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李蔚律
我撓撓額頭思考著要怎么跟容桐禕說問題并非出在你的身上。 也許追根究柢起來問題是出在她外公、外婆身上。但追論誰的問題如今不重要。 我不曉得該不該跟一個才十六歲的女孩說明一般來說,爸爸是把你們母女倆安置在一個有兩張床的套房里,還是在汽車旅館內的,你這個年紀我想不是每一個青年都有辦法感到開心的。 但是我發現容桐禕對母親有一種屈服性,她即使知道母親的品行還是會下意識逃避的千方百計替母親找藉口,她寧可去怪社會、怪別人與怪自己就是不愿意去責怪母親。 我也明白知道一件事實要去接受相當需要時間,我上次對她說的也不過就是一件她內心深處早就明白的事實。 接不接受……嗯。捫心自問,就算到了現在,我也不是不知道在我內心最深的地方,同樣是不接受母親對我可以置之不理,更是不愿意去相信母親在這幾年時間里從來沒有掛念過我,她幾乎不主動打通電話給我,但我寧愿相信她是倔強。 因為我也是如此倔強。好像只要光憑這一點,我都能夠重新深信著我們母女連心。 就算這相當薄弱。也是自我安慰。 我可以明白容桐禕的衝突及凌亂感,那甚至是一種恐懼。 無論母親如何,失去母親都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 不管用什么方式失去。 就算我現在行為上做的出離開母親,母親始終影響著我每一天。如果哪一天我過得很好,也只是想要證明給母親知道我可以這樣好好過生活。仔細想想,選擇來臺中并且當驗光師真的是出自于我李蔚律自我的選擇嗎?是屬于我的自由意識嗎? 不是。并不是。 就像容桐禕,或許她真的喜愛壘球,但真的是出自于她自由意識嗎?講白一點,不就幸好她打得很好?否則林佳吟會讓她這么做嗎?一但林佳吟阻止她,她還會繼續嗎? 原來不管我們做了什么事都仍是母親轉上的發條人罷了。 離開母親的我們,也從未自由過。 「是我也開心不起來?!刮艺f,容桐禕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軟弱卻毫無一絲求助信號,就像是一個關在牢里的死刑犯,認清生命沒有轉圜的馀地。 老實說我不太明白她爸爸的思維,既然他住得了這個地方,表示他并非是因為貧困而不得不安排家人擠在一個小屋子,租汽車旅館的錢明明夠住大房子甚至還不錯,我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想帶著妻孩是住在汽車旅館內?尤其那孩子都已經是高中了! 「你并不奇怪?!刮疑髦氐恼f。 她說的對,我知道她心中的苦悶又能如何呢?我也幫助不了她,她說完以后依然要回去那個家。我能做的就是不讓她責怪自己,也不要覺得自己是怪胎。 「剛剛跟你說的話并非我的本意……」容桐禕垂下眼說。 「你不要再自責這件事了,我認為你沒說錯,我確實無法替你做什么……」我打斷她說。 她又打斷我看著我回:「我并非認為你無法替我做什么事,事實上只要可以看到你我心情就舒坦許多了?!刮艺UQ劭粗??!改愕拇嬖趯ξ叶允请y得又純粹的美好,我只是……我只是……」我張大眼看著她把眼瞼垂下去細聲說:「希望自己對你而言亦能夠如此,我盡力而為在你面前做到,才會對于被你戳破的我感到惱羞成怒。又如果跟你吐露心聲,只會讓我越來越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什么怎么辦?」 她沉默好一會兒后看著我說:「我會需要你?!刮艺苏粗??!傅也粦撔枰恪矝]資格……」 「資格?為什么會談到資格?」她沒說話了,一直到我們吃完東西、結完帳走出義大利麵館后我再繼續問:「桐禕,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好嗎?」 