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69節
結果在如坐針氈的對弈下,他輸得一塌糊涂。 “你退步了?!?/br> 靳朝安丟了棋子,意懶神倦地轉了轉手腕,“是您進步了?!?/br> “若是不累,便陪爺爺再來一局?!?/br> “下次吧?!苯仓苯觿澚似灞P,“累了?!?/br>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邊走邊活動了幾下肩肘,他走到門檻處停下,面朝敞開的木門,抬頭望向今晚的月色。 他微瞇了眼,此刻臉上是難得的平靜與溫和。 “爺爺,懺悔真的能夠消除業障嗎?” “只要發心真誠,真心懺悔,決心以后積極改過,斷惡修善,即使無法將惡業徹底消解,也能將惡報減輕?!?/br> 老人話音方落,元空方丈便走了進來。 他口中悠悠念道,“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br> 他經過靳朝安身邊時,留下一句長長的喟嘆,“南無阿彌陀佛!” 靳朝安淡淡一笑,抬腳便走了出去。 可惜,他誰都不信。 當晚,他便吩咐彭晉,“準備準備,明日下山?!?/br> …… 次日午后。 靳朝安的最后一節禪修課,竟然睡了個昏天黑地。 佛像前,蒲團上,他跪坐閉目,佛珠轉在掌中,不小心崩斷。 他猛地睜開眼,笑了,“剛才做了個春夢?!?/br> 一旁的老和尚是監督他禪修的師傅,被他煩了一個月不說,臨走還被臟了耳朵,此刻搖了搖頭,直說他沒救。 “你戾氣纏身,心思太重,是以此生福緣淺薄,甚而不得善終,若能真誠悔過,興許還有轉機?!?/br> 老和尚在他的肩膀沉沉一按,“佛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br> 他嘴角一斜,淡哂,“我不信?!?/br> 除非,佛祖能把他剛剛春夢里的女人立刻變到他眼前。 靳朝安兀自笑了兩聲,干脆扔了佛珠,去院子里透了透氣。 棗樹下,他拿出手機,坐在石桌前玩起了俄羅斯方塊,等著彭晉過來接他。 樹影晃動,下一秒,一個明黃色的身影便從天而降,猛地砸入他的懷中。 …… 莊燦來了紅羅寺有一周了。 這一周,每天都跟著元真師叔在山林里練氣功。 傳說中的花羅山,可是塊風水寶地,莊燦每天在此吸收天地靈氣,不僅感到百脈通暢,元氣滋生,連靈魂也似乎得到了升華。 總之,前一陣她心浮氣躁,在山里呆了這幾日后,莫名佛系了起來,就突然想給自己放個假,松一松腦子里的弦,趁著山里沒有信號,這幾天就沒怎么當舔狗。 寺廟后的小山頂上有個很小只的天然溫泉,莊燦每次練完氣功,元真師叔都會給她一包草藥,要她拿著草藥去溫泉那里泡上兩個時辰的藥泉。 草藥是提前封在藥包里的,直接丟進泉水里就好。 每每泡完藥泉,莊燦都神清氣爽,下山的時候,還會順手摘點野果,留著晚上餓了當零食吃。 這寺里哪里都好,就是吃得不行,寺里的和尚講究過午不食,實在堅持不住的,晚上會有一餐“藥石”,就是清粥,也是寡得不行。 莊燦每每在吃飯的時候,都會無比懷念齊大夫私人診所里的松露魚翅燕窩粥。 不去練功的時候,她就在院子里坐著,看看書,修養身心,雖然她也看不下去,大部分時間都是找個暖和的地方曬太陽,把自己當成一條咸魚。 她住在南院兒,元真師叔特地囑咐過,要她不要亂走,尤其是東院兒,東院兒是整個寺里的禁區,據說這些日子還有貴客住在那里,至于是什么貴客,來一趟山里還要搞到封寺的地步,莊燦還真是有點好奇的。 不過好奇歸好奇,她有傷在身,也沒閑功夫去管別人,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爭取下山的時候又是一條力能扛鼎的好漢。 …… 這日,她泡完藥泉回來,正在院子里曬頭發,忽然瞧著樹上的杏子好多都熟透了,沉甸甸的,像是要掉下來似的,看著就很可口。 她找了個竹籃子,用樹枝夠了一些下來。 想了想,這寺里果樹甚多,干脆出去轉一圈好了,也許還能從地上撿點意外收獲。 結果還真讓她瞧上了一顆碩果累累的大棗樹。 棗樹枝纏葉繞,茂密得很,一大半“身子”欺墻而去,莊燦仰頭看了半天,看著枝頭那些又大又紅的大棗,饞得不行,伸手推了兩下樹干,穩如泰山,莊燦從地上撿起來一顆,咔嚓一聲咬了一口,嗯~好吃! 她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便干脆放下籃子,擼起袖子,直接爬上了大樹。 最近恢復得確實不錯,她感覺自己身手都利索了不少。 坐在樹杈上,她使勁搖了搖樹枝,嘩啦啦的大棗簌簌往下落,連帶著棗樹蔓延到墻對面的半個身子都晃了晃。 靳朝安正坐在樹下聚精會神地玩游戲,頭頂突然被什么東西噼里啪啦地砸了幾下,眨眼的功夫,手邊便落滿了一桌子火紅的大棗。 “哎呦我的棗——”莊燦欺身邁過去,想看看掉到墻對面的棗子多不多,多的話,她可得想辦法撿回來——可還沒來得及抓住樹干,一陣風過,腳下便突的踩空,整個人便四仰八叉地摔了下去,撲通一聲—— 靳朝安剛剛抬起頭,莊燦便突然從天而降,恰恰不偏不倚,一頭扎進他懷中。 