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發家致富 第13節
林常福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哪有那么多油??!” 每次大哥大姐二姐一來,家里的油瓶得少一半,這次更夸張,又是菜籽油又是豬油,他娘又計較,這意味著到過年都沾不得油水了,林常福是做力氣活的,心里怎么會痛快。 此言一出,其他人心里不痛快了,怎么她們明明是回家,到他嘴里卻變成打秋風了似的。 林常福還不知足又把氣撒到桂金枝身上:“你也是,就知道慣孩子,她們要吃你就給做,就你賺那仨瓜倆棗的夠她們吃?” 明面上是罵桂金枝做給女兒吃,實則是指桑罵槐,大姑是個暴脾氣,忍不了,當下就要罵,卻被大姑父拉住了。 要說這桂金枝也是個可憐人,她的姓氏名字都與村里的普通婦女不同,林逸秋猜測她的名字應該是取自“金枝玉葉”,證明也是家里寵著的心尖尖。 桂金枝的爺爺是富農,家庭成分不好導致她上不了學,明明出生富貴,現在卻只能在石礦上做苦力,清麗的面容也在這日復一日的沉重生活中衰敗。 林常福是家里的小兒子,自小就被爺爺奶奶(林逸秋的太爺爺太奶奶)寵著長大,他自認父母是工人,便高人一等了,村里的小姑娘大閨女都看不上眼了,年近三十都沒娶到老婆,正好桂金枝嫁不出去,便由長輩做主結婚了。 婚后林常來不太想在地里干活了,想方設法要去城里打工,但是他沒什么本事,加上娶了富農的孫女,對自己的前途也有點影響,人家都不要他,這導致兩個人感情一落千丈,加之桂金枝連生了兩個女兒以后再無所出,又沒父母兄弟撐腰做主,林常福對她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時常打罵,后來林爺爺林奶奶回鄉養老才有所收斂。 既然林常福罵桂金枝是家常便飯了,大家又沒撕破臉皮,誰都不太愿意插手他們小家的事情,免得惹得一身sao。 林逸秋沒想到第一個忍不了的人,居然是林爺爺。 “今天家里辦席,你躲著不出來,老子難得吃點好的,你擺臉色,你哥姐難得回來吃頓飯,你罵媳婦女兒,你這是擺架子給誰看呢?要不是不興舊社會那套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可是爹——”林常福還想解釋,卻被林爺爺直接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怎么,我還沒死呢,就覺得這林家是你的了,全家人不能吃你一星半點了?你除了兇媳婦孩子,你還能該干嘛!”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常福嚅囁道。 眼瞅著這頓晚餐要不歡而散,林爺爺語氣卻先軟下來了,他悲嘆一聲,似乎老了很多:“家和萬事興,我知道你們心里都對我有諸多抱怨……” “爹,沒有的事兒啊?!绷志狰P連忙寬慰。 “你別安慰我,我都知道。行吧,那就如你們所愿——分家吧!免得你們這不滿那不滿?!?/br> 林逸秋本來是抱著吃瓜的心態,現在倒是很震驚林爺爺的干脆利落。 父母都在人世,子女就分家的,在農村很少見,要是分的不好,老死不相往來的也比比皆是,這以后怕是要風言風語不斷了。他環顧一周,兩個姑姑姑父面沉如水,看來是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回事了,難怪今天破天荒地不走。 一直沒出聲的林奶奶發言了:“靜靜,你去把二叔太公三叔太公都叫來吧,讓長輩們做個見證!” 既然是長輩要分家,那就跟小輩無關了,林逸秋林逸秋蘇前進蘇光明和幾個小的都要退出去,卻被林爺爺叫?。骸耙萸镆莺J俏覀兞旨胰?,有立場坐這里,其他人就先出去吧!” 