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孩子不僅僅智商超群，邏輯思維也相當縝密，而且富有耐心，他根據施妄的知識積累對應為他整理的復習大綱，顯然遠遠低于他自己的知識層面，他卻能夠有耐心整理這些對他的能力而言太過簡單的知識，這種謙遜沉穩的心態，才是在小孩子群體里最難得一見的。

    當眾人都對霍懷瑾手寫的筆記贊嘆不已的時候……

    被meimei爆錘的陸暃好奇地探過頭來，伸手翻了翻這密密麻麻的學習筆記，而后蹙起了眉頭：“這什么玩意兒，我怎么看了頭暈？”

    施妄怔了一下。

    陸硯欲言又止。

    陸聿搖了搖頭。

    施寧但笑不語。

    陸暃后知后覺地感受到全家的嘲諷……氣急敗壞地瞪大眼睛，卻半點沒有自卑的意思：“他才六歲好嗎？六歲?。?！你們這些奇葩??！別用那種看傻瓜的眼神看我行不行，我才是全家最正常的，普通才是人類的常態好嗎！你們都是奇葩，大奇葩，不和你們玩了?。?！晦氣！”

    (╯‵′)╯︵┻━┻

    陸暃氣呼呼地上了樓，準備上號打兩把王者消消氣。

    單排兩把成功坑了八名隊友之后，陸暃往沙發上一靠，大腦瞬間豁然開朗：“不對啊，我也不是全家唯一一個普通人，呦呦看起來也傻乎乎的，她長大后八成也是個笨蛋美人！不愧是我親妹！愛了愛了?！?/br>
    ……

    夜深了。

    施寧和呦呦母女兩人已經在主臥大床上香甜酣睡。

    陸聿穿著睡衣抱著一只灰色的小枕頭，在門口踱來踱去，徘徊良久。

    他幾次想輕手輕腳地溜進去，哪怕不能睡大床，像是在房車上趴在床邊也好啊。

    但他心里又知道旅行途中情況特殊，現在別墅里這么大，空房間這么多，他再擠進去就多少有點不要臉了。

    陸聿最終也沒膽量未經允許進去打擾。

    只能抱著小枕頭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客臥里。

    他自我安慰地想，現在能和寧寧住在一個屋檐下已經很好很好了，剩下的都得慢慢來。

    本來他也沒有別的奢求，能看到寧寧和孩子們都好好的，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次日，等呦呦睡飽就要去爺爺奶奶家了。

    施寧醒得很早，她洗漱完本想下樓去給全家弄點早餐，可剛下樓梯就撞見戴著圍裙的陸聿。

    也不知是不是她帶著孩子們在水鄉一號別墅住了有一陣子的緣故，這棟別墅多少添了幾分家的氣息。

    以至于陸聿穿著圍裙在廚房里做早餐的樣子，比錄真人秀的時候更真實更生活化了。

    施寧愣了愣神，一時緘默，本想靜悄悄地轉身上樓。

    陸聿卻已經見到她的身影，立刻就端著牛奶杯迎了上來，極俊的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把溫熱的牛奶杯塞進她手里，溫聲道：“早，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施寧還不太習慣和他兩個人單獨相處，但確實也沒有排斥的感覺，她微微頷首：“嗯，挺好的?！?/br>
    陸聿看著妻子溫柔的側臉，也不知哪來的膽量，下意識就冒了一句委屈巴巴的話出來：“我在客房……睡眠質量一般?！?/br>
    施寧大概是全然沒料到他這話，不由得露出了幾分奇怪的眼神，

    嚇得陸大總裁打了個寒顫，忙賠著笑裝傻：“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繼續做早餐了，你喝杯奶再去瞇一會兒？”

    施寧便端著牛奶杯轉身緩步上樓。

    她一邊走，一邊思索陸聿這話里的意味。

    是她多想了么？

    不過琢磨琢磨著，也不知怎么竟笑了起來。

    ……

    施寧給呦呦收拾打扮的時候，隱約想起蔣毓珍女士多年前曾拉著她在商場里經過童裝區，看著那些漂亮的小裙子，蔣毓珍女士滿眼暢享地說，將來若是有了小孫女，一定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她買好多好多小裙子，打扮成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公主，必須是一天一套絕不重樣的那種。

    施寧想到兩位老人心窩處濕漉漉的，她特意給呦呦挑了一套奶油色的公主洋裝，搭配黑色的小羊皮鞋，還讓陸聿給她梳了個公主頭，頭上也戴上了小淑女的珍珠配飾。

    ……

    到了山上莊園，呦呦他們還沒下車，穿著優雅套裝戴著珍珠項鏈的蔣毓珍女士已然是一臉激動地迎出來了。

    蔣女士身后還跟著她的老伴——陸則成老先生。

    老先生上次磕腫的膝蓋終于完全康復了，拐杖是用不著了，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蔣女士身后，臉上也露出了毫不矜持的堆笑。

    “呦呦寶貝兒，快讓奶奶親親！”

    “小囡囡，爺爺可算見著我們小囡囡了！”

    施寧給呦呦精心搭配的小洋裝穿搭果然深得蔣毓珍女士的喜愛。

    她俯下身捧著呦呦的小圓臉，眼里的喜愛之情都溢滿了。

    “我們呦呦真漂亮，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公主就是我們呦呦了！”

    呦呦小小一團很快就被爺爺奶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的愛包裹住差點被淹沒了。

    兩個老人輪流抱著小孫女熱情貼貼后，總算是給了呦呦喘息的空隙。

    因為他們把目光轉向了多年未見的兒媳婦身上。

    施寧闊別兩位老人多年……

    即便在心里反復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真正見面的時候，才知道什么叫滄海桑田，感慨萬千。