「不重要了?!顾p手插在棒球外套口袋里大步往前走說。 我快跑兩步追上她后鼻噴兩口氣說:「對喜歡的女孩子給予這種態度是相當不迷人的?!?/br> 容桐禕緊急煞住腳步轉頭看著我同時也紅起了臉帶點慌張說:「誰、誰說喜歡你了?」 我輕聳一個肩膀說:「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說出喜歡兩個字,表達口氣、眼神以及說話用的字眼有時也足以表達一切了?!?/br> 「也、也能是朋友啊?!?/br> 我偷笑了一下說:「嗯。你對朋友也都說這樣的話?資格不資格、應不應該需要對方之類的?或……純粹難得的美好?」 她暫時不說話的繼續走幾步后說:「總有非常特別的朋友……」 「好吧?!?/br> 她沉默不語多走幾步后偷瞄我一眼小聲問:「你可以忘記我剛剛說的話嗎?」 「哪一個剛剛?在義大利麵館里還是前幾分鐘?」 「……或許在義大利麵餐館里吧?!?/br> 「嗯哼?!?/br> 她又沉默走幾分鐘后再偷看我一眼小聲膽怯說:「如果忘不掉也沒關係……」 我憋笑看著她,輕咳兩聲說:「我已經忘了?!?/br> 「喔……」 到了停機車的地方,我把她的安全帽遞過去說:「桐禕,」她接過手抬點頭看著我?!改悴粫]資格,我很開心是被你需要的?!顾鏌o表情卻臉紅的扣緊安全帽。 載她回到汽車旅館的家,我都不曉得該怎么看待這種地方,讓我想起大學在一間小餐館打工時,餐館對面即是差不多這等級的汽車旅館,不到精品級卻也算是挺不錯。 里面其中一間也是長期居住的老夫妻,似乎是從事工程的,幾乎每天都會叫我們餐館的小火鍋或套餐幫他們送過去。 容桐禕住的這地方門面還滿漂亮,如果不是我有查過的話會以為是二星級或三星級,儘管一星跟二星很多差別沒有很大,一個晚上千跳的都很可以是人住的。 但這所謂quot;可以是人住quot;的不包括容桐禕的狀況,如果我是容桐禕,會覺得這根本不是人在住的。 「謝謝你請我吃飯……等我之后有打工再回請你?!谷萃┒B把安全帽還給我說。 「你確定要打工?」我收過說:「你還是不要打工比較好?!?/br> 「mama希望我可以幫忙賺錢,而我也是想的?!?/br> 我看著她好一會兒后說:「你媽打算不讓你睡覺嗎?」 「也許……假日工吧?!?/br> 我舔舔唇后說:「桐禕,我真心認為你無須為了幾千塊蹉跎,不管是蹉跎青春時間還是只能把青春都拿來讀書也彷彿沒有青春一樣,但這都不會比幾千塊廉價且沒意義。有時候一些錢賺了是沒意義的,就像一袋麵包跟一片麥田,至少在你現在的狀況與年紀里,而你是有能力的時候,不該選擇麵包?!刮蚁肓讼牒笥终f:「你們家或許缺錢,但那是因為你們家缺錢的定義與狀況跟別人家不一樣?!?/br> 「嗯……」 我吁一口氣,伸出手牽著她的說:「我知道你懂,也知道……你的處境。但……」我說到這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不是我勸不勸得動的問題,而是無法干涉到太多以外,也無能為力。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很強壯的?!顾冻鲆挥浐莒t腆的微笑說,偷偷握緊一下我的手又變成松松牽著,但是大拇指偷撫兩下我的虎口。 我內心一股熱誠,忍不住把她拉過來抱住,她被我的行為嚇了一跳,也很快像試探般輕輕環住我的肩圍。 許久后她小聲問:「我也可以像你這么清澈美好嗎?」 我摟緊她,cao著一種再也沒有比這更多的深刻誠懇與欣慰說:「你絕對比我更純粹、清澈與美好?!?/br> 就算是凋零的花瓣,也述說著最單純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