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群貓貓狗狗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 又或者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它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目光都落在了老三的腿上。

    “真的是老三！”

    “老三穿的衣服，變好了誒！”

    “老三有腿啦！真的有腿了！”

    待在老三身邊的那條狗像是有靈性一樣，鼻子嗅了嗅，而后汪汪汪的叫了起來：“汪汪！”

    （這里有東西?。?/br>
    老三忙按住狗狗的腦袋：“二黃，別吵到人家?！?/br>
    又對看起來是主角的蘇聞和棲無點頭致歉：“抱歉，打擾你們了，我們沒想到這里會有人?！?、

    蘇聞：“無妨?！?/br>
    貓貓狗狗想要過去近距離看看老三，但是看到他身旁的狗后又沒有上前。

    說是知道自己是流浪的，不想老三回來接，可是畢竟相依為命過了那么久，它們多少還是會有些落差的。

    “這條狗，看起來好大好壯，一定吃得很好吧?！?/br>
    “當然了，老三一定對它很好?！?/br>
    “真好?！?/br>
    老三他們雖然沒有走過來，但是目光卻一直在這邊搜尋著。

    老三看著那塊大石板：“沒想到，這石板居然還在，這棵樹，也還在?！?/br>
    那個站在老三身邊給他打著傘的年輕人問：“爸，你確定是在這里嗎？”

    “不確定?！崩先龂@了口氣，“當時我那個房子，本來就是臨時的工地板房，還是老板好心給我住的，這會兒那里都被鏟平了，我也不知道它們去哪了，只是以前我是在這里遇到它們的，每次回來，它們都會在這個石板上等我，下了雨，就躲在石板里等，現在，估計找到了新的地方了吧？”

    這話讓在場的人人鬼鬼都愣了一下，小棲無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站起身，將自己的雨衣帽子往后拉了拉，將自己的小臉全露出來，然后小跑到老三面前：“爺爺，你是來找狗狗的嗎？”

    聞言，老三蒼老的臉展開來，仿佛皺紋都露出了笑意：“是啊 ，小朋友你是不是見過它們??！”

    貓貓狗狗們原本都遠遠地看著老三，也不怎么出聲了，聽到老三這么說后齊刷刷地抬頭，想要靠近卻又顧忌到之前豹尾說的會影響的話，也不敢靠近。

    黃狗不可置信地說：“老三，來找我們？”

    而小棲無點頭回答爺爺的話：“見過?！?/br>
    老三更激動了，他彎下腰：“那你能不能告訴爺爺，你在哪里見過它們？”

    小棲無指指石板：“在那里?！?/br>
    老三正準備彎下腰去看，但下一瞬卻聽到面前的小孩說：“可是，它們已經離開了?！?/br>
    老三動作一頓：“被人領養了嗎？”

    小棲無搖搖頭：“它們，死了?！?/br>
    老三彎腰的動作僵在那里，像是沒聽清似的：“什么？”

    “死了?！毙珶o指指一旁的樹，“被埋在這里?！?/br>
    “是，你埋的嗎？”

    “不是哦?！毙珶o看了眼擠在一堆，目光里全是期盼的貓貓狗狗們，輕聲說，“是它們自己?！?/br>
    “一只一只把先死的狗狗和貓貓，埋在這里?！?/br>
    老三一只手撐著膝蓋，指尖像是抽搐了一下，好半天才說：“這樣啊?！?/br>
    那個年輕人：“爸，你先起來?！?/br>
    “是啊?！崩夏棠陶f，“這么多年了，可能也是老了?！?/br>
    老三視線落在石板上，好半天才說：“是我來晚了，是我來晚了?！?、

    老奶奶嘆了一口氣：“不怪你?！?/br>
    老三慢慢地走向了那顆埋葬著貓貓狗狗尸體的樹下，抬手摸著樹，佝僂著自己的腰：“你們，這些年，有沒有吃飽飯？”

    “吃飽啦吃飽啦?！秉S狗在一邊叫著說，“山莊有好多好心人，我們總是有東西吃?！?/br>
    小棲無也走到了樹旁，將黃狗的話轉達給了老三，老三愣了下：“你也是，來喂它們的嗎？”

    “不是呀?！?/br>
    “那你是……”

    老三問完，倒是他兒子想起了什么，看著蘇聞和小棲無，驚訝地問：“你們是不是那個娃綜里的那個，很神的小閻王？”

    他雖然不怎么看，但是公司里好多女同事都喜歡，說看著這個小孩解壓，又一次他午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她們在討論的照片，說是這是什么廣告，上面的人穿著古時候的閻王cos服，很可愛，今天的小棲無穿著的是雨衣，又下著雨，所以他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小棲無點頭：“是棲無?！?/br>
    老三問兒子：“你認識？”

    老三兒子小聲說：“爸，我聽同事說，棲無是一個閻王廟的廟祝，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那是不是她能看到您說的那些狗？”

    老三微怔，他這么一把大年紀了，對于這些東西，肯定是比年輕人信的，但，這只是個小孩子啊，他遲疑著問：“小朋友，你看到大黃它們了？”

