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 第21節
提起作詞人“l”時,她笑得很燦爛。 那應該是一檔很輕松的訪談類節目吧,主持人玩笑著問josefin,“l”不透露任何個人信息,也不在媒體面前出現,是不是因為本人形象很差?又矮又挫,肥頭大耳? josefin馬上搖頭,環裝耳飾隨動作擺蕩。 她風情萬種地開著玩笑:“少胡講啊,‘l’很帥的,不露面是怕你們被迷倒嘍?!?/br> 旁邊的另一位女星笑道,只有你見過,當然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真的長什么樣子我們又不曉得。 其他女星也隨聲附和。 josefin不滿地用指尖敲敲桌子,反駁:“比你上部戲的男主靚仔太多!” 字幕上顯示,那個戲里的男主角是超有名的港城明星,連狄玥都聽過名字。 所以視頻里那群人哄堂大笑:“真的假的?!” “我說真的嘛!”josefin急了。 狄玥對著視頻抿嘴笑,覺得這位josefin小姐一定對“l”很傾心,不然不會每次都那樣急著反駁。 原來那樣明艷冷感的美女,心急護人時,居然也會流露出小女孩的神色,真是怪可愛的。 之后訪談節目里提及某歌曲走紅校園,“校園”二字讓狄玥想起一些正經事。 她打開學校的網站,去下載了一份學校的退學審批表格,按上面的要求大概填寫。 弄完這個,又去搜了搜各個城市的招聘信息。 之前在家里‘禁足’時,她也大概看過,有幾個城市她還挺喜歡的。 其中一個,便是涼城。 涼城多雨天,也被人稱為“雨城”,在她瀏覽涼城的相關信息時,梁桉一終于幫她打掃完戰場,從廚房走出來。 看見梁桉一的身影,狄玥下意識扣上了電腦。 梁桉一抽了張濕巾擦手,一偏頭:“愣什么神,過來曬曬太陽?” 看得出來,他更偏愛晴天,天氣好時,話都會稍微多一些些。 陽光很好,屋子里空調夠足,感受不到夏日的酷暑。 狄玥跟在梁桉一身后,推著蒲團去陽臺,挪動物品時,不留心碰到竹席上的一個什么東西,意外地發出些悅耳動靜。 “是什么?”狄玥把那東西拿起來。 大體能看出來那是一種樂器,但具體什么名稱,她叫不上來。 梁桉一說那是卡林巴琴,以前在非洲某處聽過土著居民演奏,覺得聲音不錯,一直記著。 后來國內有賣改良版,換了個通俗些的叫法,稱為拇指琴,做工上要商品化一些,比較精良。他覺得挺有意思,便買了一個回來。 演奏方式簡單,容易上手,兩根拇指就能彈一首曲子。 狄玥拿著卡林巴琴,又不識每個金屬片代表的音符,沒有章法、瞎彈一氣。 但梁桉一說的容易上手大概是真的,這小東西聲音很美,像溶洞里落下水滴砸進洼地里,她隨便彈幾下,聽起來居然也不刺耳。 她不知道的是,梁桉一把她這段胡亂彈的曲調記住了,并且在后來,換做了他的手機來電鈴聲。 梁桉一問她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曲子,狄玥搖頭,想了想又說:“過去音樂盒里那個曲子是什么,挺好聽的?!?/br> 黃昏時分,狄玥學了她人生的第一支卡林巴琴曲子,《致愛麗絲》。 她彈得不熟練,對節奏掌握得也不好,但好歹是個學霸,記憶還算不錯,該去撥哪個金屬片,總還算能記得一些。 梁桉一坐在她身后,雙臂幾乎把她環在懷里,他握著她的手,一段一段把曲子教給她。 狄玥喜歡被他牽引,但呼吸近在咫尺,也總忍不住想起,他用幾乎相同的姿勢帶她按動那臺老式打字機的情景,又或者想起,在深夜,他握著她的手,領她向下探去...... 撥動“3”,然后該是“6”“7”“3”...... 狄玥明明記得,可是呼吸亂了,指尖的動作也就跟著亂了,連著撥錯兩個音。 曲子不成調,梁桉一卻在她耳側輕笑,像是聽見了她比曲調亂得更離譜的心跳。 狄玥心虛,總覺得他已經看出她在想什么,干脆丟下卡林巴琴,倒進梁桉一懷里:“不彈了?!?/br> 那真是一個太悠閑太放松的黃昏。 斜暉慢渡,天色漸暗,光影也漸漸模糊。 斑駁的植物痕跡,統統落在被夕陽染成橘色的墻體上。 他們像連體嬰,依偎在一起,梁桉一憐撫她的掌心,問她手掌的疤痕是怎么留下的。 狄玥有些犯困,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講著:“好像和你說過的,是我用買書的錢買了零食被姑姑發現之前的事情了——” 她打了個呵欠,蹭著梁桉一扭了個更舒適的姿勢,然后繼續,“——我和繼母出門,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摔在泥坑里了,手掌劃破沒及時處理。后來發炎化膿啦,姑姑帶我去醫院,但是處理得有些晚,爛得太深,就留了疤痕?!?