沈賓沈娟臉色有點難看,大姑林菊鳳給他們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甘心地先走了。蘇家三兄妹倒并不在意,帶著懵懂的三個小丫頭一起走了。 一場無聲的沉默在眾人之間彌漫。 一會兒林靜帶著兩個步履蹣跚的老人來了,林爺爺先是讓他們上座,又分別給兩個老人家倒了茶。兩人一看這陣仗,看來分家是分定了,便也不再多言。 “逸海呢,快結婚了,前進跟光明也老大不小了,逸秋也快畢業了,你們都大了,今天趁著二叔公三叔公在,咱們就把這個家給分了吧!” 林爺爺招呼林奶奶:“老太婆,你去把柜子里的信封拿來?!?/br> 提到信封,剛剛死氣沉沉的氛圍驟然一轉。 林逸秋敏銳地感知到了眾人的情緒,當年他爺爺快要過世的時候,請了律師來立遺囑,七大姑八大姨各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過來了,表面上一臉悲戚,實則就等著老爺子手指頭縫里漏出一點…… 異曲同工,果然無論什么時代,牽扯到自身利益的才是關鍵。 林奶奶拿了一疊子信封,按名字一一分發給眾子女。 林爺爺呷了口茶:“行了,別愣著了,都打開看看吧——地呢,都沒有了,現在都是公家的了,林家老祖宗留的東西,68年就都砸的砸,扔的扔……唯有這棟老房子,是太祖爺爺最風光的時候蓋的,如果就剩下這兩進了…… 林爺爺頓了頓,似在回憶:“老大老二,我跟你們娘最偏疼你們,工作也幫你們找好了,家也幫你們成了,我自問沒什么虧待你們的?!?/br> 林菊鳳林常來沒說話,他們確實是四個子女里最受寵愛的,這點他們得認。 第19章 婚禮(一) “孔子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林振海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對你們幾個的不公平對待,不過幡然悔悟為時未晚,今天我就公正一次?!?/br> 林爺爺讀過些書,說話總是很能切中要害,但是在他子女眼里,這些不過是掉書袋子的行為,他們耳朵里只能聽見“信封”或者說信封里裝的錢更為妥當。 林爺爺背過手,在眾人面前踱步,一會兒又催促道:“打開看看??!一個個都愣著干嘛?” 林菊鳳第一個按耐不住,直接撕開了接口,大概估摸了一下,隨即皺眉道:“爹,怎么才兩百塊?” 這年頭兩百的物價差不多也就能買一塊進口手表或者一輛鳳凰牌自行車。要說電器什么的,比如冰箱、縫紉機、洗衣機這些東西,那都挺貴的,便宜的幾百塊,貴的都上千了,那肯定是買不起的。但是家里有臨時工一年的工資差不多才能有這么多,所以兩百塊真不少了。 林爺爺還沒說話,林常福先搶道:“才兩百塊?怎么,兩百塊你都看不上了?咱們家一年的收成也就兩百多塊吧!兩百塊不吃不喝得攢多少年???” 他想的簡單,jiejie們分的少,他這個做弟弟的才能拿得多。 “話不能這么說——”林菊鳳不愧是最受寵的大女兒,比起直來直去的林常福,她的手段要高明得多,她慣常用的招數就是打親情牌,這一招對老人很管用。 “只是爹娘你們也知道,娟娟剛剛又生了個女兒,她那個阿婆不提也罷,她又沒有工作,我這個做娘的,不就想補貼補貼她嘛……還有賓賓,他媳婦剛生了大胖小子,你們二老還沒見過吧,長得特別有趣,可像爹了,他們都難,能靠的也就是我了……”說完,還有模有樣地摸了摸濕潤的眼角。 沈娟沈賓是二老最疼的外孫,以往這一招屢試不爽。 林常福生怕爹娘被說動了,趕忙堵了她的話:“大姐,你要這么說,你就真寒我的心了,你家的兩個孩子好歹還成家了,我的玲玲靜靜才多大,你的工作還是娘跟爹到處跑關系幫你找到的,你能有現在這個日子已經很好了,你還想著摳娘家填婆家的,你的良心也太黑了……” “你——”林菊鳳氣得險些繃不住。 “呵,老四說了句實話,怎么?婆家不貼你,想著你老娘了?”