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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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山跟著嘆息,接著就將準備好的折子奉了上去。 李扶風原本是不用死在外頭的。 但這人太聰明了,不知怎么就弄清了軍營的部署和巡邏換崗的規律,而后借著李景乾上戰場的機會,從送飯人的手里弄來了一塊碎瓦。 那瓦片不太鋒利,胡山看了繩結斷裂的地方,不能說是割破的,只能說是被他一點一點硬生生磨穿的。 換作旁人肯定一早就沒了耐心,但李扶風磨了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之后,他逃出了主營帳,帶著李景乾桌上放的布陣圖就連夜投奔了涼國大將。 涼國的人已經被李景乾打得滿頭是包,這時候來了一個大盛的人,說能帶他們打贏李景乾。 縱然聽著很離奇,涼國大將還是帶著他上了戰場。 李扶風如愿以償地與李景乾交戰了。 但結果與先前在宮墻之下的完全相反。 李景乾的槍穿透他的心口時,他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變成了一片黑暗。 不過他給鎮遠軍造成的麻煩不小,李景乾連夜修訂布陣圖,一連三日不眠不休地改策略,才讓涼國的戰略沒有得逞。 這種叛國之人,原是該受萬人唾罵的。 但在上京眾臣和圣人的眼里,淮王還是此番東征的將帥,他若叛了,那鎮遠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故而李景乾將他的尸身帶了回來,只當是為國殉葬。 葉漸青側頭看著朝堂上的眾人,發現寧大人這一年來將朝野清理得還真是干凈,這么大的消息,竟沒一人臉上變色,大多都是揣手等著圣人開口。 原先根基極深的五皇子黨,像風吹過一樣就沒了蹤影。 圣人看完折子,竟沒說什么,而是轉話道:“說好的接風洗塵,這怎么還上起朝會來了?” 她笑著起身,緩步邁下臺階,將寧朝陽與李景乾一手一個地扶起來,袖袍上金線繡的鳳凰粼粼泛光,“先入席吧,邊吃邊說?!?/br> 于是李景乾明白了,淮樂沒信這個說辭,但她很滿意李扶風的下場。 自此,大盛江山,終于是由她一人穩坐。 收回目光,宴席開場。 為了給鎮遠軍接風洗塵,淮樂拿出了國喪之下最高的禮制,美酒佳肴,珍饈滿碟。 李景乾漫不經心地吃著,余光全落在旁邊那人身上。 她比先前看起來輕松了些,卻還是沒有看他,只優雅地吃著春筍,客套又疏離地與旁邊的大人寒暄著。 他這回卻不再著惱了,嘴角甚至還往上勾了勾。 第193章 明媒正娶 宴席結束,李景乾被留下了片刻,與圣人說好各種條件之后,他才跨出宮門。 “天色已晚,將軍乘車回去吧?”胡山道。 李景乾擺手:“不用管我,我消消食?!?/br> 胡山震驚:“將軍,此處離將軍府很遠?!?/br> 從這里走回去,腿就算沒事,鞋也得磨穿了吧? 旁邊的司徒朔一把就拽過了他,而后大聲道:“將軍慢走,我們就先回去了?!?/br> 胡山都來不及反抗,就被他半拖著離開了。 天色的確已經很晚,宮門附近除了他已經沒別的人影,李景乾不動聲色地收攏袖口,而后就在官道上慢慢地走。 路又黑又長,四周也寂靜無聲,怎么看都不是個散心消食的好地方。 但他耐心地等著,心里默默地數。 一,二,三。 骨碌碌的車輪聲頓時在官道間響起。 眼里漾起笑意,李景乾收斂住了,故作冷漠地側頭,就見馬車上那人勾唇與他招手。 “你怎么在這里呀?!彼χ?,“迷路了?” 好生熟悉的場景。 手指下意識地朝她的方向動了動,他盡力克制住,淡淡地與她道:“寧大人那般忙碌,怎么也還在這里?” “方才宴上喝多了些,想醒了酒再回去?!彼凵绎w挑,“既然都遇見了,我送你一程?” 李景乾輕哼了一聲,站在原地沒動。 