許是有?????個人rou墊子做緩沖,莊燦沒被摔疼,靳朝安卻被巨大的沖力帶的向后倒了一下,胸口在突如而來的強烈撞擊下,猛地咳了一聲,好在他反應迅速,一手扶緊了石桌邊緣,另一只手以迅雷之勢牢牢攬住了莊燦的腰。 莊燦抬起頭的一瞬間,看清靳朝安的臉后,震驚得幾乎語無倫次!——“你,你怎么在這兒!” 四目相對,眼波洶涌。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緊緊納入掌中。 他瘋狂向前,她亦步亦趨。 念聞堂門口,他一腳踹開大門。 佛光滿屋。 他將她反手壓在蒲團之上,伸手,褪去她的明黃色襯衫,輕輕剝了她的肩帶。 他抬頭睨了如來一眼,哼的一下笑出了聲。 …… 莊燦發誓,她這輩子再怎么混不吝,也沒做過這么荒唐的事。 靳朝安就是個瘋批! 此刻,這個瘋批正一臉饜足地爬起來,一邊給她系著扣子,一邊親吻她的臉。 他這副樣子,特別魔幻,莊燦覺得他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只走失多年沒見過主人的大狗,而她此刻就是那個主人,正在被自己失而復得的寵物不停地舔'弄著身上的每一寸皮膚。 他不厭其煩地親吻她的眉毛,親吻她的眼,親吻她的鼻尖……最后,廝磨她的唇。 他閉著眼睛,睫毛顫抖,唇瓣不落分毫地追逐著她的嘴,她向后仰,他便壓上前,寸寸緊逼,絲毫不給她逃避的余地,他們的呼吸一直是融為一體的,始終分不清彼此。 鼻尖均是一團guntang。 而那雙剛剛還在做著壞事的手,此刻卻穩得很,自上而下,一粒一粒,有條不紊地為她系好了襯衫的扣子。 最后,在系好正數第一粒紐扣的時候,輕點了一下,同時睜開了眼。 春潮未褪的眼底,暗紅的痕跡一覽無余。 他唇角輕挑一抹邪笑,撥了下指尖的紐扣,嗓音低沉喑啞,“好了?!?/br> 莊燦又羞又氣,拂了他的手后,還又推了他一把,“你真是不怕遭報應的!” 她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靳朝安懶洋洋地跟在她后面,瞇眼望著她的背影,像個小兔子一樣扒在門后左顧右盼,確定四下無人后,抬腳“嗖”地邁了出去。 院子里,彭晉已經帶人在侯著了。 在看到莊燦的時候,彭晉也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莊燦身后慢悠悠地走過來的三哥。 “三哥,直升機安排好了,隨時可以下山?!?/br> 莊燦回頭看了靳朝安一眼,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你就是東院兒的這個貴客?” 答案一目了然。 靳朝安走到彭晉跟前,路過莊燦的時候,順手揉了揉她的后腦勺,“不急,再呆幾天吧?!?/br> 她頭發還是濕的,剛才他就發現了。 也不知怎么弄的。 他睨了她一眼,莊燦“嘖”了一聲,打掉他的手,也懶得再看他們,扭頭跑到大樹底下撿大棗去了。 彭晉即刻意會,“好的三哥,那我先撤了?!?/br> 靳朝安擺了擺手。 彭晉走了以后,靳朝安又回到石桌前,坐在凳子上,一手撐著下巴,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蹲在樹底下的女人撿大棗。 她的襯衫已經被他弄得皺皺巴巴了,莊燦就干脆將它撩起來,卷成一個兜子,盛棗用。 “沒什么要跟我說的?”靳朝安閑下的一只手搭在石桌邊緣,手指一下一下地輕叩桌面。 語氣是閑散的,倒是聽不出來嗔怪。 莊燦頭也沒回,一邊撿棗一邊啃著吃,此刻嘴里含含糊糊,“沒有,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確實是上山養傷來的,不信你可以把元真大師喊來問問,他沒出家前是我師傅的師弟,也算是我半個師叔,是我師傅把我托給他的,這些我微信里不都告訴你了嗎?” “反倒是你,不是出差去了么?怎么,萬清的業務都做到和尚身上了?嗬,天天嘴里沒一句實話,什么都不告訴我!虧的我還擔心你出差辛苦,敢情您是到山清水秀的后花園里度假來了!” 莊燦氣呼呼的,不由分說就給靳朝安來了一通槍林彈藥。 其實她是真的生氣,靳朝安來山里她是完全不知情的,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就是說,在她以為自己和他的關系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時,靳朝安對她的信任依然還只是零。 他依然什么都不會告訴她,別說觸及到他的核心,就連他平日里的行程,都不會對她透露一絲一毫。 莊燦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刀真是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