林奶奶淡淡地說道,仿佛只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褪去慈母心腸的林奶奶又變成了那個雷厲風行的老太太。 林菊鳳被林奶奶的態度嚇了一跳,轉而把求助力目光投向林爺爺,林爺爺呷了一口茶,“呸呸呸”吐著茶沫子,當做沒看見。 眼看爹都不站自己這邊了,林菊鳳急了: “娘,你這是不管娟娟跟賓賓了嗎?” “行,那我今天就直說了,沈娟沈賓說白了都是沈家人,他們生的孩子更是跟我們林家毫無關系,你指望著用老娘的錢貼補沈家甚至別的不想干的人家,這不可能!” “這些年,我跟你爹對你們一家夠好的了,人要學會知足??!”林奶奶意味深長道。 林逸秋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林菊鳳被戳穿了心事,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咬咬牙,直白地說:“娘是不是把錢都貼,貼給剛剛那個男人了,所以才這么對我們?!?/br> 大姑說的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本來心照不宣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誰知道她突然會翻出來。 林奶奶似笑非笑道:“行啊,在這等著我呢!你們也是這么想的?” 眾人不語,今天這個事情確實發生的突然,他們心理上還不能接受娘居然改嫁過,自己還有個哥哥。 林逸秋還以為老太太會搪塞過去,誰知道她直接承認了。 “是,國邦是我跟前頭丈夫生的孩子,我來林家就帶了幾塊大洋,今天也還給人家了,我就是空著手來的,今天的家業是我跟你們爹創下的,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林奶奶失望地看了大女兒一眼,不再多言。 林奶奶這話已經說得極重了,林菊鳳自知失言,惹了爹娘大怒,便也不再掙扎,癱坐在椅子上。 “今天當著二位叔公的面,我把我跟你們爹一輩子攢下來的錢,拋開我們的棺材本,剩下按規矩分給你們幾個,你們既然還有不服,那我今天就仔細講講?!?/br> “要說難,誰也難不過老二一家,他們家五個孩子,負擔最重。逸海逸秋年齡也不小了,還得娶媳婦,所以我一人給二百塊錢,春妮夏妮冬妮是姑娘,但是結婚也要嫁妝,一人給五十塊錢,你們夫妻兩個是工人,我就不補貼給你們了,所以老二一家拿五百五十塊錢,你們沒意見吧?” 這時候一場婚宴的流水席差不多就得兩三百,爺爺奶奶給孫子結婚錢,還算說得過去。所以眾人只是搖頭,表示服氣。林常福倒是不服氣,但是沒人響應他,也只能跟著不吭聲。 “我最愧對就是老三一家子,菊芳從小到大,從工作到結婚,樣樣都是自己,我沒照顧你,苦了你了?!绷帜棠陶Z氣有所緩和。 林菊芳苦笑,她不是圣母,四個孩子里她最不受寵卻最孝順,每個月風雨無阻回娘家兩次,還要承受婆家明里暗里的諷刺,試問多少外嫁的女兒能做到,可是她還是得不到父母的一點點偏愛。 “菊芳孝順,三天兩頭來看我這個老太婆,我也沒什么表示,卻也看在心里。前進光明的工作還沒有著落,你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給你三百塊,你看著安排吧,工作是孩子們的人生大事?!?/br> 林菊芳夫婦喜出望外,本以為又是被忽視的一場,沒想到卻有意外之喜。三百塊錢可是他們家一年的收成了,這下兩個兒子結婚的錢都有著落了。 林常福精神一振,終于輪到自己了。 