    “大黃？”小棲無有點茫然，“原來叫大黃呀？可是它們說，說它們是流浪狗，沒有名字呀?！?/br>
    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管這個小孩能不能看見，但是能知道是流浪狗，那就一定是見過的，老三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說：“是，是流浪狗，大黃是我取的名字?！?/br>
    他嘆了一口氣：“只是那時候我又不怎么說話，每天跟它們也沒什么交流，所以也沒怎么叫過?！?/br>
    “大黃，大黑，小花，小白……都有名字的?！崩先f，“都有?！?/br>
    老三取名比較隨意，他沒什么文化，就是看著花色取，所以很好認，小棲無也能一一對應起來，她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呀?！?/br>
    “你們聽見了嗎？你們是有名字的?！?/br>
    老三眼睛微微睜大：“你在說什么？”

    小棲無指了指他身旁：“它們，都在這里，在這里等你?！?/br>
    “等我？”

    大黃沒想到自己也是有名字的，它尾巴開始搖了起來：“我叫大黃，我叫大黃，老三，我們都在這里等你呀，你為什么，不回來了？”

    小棲無：“大黃問，為什么，你不回來了?！?/br>
    老三看著自己身旁的空白，一時失聲，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這個小孩子，但是，自己現在回來，大黃它們也不在了，很多話也沒處說，現在給這個小孩子說了，在這棵樹下，也算是給大黃它們一個交代吧。

    他哽咽了一下：“我……”

    還是他老伴說的：“老三那天去工地上班，受了傷，原本瘸的腿就截肢了，他家里人就來把他接回老家養病了，他就拜托了他的工友先替他養著?！?/br>
    “后來他家里有了些變故，老人生病，他自己沒了一條腿，哪里也去不了，就到了我們鎮里的市場，找了點碎活做養家照顧老人，哪里都走不開，工友們也說，那些貓貓狗狗不見了?！?/br>
    他老板嘆了口氣：“老三人老實，話也不多，這些年也很苦?！?/br>
    “后來我們認識，他也將我兒子視為己出，供著孩子上學，還累病了，孩子出來后又給他養身體，給他換了腿，他一直都在念著這里的狗和貓，孩子之前也過來看過，但是說原來的房子已經推了，這里變成了度假山莊，也沒有什么狗，所以…孩子給他又養了一條，不過老三總是堅持我們這條，叫二黃，他說大黃這個名字已經取出去了?！?/br>
    話沒說完，但是也大家也大概能明白了，就是陰差陽錯，老三才沒能回來。

    【誒，生活真的就是這樣，很多時候身不由己?！?/br>
    【十多年，這個老人真的好辛苦?！?/br>
    【還好，現在還算幸福，只是，那些狗狗真的死了嗎？】

    這個問題，老三也想問，他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大黃它們，真的在這下面嗎？”

    “在?！毙珶o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拿出了生死簿，豹尾也將自己手里的遞了過來，小棲無摸了摸，說，“大黑和小白是前年，小花是去年，大黃也是去年，它們都被埋在這里啦?！?/br>
    老三蹲下去，捂住臉：“可憐的孩子們?！?/br>
    “一大半輩子，都在漂泊?！?/br>
    說完后，他又突然抬起頭：“兒子，去找把鏟子來?！?/br>
    “爸，你要做什么？”

    老三說：“把它們帶回去，以前沒能給它們一個家，現在可以了?！?/br>
    老三兒子沒有阻止他這個想法，他太知道了，這些年就算是生病，他爸也一直念叨著這些貓貓狗狗的，在老家的時候，看到門口跑過一條，都會發好久的呆，老三把傘交給了自己mama，然后跑開去找鏟子了。

    老三蹲在地上，看著周圍：“大黃，大黑，你們能聽到我說話嗎？”

    大黃：“汪！”

    “汪！”

    “喵嗚！”

    小棲無小小一只，蹲在了老爺爺身邊，小手探過去，摸摸爺爺的手：“它們能聽到哦?！?/br>
    老三說：“我不是不要你們，對不起?！?/br>
    “汪！”

    （我們不怪你?。?/br>
    “喵嗚?！?/br>
    （你好就好啦。）

    剛開始老三還以為是自家的二黃在叫，直到聽到貓的聲音時，身體微僵，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大黃？小花，是你們嗎？是的話，你們再叫兩聲?！?/br>
    “汪汪！”

    “喵，喵?！?/br>
    老三不可置信地看過去，確實是從空氣里傳出來的聲音，他又一次看向小棲無，是這個小孩摸了自己以后才聽到的：“你……”

    小棲無彎彎眼睛，乖順地說：“爺爺的思念，大黃們聽到了，大黃它們也想爺爺，爺爺也該聽到呀?！?/br>
    老三眼里緩緩漫出眼淚：“想，想我嗎？”

    “我也，我也想你們，你們是我那段時間，唯一的精神支柱?！?/br>
    老三回想起自己的這些年，其實挺失敗的。

    他讀不好書，又是長在鄉下，家里沒什么條件，早些年還挺渾的，讓老人cao了不少心，出來打工好多年，錢也沒存到，跟人打架，瘸了一條腿，更是覺得自己前途無望了。

    他大半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爹生了病，他才覺得天要塌了，那時才一夜之間長大。

    經人介紹來到城里打工，因為腿是瘸的，也沒有多少地方要，房子都租不起，吃飯也是饑一頓飽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