,沒想到好友居然已哭得唏哩嘩啦,真是個愛哭鬼。 李恩杰在心中取笑著好友,倏忽,少年突感眼眶溫熱,當下一慌,趕忙朝己臉頰探去,濕濕黏黏的。這才發現在自己頭腦都還沒意識到的情形下,身體與情緒已私下達成協議,自身的淚腺竟是早已失守。 連自己也不知為何,李恩杰突深深地向班導鞠躬,所有人見狀,也跟一個個彎下腰,為這嚴謹卻又真心為學生好的導師致上最高的敬意。 觀其神色,班導似乎深受感動,肩膀與胸腹用力起伏著,抽抽噎噎說道:「謝、謝謝你們!」 李恩杰與馬藤安、方其煥三人圍成一圈,頭頂著頭,臂扶上背,抱顱痛哭。趙映璇身為此團體中唯一的女孩子家,不好意思參和進這幾個大男孩之間的感性時光,只得輕輕撩著男友的制服衣角,在圈外頻頻用衣袖拭淚。 終于到了學弟妹送別學長姊的時刻,踏上萬里鵬程前,一眾師生們均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珍惜著這最后的國中時光。 各班排成列,班導在前頭捧著花束,一班一班整隊出校。在眾人皆掩面痛哭的當下,趙映璇雖亦梨花帶雨,卻仍強逼著自己抬頭,想努力記住這間校園內的悲歡種種。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眼角馀光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一名身材臃腫的黑人大叔──唐臺山正站在校門口為他們鼓掌。 一股安穩感盈滿全身,又看方母就站在黑人大叔身邊,趙映璇輕輕笑著,揮別這間宜谷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