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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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眨了眨眼,“我就是官呀?!?/br> 正四品的上京尹卿,主掌京內典獄刑事、巡防調度,品級不高,實權極大,敢暗殺她的人一定是上京衙門都拿不住的人。 江亦川不知所措了起來,左右思忖半晌,干脆打開藥箱,拿出了最下面藏著的一瓶東西。 “這是?;甑??!彼f給她,“雖然不能解百毒,但不管遇見什么毒也總能拖延半個時辰,你以后若再遇見這種事,就先吃了它?!?/br> 小小的一個瓷瓶,被他用絹布包裹了三層,看得出來十分珍貴。 寧朝陽伸手捻起瓶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樣的寶貝,就這么給我了?” “你今日救了我?!彼?????垂眸,“就當恩怨兩清?!?/br> 寧朝陽聽完,想也不想就要把瓶子放回他的藥箱。 江亦川連忙攔住她的手:“人家一次不得手就必然還有第二次,這么危險的處境,你不想保命?” “想?!彼h首。 “那你還……” “但我不想與江大夫你恩怨兩清?!?/br> 桃花眼抬起來,她微笑補充:“——寧死也不想?!?/br> 江亦川怔愣。 被攔著的手纖指松開,瓷瓶落回藥箱里,咚地一聲響。 他一震,只覺得心口也跟著咚地一聲。 溫熱涌開,蕩起漣漪。 “咦?”寧朝陽收回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脖頸,“這兒怎么也紅了,里頭傷得厲害?” 驟然回神,江亦川匆匆攏住衣襟:“沒有?!?/br> “是沒有還是不想讓我看?” “……”他張了張嘴答不出來,冰涼的耳根也跟著染上了緋色,整個人惱恨地轉過身去。 外頭的雨漸漸停了,可枝葉間積攢的雨水還在往下滴落,一下又一下,無法平息。 見人真急眼了,朝陽便收斂了些,斯文地退回座位上,與他輕聲道:“接下來幾日我怕是會有些忙,若沒有在花明村看見我,你也別太著急?!?/br> 誰會著急。 他輕哼。 又不是什么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還能在村口盼情郎不成。 第6章 什么新相好,舊的他也沒有 接下來的日子里,江亦川都如往常一樣去花明村看診。 熟練地號脈,熟練地寫藥方,日升而出,日落而歸,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直到一個病人問他:“江大夫,那位常來的姑娘呢?” 他筆尖一頓,在藥箋上點出一個墨團。 已經過去了七日,寧朝陽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一開始還不愿去在意,但時間長了,難免就會多想。 都被人下毒了,會不會遇見更兇險的事? 威風凜凜的女官,看著厲害,到底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家,真被人屢下殺手,她能躲得過幾次? ——多想的后果就是一連幾晚都夢見了寧朝陽。 他夢見她嘴角溢出黑血,夢見她無助地向他求救。 江亦川以為自己會很冷靜,但當真看見她那模樣,他竟是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手飛快地往前伸,卻始終沒能抓住她的衣袖。 醒來之后心口淤堵得厲害,半晌也緩不過神。 江亦川想了想自己心堵的原因。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生死相許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醫者仁心,已經到了視救人為己任的地步,救不了人他就難受。 一定是這樣。 最后一張藥箋用盡,江亦川回到城里,去東街附近采買,路過一家筆墨鋪時,他看見了一支眼熟的狼毫筆。 紫檀木的筆身,線條優雅如竹,被供奉在最高的架子上,精致又華貴。 腳步當即一頓。 掌柜的見狀,笑著就迎出來道:“客官好眼光,這支筆可是上等的佳品,頗受文人墨客青睞,就連那鳳翎閣里威風的女官,前些日子也來買了一支……” “鳳翎閣里的女官?”他打斷他的介紹。 掌柜的以為他不信,連忙道:“是的,左右鄰鋪都瞧見了,很是威風的一位女官,乘著馬車來的,說要買去送給心上人?!?/br> 想起寧朝陽將這筆遞給他時的神情,江亦川抿了抿唇:“她最近不曾來了?” “哪兒啊,昨日才來過我這兒?!备舯谑罪椾伒恼乒裉匠鲱^來,“聽說是要成親,買了好些貴重頭面?!?/br> 成親? 兜頭一悶棍,江亦川剛抬起的嘴角慢慢歸于平線。 ——居然是在忙著成親? 風吹動烏云蓋了春日,四周突然刮起了涼風。 江亦川頷首朝幾個掌柜的致謝,轉身平靜地想,能成親就是性命無憂,挺好。 他總算不用再做噩夢了。 不過。 不愧是位高權重的女官呵,這頭戲弄著人,那頭還能成婚。 分別時還讓他別著急,著急什么呢,著急給她把個喜脈? 七日,整整七日都無暇讓人去花明村傳個信,真是好盛大的婚事呢。 江亦川覺得自己沒有生氣。 有什么好氣的呢,人家原本就只是逢場作戲隨便玩玩,誰當真誰才蠢。 抬了抬嘴角,他大步走出街口。 一輛馬車橫行而來,差點與他撞上。 駿馬長嘶,車夫惱怒地道:“你這人——” 話剛出口就愣住,車夫看清前頭這人的面容,連忙朝簾子后頭喊:“大人,大人,是江大夫?!?/br> 寧朝陽倏地睜眼。 掀開車簾,她目光一落在他那俊美的臉上就變得溫軟,勾唇與他招手。 “你怎么在這里呀?!彼χ?,“今日不用看診了?” 江亦川走到車邊,抬眸回視她,目光冰涼。 朝陽一愣,不解地問:“誰惹你了?” “沒有誰?!彼钠綒夂偷氐?,“是我自己蠢?!?/br> 瞧著這人情緒不太對,她道:“你上車來說?!?/br> “不必了?!彼笸税氩?,冷聲道:“要成親的人,還是避忌著些吧?!?/br> 寧朝陽:“……?” 已經連續忙碌了七日,她整個人疲憊又恍惚,一聽這話腦子都轉不過來,滿臉茫然。 誰要成親了?他? 他要成親了,那生氣的人不該是她嗎?他怎么還把自己氣得臉色發白? 想不明白。 “江大夫,您還是上去看看吧?!避嚪蛉滩蛔¢_口,“大人應該是病了?!?/br> 江亦川抬眼,這才發現面前這人神情不對,聲音也有些沙啞。 不耐地掀簾進去,他問她:“又怎么了?” 朝陽撐著下巴道:“只是頭暈?!?/br> 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江亦川有些不可思議:“你管這叫只是頭暈?” 她無辜地眨眼。 他沒好氣地按住她的脈搏,照例詢問:“近幾日飲食如何?” “不記得了?!?/br> “吃的什么都能不記得?” “不是?!彼?,“我是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吃過?!?/br> 江亦川:“……” 脈象沉細無力,氣血兩虧,她恐怕不但沒吃什么東西,還沒睡幾個好覺。 他十分不解:“你都做什么去了?” 這不是大夫問診的范疇,但她還是緩慢地答:“抓人審人,死牢里陰暗潮濕,我衣裳單薄,估計是受涼了?!?/br> 江亦川的表情從沉怒變為了錯愕。 “死牢?” 朝陽點頭:“毒害朝廷命官是重罪,自然要關押在死牢?!?/br> 江亦川怔愣地看著她,后知后覺地發現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