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書[刑偵] 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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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瑛四仰八叉癱椅子上,“吧嗒吧嗒”摁著圓珠筆,“那天什么情況?” “殷警官跟我打電話之后,我又回憶,順了一遍那天的時間,快10點起飛,11點半提供午餐,那天頭等艙的主菜是三選一,冬陰功拉面,紅酒焗牛rou燴飯和椰汁嫩雞飯。甄女士選得椰汁嫩雞,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好,她把小菜和乳品都吃了,飯沒怎么碰,雞rou吃了兩塊,我收拾餐盤的時候覺得很重,所以特意看了一眼。將近13點的時候,我們提供了咸點加餐,是泰式牛rou三明治?!?/br> “都是統一發放?” “對?!?/br> 殷天揉著太陽xue,“你在起飛前準備餐食的時候,閆棟有找過你嗎?” “有沒有找過我?”余杰西一窒,沉思了片刻,霍地驚呼,“有,有過來,聊了幾句,說辛苦,說歡迎我,說曼谷比吉隆坡更有意思,可以好好逛逛?!?/br> “那時候桌上有三明治嗎?” “有!” 劉秀瑛蹙眉凝著殷天,“你這什么意思?” “我覺得花生醬的用料并不足以讓甄女士死亡,兇手可能會添加花生油?!?/br> 劉秀瑛匪夷所思,“他沒法定點定人,你是說……他會無差別加入花生油,這太扯了?!?/br> “如果用針管,還會明顯嗎?” 殷天話一出,劉秀瑛便靜默了,瞇眼推演著實cao的可能性。 余杰西愕然抬臉,“你這么說,我……我當時是背對著餐臺,沒在意他有什么動作,但如果……不是沒有可能?!?/br> “跟閆棟在工作中相處什么感受?” “很和氣的一個人,涵養也很好,性格算爽朗,開玩笑什么的都接得住,能力也強,他很愛孩子的,寵老婆,每出去一次都得帶回兩個行李箱,玩具文具給孩子,化妝品衣服給老婆。算是個炫妻炫子狂魔?!?/br> “對花生過敏……”劉秀瑛疑慮重重,“真的會導致當場死亡嗎?” “會!”門外一聲斬釘截鐵。 殷天聽得耳熟,探身一望。 果不其然,張乙安踱了進來。 “嚴重過敏的人會有呼吸困難的癥狀,她會雙唇腫大,身體分布紅斑狀的彌漫性皮疹,水泡凸起,喉嚨氣管會發生束縮,然后急性氣喘,會僵硬地用手掐住喉嚨或捂住胸膛,血壓下降,出現休克,如果過敏源劑量充足,這個反應至多只持續2到3分鐘,就會死亡?!?/br> “對對對,是這些反應,”余杰西在張乙安的敘述中恍若又看到那尖銳的生死一幕。 她雙眼沉沉,兩頰吃緊,“速度很快,的確是幾分鐘就沒呼吸了,我們嚇壞了立刻跟機長反應,因為快進入泰國領空了,最終還是決定在廊曼降落。我是乘務長,我得壓著害怕,我不能亂,我一亂她們都得亂?!?/br> 余杰西走出分局時,情緒還有些哀頹。 殷天拍了拍她肩膀,表示感謝,余杰西勉強笑笑,“希望我說的這些對你們有幫助?!?/br> 顧大姐不舍得西西。 西西也不舍得顧大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兜里塞得滿滿當當,全是警察小jiejie的貢品。 殷天索性讓顧大姐送。 自己則邁步向張乙安撲去。 “您怎么來了?” “沈蘭芳拍拍屁股環球旅游了,現在三樓,懷孕的懷孕,生澀的生澀,那不得我來啊,來這里當領頭羊坐鎮啊?!?/br> 殷天壓根不在乎什么返聘不返聘,她心里墜著的是米和。 她將張乙安拽到僻靜處,“那……你來的時候,他有跟你說什么嗎?” “誰???”張乙安裝傻充愣。 “他呀?!?/br> “他是誰???” 殷天急得跺腳,“米和!” 張乙安噗嗤笑,“瞧你這樣兒,一臉小媳婦?!?/br> 她清了清喉,擺正神色,“你倆的事兒啊,你倆自己處理。反正他是氣夠嗆,羊啊,很倔的,生氣了是會拿犄角頂人的,你可千萬別把他當軟柿子捏。他童年的事兒我知道了,只要你倆不分開,我這個母親的身份就對半開,你一半,他一半,我呢,做人最公正,誰也不偏頗,你自己看著辦!” 張乙安搖頭晃腦,帶著股欠欠兒的勁兒向電梯間走,要去三層法醫中心報到。 殷天跟吃了蒼蠅似的,胸口憋團火,出不去,又吞不落,氣得牙癢。 劉秀瑛聽著余杰西剛才的錄音,慢吞吞走出接待室,“你怎么看?” 殷天煩得全身上下摸煙,沒帶,便伸手向劉秀瑛要。 張乙安一扭頭就看見這動作,當即大喝,“殷小天!” 這是米和對她的專屬稱呼,殷天駭得一哆嗦,迅速縮手。 張乙安岔開兩根手指,像個蠻橫的稽查人員。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惡狠狠指向她,“別忘了你答應過人家什么?” 劉秀瑛很少能見殷天吃癟,樂了,賊眉鼠眼地懟她胳膊,“你答應過人家什么?” 