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無從抵賴 第8節
于真意和張恩儀走在最前邊,張恩儀這個霸王花開始裝含羞草,在顧卓航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薛理科和蔣英語跟個左右護法似的架著陳覺非,于真意特別想去提醒一句,他穿著的固定器可以讓他正常走路,只不過比常人走的稍微慢些。她想想還是作罷。 因為了解彼此,所以于真意知道陳覺非此刻的心情稱不上好。但是于真意不知道陳覺非在生氣什么,她努力思考著從上午開始自己和陳覺非說的每一句話,到底哪里觸到這條小狗的雷點了呢? 思考無果,得出結論——青春期的小狗,太過敏感。 “你說說你,腿都瘸成這樣了,在家休息不好嗎,是我我絕對把整個高二上學期給休了?!毖砜普f。 蔣英語也附議。 陳覺非嘖了聲:“怎么還阻止人學習???” 蔣英語陰陽怪氣:“不阻止不阻止,年級第一跟我們還是不一樣的?!?/br> 薛理科還是不理解:“學霸的思維的確有別于我們凡人?!?/br> 提早下課的緣故,食堂里的人比往常少了一大半。 陳覺非在靠窗口的位子坐下,其余幾個人去排隊。 隊伍不長,沒等多久就到了于真意。 “阿姨,我要一份椒鹽排條,糖醋排骨,豬油炒杭白菜,然后再一份紅酒燴花蛤,毛豆燒雞,青椒土豆絲,分開裝在兩個碟子里?!庇谡嬉庹f。 阿姨給她打好后,打飯的時候手又顫顫巍巍地抖著,一抖就抖落了大半勺。 于真意的心也隨著她的手一起顫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食堂阿姨的手沒有一天不抖! 蔣英語吃的最多,眼見阿姨盛得少,又是苦苦哀求,磨蹭了好一會兒功夫。 于真意在陳覺非對面坐下,她把盤子挪到陳覺非面前,從餐具盒里拿出兩根勺子,其中一個遞給他。 薛理科和蔣英語屬于吃飯的時候不說話就會死。兩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在沸反盈天的食堂里也十分明顯。 薛理科看著顧卓航,自來熟般地問候:“同學,你以前在哪兒高就的???” 張恩儀:“高就這詞兒是這么用的嗎?” 薛理科:“那字兒造出來不就是給我用的嗎!” 顧卓航:“我高中以前都在杭城,半個月前剛搬過來?!?/br> 張恩儀:“那你從來沒來過這里啊,你覺得這里和杭城差別大嗎?” 顧卓航沉默了一會兒:“以前來過一次?!?/br> “那我上次看見你在古董花園那天,是不是就是你剛搬過來的時候?” 于真意和顧卓航中間隔著個張恩儀,所以她講話的時候微微探著頭,有一縷頭發上沾了點糖醋排骨的糖漿,發絲在甩動間又貼著她的唇邊,印上了一點焦糖色的痕跡。 顧卓航嗯了聲:“我住那附近?!?/br> 此言一出,除了陳覺非,其他幾個人眼神交錯對視又交換。 大戶人家。 “那你——” 于真意有一堆問題要問,陳覺非的視線落在她唇上,他從夏季校服淺淺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紙,抽出一張后抬手伸到于真意面前:“別動?!?/br> 于真意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話,任由陳覺非幫她擦著嘴角,他的拇指指腹隔著那層薄薄的紙巾刻意撫過她柔軟的唇,很快的一下。 張恩儀早就習以為常了,薛理科就不行,他還是做不到以正常又自然的目光面對眼前這兩人,所以他帶著滿滿的疑惑問:“哎,你倆這樣真的不影響你們以后找對象嗎?” 于真意覺得他大驚小怪,這怎么了,陳覺非可是重度潔癖啊。 蔣英語塞了口飯:“你想多了,陳覺非重度潔癖,這屬于是哀家眼里容不得臟東西?!?/br> 他惟妙惟肖地學著,薛理科覺得好笑,他又戳戳陳覺非:“哥,我想聽你說這句話?!?/br> 陳覺非:“你有病吧?!?/br> “不過你倆那微信昵稱,整的跟情侶名一樣?!痹陉愑X非那里碰了壁,薛理科又開始剛剛的話題。 于真意:“文盲,你懂什么?!?/br> 張恩儀艱澀開口:“不好意思啊真真,其實我也不懂?!?/br> 于真意:“......tbg:true beautiful girl,tnb:think no boy?!?/br> 張恩儀、薛理科、蔣英語:“......” 神一般的英譯中。 蔣英語邊和大排做斗爭邊豎起了個大拇指:“姑娘好英文?!?/br> 于真意:“thank you?!?/br> 于真意還要說些什么,從來都是問什么答什么的顧卓航冷不防開口:“你們兩個是......” 點到為止的話卻能讓每個人都明白言下之意。 