林奶奶反問道:“老四你自己說說自己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林常福又蔫下來,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你是個扶不起的,養老這事指望你,我恐怕早就進棺材了……” “別啊,娘,我會改的,而且你幫大哥大姐找了工作,我什么都沒有,我才這樣的……” 別說林爺爺林奶奶了,連林父都看不過眼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是工作的事情嗎?因為沒給你這個工作,你捫心自問,這些年爹娘偏袒了你多少!” 原來不只是林常福覺得父母看重大的,林常來也覺得父母偏疼小的,兄弟兩個人都互相覺得父母偏心,關系怎么會好? 林奶奶總結了一下:“養老這個事情以后再說,我跟你爹身體還硬朗,活個十年不成問題?!?/br> 林常福還不知足,猶豫道:“那爹娘,這房子——” “你這不孝子,還惦記著房子——”林爺爺火氣上來,抄起三太叔公的拐杖,就往林常福身上招呼,把他揍得連連求饒,繞著堂屋的柱子滿屋子跑。 林逸秋是小輩插不上嘴,但是并不妨礙他看了以后心里直呼解氣,這種只會欺負老婆孩子的人,算什么男人! 把人揍完,林爺爺才解氣地回到位置上,林常福被老爹當著這么多長輩小輩的面揍得鼻青臉腫,也不敢再有怨言,畏畏縮縮地坐到了下座。 林奶奶適時地出來打圓場:“咳咳咳,行了行了,長輩還在呢,讓人看笑話?!?/br> 二太叔公,三太叔公都是老人精了,彼此使了個眼色,打著哈哈,紛紛說一家人別見外。(畢竟這樣的好戲多少年都看不見了) “老四家沒有男丁,那女兒也是一樣的,同樣是要傳宗接代的,金枝這些年伺候我們也辛苦了,所以我給你們家三百塊,錢的使用權就交給金枝,你要是敢碰一下——”林奶奶拉長了尾音,林常福唯唯諾諾地應了,把信封交到了桂金枝手里。 桂金枝受寵若驚,她把信封仔仔細細疊好放進手絹里,有了這筆錢,兩個女兒讀到高中不是問題,她心里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這段破碎的婚姻總算是沒有那么絕望了。 這次分家分得公正,分得干凈利落,林逸秋不由得高看了林爺爺林奶奶一眼,這對老夫妻可能文化層次不高,但是當斷則斷的本事已經勝過許多人了。前世他見過太多拎不清的家長,偏心一個,舍棄另一個,最后鬧得家宅不寧,還死不承認自己有問題。 氣氛總算是和諧了不少,除了林菊鳳,她的臉色難看極了。 她突然意識到:父母之愛如果不好好維系也是會散的,他們給自己的偏愛,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是一點一點扯平了。 此刻林逸秋想,如果不是這個時代交通不便利,他這大姑大姑夫一家不得連夜扛著火車跑嘛。 不過他現在心情不錯,畢竟剛剛得了兩百塊錢呢。這可是一筆巨款啊,雖然林母把持著不放,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情。 只是他這個身份實在是尷尬,林爺爺林奶奶寵愛自己,給自己錢的前提是,他是林家的孫子! 問題是他從身體到芯子通通都不是??! 這個認知讓他轉而有些苦惱,這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下來了,沒有風扇空調僅靠扇子那點涼風完全不夠。 村里的老老少少端著飯碗和椅子聚集在村口的大樹下乘涼,河面只有一絲晚霞波光粼粼反射著光華。 一群半大的少年正在淺水嬉戲,林逸秋走近才發現他們是在摸魚。 這個摸魚就是字面上的摸魚,這個年代河里山里的東西逮到以后只要交一半給公家,剩下的就可以留著自己享用,林家村靠河,河魚享之不盡,難怪對硬邦邦的甲魚也就看不上眼了。 林逸秋對他們很陌生,但是他們倒是認識“林逸秋”。 “林老四,一起來摸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