下一瞬,面前這人就撐著窗弦探出身子來,伸手勾住他的后頸往自己的方向一帶。 許久不見的容顏在面前突然放大,李景乾抬起眼皮,眸子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她的模樣。 天光乍破,盈盈燦燦。 心里微動,他扶住她的手肘,抿唇道:“也不怕摔著?” 就著他的力道穩住了身形,寧朝陽睨著他笑:“我不信你會讓我摔著?!?/br> 沒好氣地將人塞回車廂,他跟著踏上車轅,坐進去便道:“我自是學不來寧大人的冷血無情,一載不見,也視我若無……” 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人就撲進了他的懷里。 溫軟的氣息透過官袍染上他的脖頸,結結實實的觸感將他從無邊的黃沙里徹底拽了出去。 李景乾一點猶豫也沒有地就抱緊了她。 寧朝陽被抱得骨頭都疼,輕吸著氣卻還是笑道:“沒辦法,但凡看你一眼,我就會這般撲過來,在那么多人面前不合適?!?/br> “我也忍得很辛苦?!彼?。 強自筑起的堤壩瞬間潰塌,這人扣住她的后腦勺就將她壓在了車廂上。 咚地一聲響,嚇得外頭的車夫一個激靈。 “哎,二位坐穩,咱們這就走了?!彼傲艘宦暰退ζ鹆碎L鞭。 馬車在宮道上飛馳起來,車廂里的人借力就往車壁上壓,直壓得里頭的人躲無可躲,被迫抬頭。 李景乾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朝陽有些不適應,長睫飛快地眨動著,面前這人卻邊吻邊盯著她看,仿佛要將她的每一寸肌膚都重新刻印進腦子里,半闔的黑眸里深不見底。 “等一下?!彼蝗徊[眼推開他,“淮王死了,我是不是要守望門寡?” 李景乾臉色一黑:“你與他并未定親?!?/br> “可這也算先皇的遺愿吧?” 冷笑一聲,李景乾摩挲著她的下巴道:“先皇有此意,全因想籠絡你,眼下新皇登基,整個大盛之中還有誰比你更忠于她?” “寧大人向來能揣度圣意,現在不妨就猜一猜,圣人現在想籠絡的人是誰?” 朝陽沒有回答,只無辜地眨了眨眼。 李景乾低頭湊在她耳側,咬牙道:“我現在不太高興,大人最好認真哄一哄?!?/br> “好?!背栃﹂_。 “要多哄幾日?!?/br> “好?!?/br> “不能敷衍?!?/br> “好?!?/br> 終于滿意,李景乾這才抵著她的脖頸顫聲道:“很想你?!?/br> 心頭一撞,朝陽捏緊了他的胳膊。 她也很想他。 但比起重復這句話,寧大人的選擇是飛快地將人帶回自己的府邸,返身就將人壓在關攏的門板上。 “常聽有人夸大人這一年愛做實事?!彼斡伤齽幼?,眼里含笑,“果然名符其實?!?/br> “少廢話?!彼龑⑺陆蟪堕_,跟著就看見了他身上新添的傷痕。 李景乾一僵,攏起衣裳就想將那些猙獰的疤痕遮住。 寧朝陽捏住了他的手腕。 “說給我聽?!彼p聲道,“將每一條疤,都說給我聽?!?/br> 李景乾怔然,心想這都干柴烈火到什么份上了,還有空說這個? 一炷香之后。 東院里斷斷續續地響起了講述的動靜,講述的人好像很痛苦,幾個字都沒法說連貫,但他很堅持,從深夜一直講到了黎明。 · 鎮遠軍這一仗打得很漂亮,卻并不輕松,故而李景乾提出的條件,淮樂都沒有拒絕。 她只是深深地看著李景乾問:“就這么交給孤了?” 李景乾道:“這叫還?!?/br> 三軍虎符靜靜地躺在淮樂的手里,她唏噓了片刻,倒也笑了:“好?!?/br> “孤也會信?????守承諾?!?/br> · 又是一年三月春時,上京的桃花開得極好,繁繁灼灼,夭夭蓁蓁。 正式上任的大盛首輔寧朝陽跨進朝堂,拱手迎來了自己輔政的時代。東征大勝的定北侯也被封護國公,安心留于上京培養武將。 但是這日,寧朝陽接到了一封圣旨。 她不敢置信地來回讀了五遍,還是問旁邊的劉公公:“您確定沒寫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