顧卓航這是把兩人當情侶了。 于真意夸張地啊了聲:“怎么會這么想?” 顧卓航淡淡地說:“你們的相處方式,挺像?!?/br> 于真意塞了塊排骨,她看看陳覺非,一臉若有所思:“看來我們有必要改變一下相處方式了,不然還真被科科說準了,萬一真耽誤我的桃花了呢?!?/br> 蔣英語在一邊咒罵學校食堂的飯量越來越少越來越坑人,幾個人的話題又扯到了食堂的飯上。 區別于其他人,陳覺非直直對上顧卓航的眼睛,毫不退讓。大概是雄性生物之間,無需多余的言語,只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對方眼里的敵對之意。 陳覺非突然嗤笑出聲,眼里挑釁的進度條被拉滿。 他還以為面前這位新同學是什么來路,原來是綠茶啊。 在小團體的對話已經成功地從食堂打飯阿姨手抖轉移到門衛大叔好像逆齡生長之后,陳覺非沒由來地說:“其實不太熟?!?/br> 幾個人的目光紛紛轉向他,于真意最先說:“啊,是排條,還是排骨,還是杭白菜???” “真真?!甭曇舻偷统脸?,聽不出什么情緒。 該是很平的兩個字,卻在他的唇齒間摩挲出抑揚頓挫的味道,更像雄性生物探出鋒利爪牙告誡外來的侵犯者。 于真意起先以為陳覺非在叫她,后來發現并不是,她還有點錯愕,因為陳覺非不常這么叫她。而剩下的話,更是將她的錯愕拉到了峰值。 “其實我們兩個不太熟?!?/br> “只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搬了三次家還是鄰居,她的名字取自我媽最喜歡的《飲酒》,我的名字取自她爸最喜歡的《歸去來兮辭》?!?/br> “除此之外,的確不太熟?!?/br> 第6章 草木蔥蘢,伴著貼地而來的風颯然作響,最后一絲晚霞湮沒了這座城市所有的建筑。 顧卓航一個人住在這里,做飯阿姨正在廚房燒菜,燒完菜之后她就走,待到明天的這個時間點再過來循環重復今天的工作任務。 顧卓航看著眼前的一桌子的菜,味同嚼蠟。 少女輕靈上揚的聲調在耳畔回旋。 她帶著笑意說: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的。 顧卓航只見過于真意五次。在古董花園,她笑著和鄰居meimei說話;在躲云書店,她對自己說謝謝;在車站,她和賣西瓜的阿婆討價還價。 然后就是今天中午,她說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 而還有一次,太早了,回溯在時光的甬道里,距今已經太久了,久到于真意一定忘記了。 莫名的,他又想到陳覺非今天中午那番話,那語氣里明晃晃的宣誓主權。 很幼稚,也很低級。 可是他矛盾地想著,要是身份對調,坐在那里宣示主權的人是他就好了。 · 開學第一天,學校門口堵得厲害,于真意一道數學題沒解出來,被數學老師扣下了,陳覺非先慢吞吞地走下來,在停車棚等她。 數學老師沒有拖太久,只講了二十分鐘。于真意走出教學樓的時候看見陳覺非身邊站著兩個女生,身上還穿著迷彩色的軍訓服,應該是高一的學妹,不出意外就是在問陳覺非要聯系方式。于真意已經習慣了,她把書包抱在前面,坐在樓梯臺階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前頭。 直至看到兩個女生臉頰紅紅地跑開,于真意才走過去。 陳覺非靠著墻:“杵哪兒干什么?” 于真意解釋:“我過來多尷尬呀?!?/br> 陳覺非興致缺缺地哦了聲:“你不來救我?!?/br> 用于真意新學的詞來說,陳覺非的臉和說出的話時常讓她覺得ooc。 “ooc是什么意思?”陳覺非問。 于真意笑得眉眼彎彎:“就是你sbb?!?/br> “......” 車拐過學院路,最擁擠的一段路已經過去了。 等在紅綠燈前,于真意問:“你說一見鐘情是不是就是見色起意呀?” “是?!焙箢^的聲音沒半點猶豫。 “那這種喜歡有點不牢靠?!庇谡嬉夂眯奶嵝阉?,“你小心被騙?!?/br> 綠燈。 風裹挾著她的長發,發梢掠過陳覺非的鼻尖。白色襯衫有一角沒有扎進裙擺里,蹭著他的手背。 他鼻子聳動了一下,清晰地聞到于真意身上的甜橙味,糅合在夏日傍晚的風里。 指尖勾過她的發梢,他垂頭,額頭貼著她的肩膀,很輕地蹭了一下,聲音有些悶:“于真意,你知道就好?!?/br> 關她什么事? 于真意疑惑:“我知道就好?為什么我要知道?” 陳覺非沒再說話。 小電驢開進鴛鴦巷,在陳覺非家門口停下,陳覺非慢吞吞地跳下小電驢,他單肩背著包,腳步一輕一重地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