殷天眼巴巴看著她點煙,陰著臉,“戒煙,備孕?!?/br> 劉秀瑛嗆了兩口,“什么!” 殷天不想糾纏這問題,趁張乙安進了電梯,飛速挨近劉秀瑛,大力吸嗅著,像個油膩的變態。 提了神解了乏,神清氣爽,殷天篤定開口,“閆棟刪除了甄壽仙的過敏記錄?!?/br> 劉秀瑛點頭,夾著煙在她鼻前晃悠,“得盡快逮捕歸案?!?/br> “不用那么麻煩,這不就有一現成的嘛,直接問就行?!?/br> “她會說?” 殷天眉目間精明乍現,“她做這一切都胸有成竹,牽引著我們。在這個語境里,她是主,我們是客,我們需要尊重她展示的欲|望,劉秉如一定會說?!?/br> 又一次被提到7號審訊室。 劉秉如跟警員打了招呼,有些不好意思,她還想喝柿柿如意。 等待的時間里,劉秉如好整以暇,靜候對方到來。 殷天拎著兩杯咖啡出現,停在門口,不進也不退,“甄壽仙!”她聲音洪亮,語調奇異,怪笑地看著劉秉如。 劉秉如眨眨眼,“你這能力比你父親可強太多了,大好的前程在等你,我愿意伏小,讓你踩著我的肩膀上去?!?/br> “我倒是想,可這功勞都盯著呢,我是小兵?!?/br> “你想當將軍,”劉秉如傾身,眸子邃邃地凝向殷天,“我會看人,在收攏野心這方面,你做的不好,你的眼睛發光,會出賣你?!?/br> “說說吧,閆棟是怎么把花生油加到三明治里的,也說說,她為什么要死?!?/br> “殷警官,我是個坦率的人,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看我現在嬉皮笑臉,無所畏懼的樣子,我在黑海里掙扎了太久,看了深淵太久,深淵讓我拿頭顱去撞墻?!?/br> “你撞了嗎?” “撞了,我對抗它,對抗得遍體鱗傷,生不如死,然后……然后我就接納了它,聽它的話,我撞得又狠又疼,”劉秉如撫弄著干枯花白的頭發。輕輕一薅,半掌碎發,她將手掌遞向殷天,“你看,我的頭都壞了?!?/br> 殷天眼觀鼻鼻觀心。 有一瞬間的晃神。 劉秉如的掙扎路途裹滿了血淚,殷天何嘗不是。 那時候,凄厲的夢境不放過她,陌生的吃穿用度不放過她,黑黢黢的住宅也不放過她…… 她無處可逃,不避風霜。 就是那高枝上的紅柿,被綁得牢靠,喜鵲來啄,疼得她如大刀剁rou,時間久了,日頭毒辣,風雨肆虐,烤著淋著,開始腐爛發臭,流出黏唧唧的黃水。 這不死不活的模樣。 讓自己都厭棄。 劉秉如容和地看著她,目光滿是惻隱,“殷警官,你跟我一樣疼,我說到你心坎里了,對不對,你也想拿斧頭對準那個兇手劈下去,像阿春一樣,充滿了力量!” 她猛然拍桌,猶如驚哮,“是不是!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心動過,什么是解脫,是那個母親在精神病院里劃開兇手的脖子,再劃了自己的脖子!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遭遇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才能正式終結!” 作者有話說: 鑒于有些讀者可能沒看到,再次表示感謝。 感謝一路相隨的你們,小說門檻高,尤其是前幾章,你們不離不棄,我很感動。 不少讀者問《黑皮書》還有多久完結,快了,劉秉如的案件一結束就會慢慢收尾。 很多讀者都說看《黑皮書》如同看劇,的確,作為一個從事影視行業13年的學院派編劇來說,這是利也是弊。 我的專業叫戲劇影視文學。高三參加藝考,層層篩選,能夠入學的寥寥無幾,都是對文字有著先天的敏感和把控能力,大一的第一節 課,我們被老師告知,我們的文字是需要脫離個人的情思和抒發,專注服務于電影畫面。 所以,如何把編劇思維轉化為小說,對我來說并非易事,這小說的開場幾乎等同于影視劇,所有人物悉數登場,這勢必會困擾讀者的接受力。 但我亦有進步,隨著字數的增加,情節的推進,我能感受到自己文字在逐漸松弛,甚至在高燁案子的描繪中,尋找到了文字抒發的自由和喜悅,我很珍惜這種體悟。 《黑皮書》是我2017年構思的刑偵題材影視劇,因很多政|策限制,如今仍塵封在家中。 可我對她極其偏愛,不止是對人性的厚重解讀,更是因為我扎根刑偵題材多年,了解過奮戰在一線的這些英雄,我不想戲謔,不想輕佻,我想正統的,帶著現實主義色彩去描述這些真實的人民衛士。 今年6月,我下定決心把她寫成小說,你們的喜愛讓我由衷歡悅,也希望她能茁壯成長,有更廣闊的天地。 最后,還是那句“沒有人生而英勇,只是選擇無謂”,致敬奮戰在一線的所有公安干警。 第89章 進一次審訊室, 扒一層皮 劉秀瑛不動聲色地進了7號審訊室。 這一次監控沒掐,邢局在中控室看著,怕劉秉如出幺蛾子刺激殷天, 忙讓劉秀瑛進去把人換出來。 “不是……”殷天嚅囁雙唇, 抬眼定神, “我們不一樣?!?/br> 劉秉如笑得輕飄,“你的路長著呢, 別急啊?!?/br> 她的篤定之姿讓殷天有些無所適從。 像是說了個真理, 平靜而果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