    無數的記憶涌入她腦海，一時胸腔劇烈起伏著。

    蔣毓珍女士也目光如炬地望著她，雙方顯然都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

    但竟是相對無言良久，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還是陸老爺子輕嘆一聲，這嘆息并非遺憾，反倒是一種由衷的欣慰，他語氣里也滿是釋然的輕快：“寧寧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br>
    施寧心臟狠狠鈍痛了一下。

    陸老爺子一如十年前，聲線遒勁有力，氣度偉岸如松。

    連她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從未這樣喚過她的小名。

    反倒是陸聿的父親……雖不至說視如己出，但也著實是將她當做自家的孩子來厚待。

    蔣毓珍女士更是緊緊攥住了施寧的手，眼眶有些濕紅，許久許久才擠出一句：“寧寧瘦了……”

    施寧終究是沒能繃住，大顆大顆guntang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涌了出來。

    她倉皇地低下頭，聲線顫抖：“媽，爸，是我對不住你們，這些年都怨我……”

    施寧在此前曾糾結過，以她目前和陸聿的關系，應該改口稱叔叔阿姨更合適一些。

    但當她見了兩位老人，竟是無論如何也改不了這個口。

    因為……這兩位在她心里的分量一點不比親生父母輕半分。

    當年若非是小妄失蹤的那幾個月，極大程度地加重了她的病情，激起了她所有的偏激和極端的恐懼。

    這生死茫茫的十年，或許真的會不一樣。

    蔣毓珍伸手撫著施寧的背，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哄著終于回家的小女兒一樣，語氣里是滿滿的心疼和憐愛：“別胡說，不是寧寧的錯，別胡思亂想了，你這病最忌諱的就是瞎想……瘦了好好養回來就行了，什么都別想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什么都不必再想?！?/br>
    陸聿自始至終跟在施寧身后，幾次想伸手摟住她纖瘦的肩，卻幾番退縮，最終也只能像個沉默的騎士，默默守在她后面。

    ……

    經過了短暫的情緒沖擊，偌大的莊園內逐漸恢復了溫馨歡快的氣氛。

    爺爺奶奶像獻寶似的拿出給呦呦準備的各種好吃好玩好看的東西。

    兩個老人長居的莊園里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小朋友帶來的氣息了。

    隔代親的緣故除了因為孫輩是子女血脈的延續，老一輩將自己對已成年子女的愛又傳遞給下一代之外。

    更多的也是因為越是年長的人，距離生命盡頭越靠近的人，越是能感受到小團子的勃勃生機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溫暖色彩。

    呦呦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朵嫩黃嫩黃的迎春花，給灰蒙蒙冷冰冰的環境帶來了新的希望。

    呦呦嘗了奶奶親手給烙的蔬菜小餅餅，又營養又健康味道還賊香。

    她小胖手捧著，晃悠著小腳腳，吧唧吧唧吃得香噴噴的。

    陸硯和施妄也跟著啃了起來。

    沒有什么比奶奶烙的蔬菜餅更好吃的零食了。

    奶奶見孫子們也喜歡，忙又去廚房熱了一些端出來，特意裝了一大盤塞到施妄懷里：“小望喜歡就多吃點，小望實在太瘦了，看著比你mama還瘦，你現在可是長身體的年紀，別學現在的年輕人什么身材管理，一定得多吃才能把個子拔起來?！?/br>
    施妄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最近確實也有在有意識地多吃東西多喝牛奶。

    回到燕京才發現，現在燕京的孩子身高普遍都很高，他一米七四的身高在班級里才坐第三排。

    看著陸聿一米九的身高……

    他覺得自己的拔高空間還是很大，一定得多補充營養鈣質才行。

    不然將來……他可能會一直是全家最矮的男性了。

    正在一旁茶桌棋盤上絞盡腦汁和陸則成老先生下棋的陸暃正一會兒撓頭一會兒摳腳一會兒嗑瓜子，全然不知道目前在全家男性身高排倒數第一的老三正把虎視眈眈的目光瞄準他這個全家男性身高倒數第二的位置，正蓄勢待發地意圖趕超他。

    陸暃下棋下得頭都禿了，他感覺自己這樣下去頭發會一大把一大把地掉，于是哭喪著臉哀求道：“爺爺，我認輸了還不成么，不下了行不行，要不咱們開一桌麻將吧，下象棋有什么意思啊，麻將也是國粹呢，還能四個人一起玩，多好啊?！?/br>
    陸則成老先生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卻并沒有放過陸暃。

    等這一局好不容易結束，陸暃是死也不肯再來一局了。

    陸暃逃也似的跑回蔣毓珍女士身邊，摟著她的胳膊求庇護：“奶奶，你快管管你家老頭子吧，我不想玩了，這樣下去我該掉頭發了，我可是國民愛豆！愛豆你們懂吧？我是要靠臉吃飯的，禿頭還怎么營業啊?！?/br>
    陸老爺子棋癮犯了，最終盯上了小孫子施妄，施妄像被抓壯丁一樣被迫坐上了茶桌。

    但下著下著，他還漸漸覺出幾分象棋的趣味來。

    爺爺顯然是照顧他是新手，謙讓著下的。

    而且也并不求勝，更多的是享受和晚輩下棋的過程。

    每個人下棋的路數不同，一定程度也反應了邏輯思維的方式和性格。

    兒子和兩個大孫子的性格和路數老爺子都是一早熟悉的，唯獨小孫子，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