/br> 就是那天,她鬼迷心竅,用買書的錢在醫院外面的小商店買了零食,挑選時看見兩三個穿白大褂進去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但也安慰自己,覺得不一定就是姑姑認識的人,而且,就算是,也不一定會告訴姑姑。 結果她被告狀了,姑姑出來尋她,當著街上人的面,揪著她的耳朵把她拎回了醫院。 “那天好丟臉的......”狄玥說。 梁桉一腦海里閃過當時的畫面,小狄玥把那些零食都塞進他父親手里,前一秒還笑容燦爛地說請他父親吃,結果她姑姑出現,揪著她的耳朵,把人揪走了。 她當時一定覺得很糗,臉紅得像秋天枝頭上的柿子。 “狄玥,那天我在場?!?/br>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狄玥,不覺得她丟臉,反而,她像一輪小小的太陽。 第20章 2014.7(7) 那天后來,梁桉一說了什么狄玥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晼晚天色里,他的身影被夕陽籠著,輪廓那樣溫柔,耐心地側耳傾聽。 他的畫已經畫完,掛在客廳與陽臺的銜接處,和那盆不再開花的玫瑰是近鄰。 橘色光線下,像一尾淡紅色的魚,誤闖此處。 聽她絮絮叨叨講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時,梁桉一始終與她十指相扣,偶爾感知到她的情緒,用拇指指腹安慰地撫幾下她的手背。 于是那些關于狄家的煩心事、雙方對抗的沒把握、對往后獨立生活的焦慮都散了,她得以在黃昏時分,同下跌的金烏一起,酣然地長眠一場。 醒來已經是月色如水的夜,梁桉一的手臂被她一直壓著,正用單手敲著筆記本電腦。 狄玥早忘了她用人家的電腦都查過些什么,惺忪地看他。 “醒了?” “嗯?!?/br> 她還不算清醒,恍惚間,伸手過去觸碰梁桉一被壓了半天的手臂,幫他捏捏揉揉,“是不是把你壓麻了?” 梁桉一看她一眼,用動作回答她。 他的手伸進她的衣衫,不但沒麻,還很靈活地解開了背后的扣子。 他們滾在沙發里深吻,狄玥以為欲念上頭時,男人都會不管不顧地繼續,但梁桉一記得她沒吃晚飯,帶她出門,還借了保安人員的電動車,載著她去擁堵的老城區兜風、覓食。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她坐在喧囂的酒吧里,總也找不到快樂的理由。 那時候她做過最差最差的打算,她想,如果實在撐不下去,就算了吧。 詩人海子那樣才華橫溢,也是15歲參加高考,寫得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不是也在25歲便臥軌自殺了么。 那時那樣頹喪,能有現在這樣的際遇,已經是意外。 而這意外,有梁桉一不少功勞。 夜風拂面,狄玥環著梁桉一的腰,忍不住問了個逾越關系的問題:“梁桉一,你對別的女人也這樣好么?”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但真是很動聽。 因為他說:“從來沒有過?!?/br> 那天他們在小吃街擁擁擠擠地排隊,買那些被叫做“特色”,卻在國內每個景點都有賣的小吃。 當然這點狄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上面寫的“只此一家”都是真的,不要錢般跟風擠進去,哪家隊伍排得長,偏要去排哪家。 每每輪到她點時,梁桉一早已經把手機舉到付款碼前掃過:“吃什么,點?!?/br> 真是好快樂的盛夏夜晚。 不留心被蚊子在手肘上叮了一口,都無法影響她的好心情。 周圍喧喧嚷嚷、人潮涌動,各類美食的氣味混合在仲夏的夜色中,攤鋪掛滿燈牌晴虹,商販架著喇叭吆喝,音量賽過槐樹上棲息的夏蟬。 狄玥心滿意足地舉著轟炸魷魚和大雞排,扭頭喝梁桉一手里的冰沙,嘴里含著滿滿一口時,他碰碰她的手肘。 嘴里的冰沙太滿,一時咽不下去,狄玥鼓著腮,用眼神詢問:怎么了? 梁桉一指指頭頂。 她順著他的動作,仰頭去看夜空: 稀疏星子隱匿在城市燈光中,月亮不知為何,是粉紅色的。 好美。 “梁桉一?!?/br> “嗯?” “今晚......我們做吧?!?/br> 梁桉一輕笑:“嗯?!?/br> 狄玥覺得臉皮發燙,目光飄忽,落在不遠處一家竹筒粽子上:“那你再請我吃個粽子吧,我得多吃點,補充體力?!?/br> 他笑得肩膀都是抖的,被她不滿地問:“笑什么,補充體力怎么了?” “不怎么,補?!?/br> 梁桉一邊笑邊掏出手機,“還想吃什么,都買些?!?/br> 快樂總是短暫,在那之后一連幾天,狄玥忙得沒時間再去梁桉一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