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2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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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 一群幼崽立時嗷嗷叫著撲了上去, 小金狐來者不拒, 來一個抽一個, 跟打皮球似的一個個把幼崽們給摁了回去。 狐遲陽趴在白虎的背上看著這一幕,歪了歪頭。他想起來了, 眼前這一幕在過去總是頻繁上演的。 每到安婆婆開始講故事的當頭, 狐遲陽都是跑得最快的一個, 能與他在速度上一較高下的只有北原少主雪谷寒, 本體是一只額生紅紋的白狼。 但是跑得快沒有用,打不過狐遲陽, 就只能憋屈地成為小金狐的軟墊。哪怕雪谷寒本體又仙又美,依舊會被比自己體型小許多的小金狐當枕頭錘。 于是發展到最后,往往都是小金狐占據了聽故事的最佳位置——安婆婆的膝蓋。 而倒霉的北原少主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安婆婆的腳邊, 將安婆婆的腳藏在自己的毛肚皮下,權當自己也算占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小金狐”當然是得意的, 妖族的強弱尊卑是從幼生期便決定的了。幼崽們都喜歡安婆婆, 那能趴在安婆婆膝蓋上的“小金狐”當然是幼崽中的最強者。 狐遲陽遠遠地看著高高昂著腦袋的“小金狐”, 隔著枝葉樹影間漏下來的斑駁陽光,狐遲陽終于看清了那張久違的面孔。 那是一位眉宇間帶著淡淡凜然之氣的老婦人,她外表看上去年紀已經不小了,眼角已經爬滿了斑駁的細紋。 但大抵是因為她跟腳不凡,生來便天資粹美,所以哪怕是塵世眾生避之唯恐不及的蒼老,放在她身上也并沒有顯得太過殘酷。 安婆婆有一雙很美的眼眸,藏著山川湖海與云霞翻涌,塵世間所有的風景都在她的眼中沉淀、寂落,化作一汪月光凝成的湖泊。 她的眼波澄凈,卻不是稚子無邪的清澈,而是千帆過盡、洗盡鉛華的純粹與安寧,只消一眼,便令人心折。 凡人有句話,叫“歲月不敗美人”,狐遲陽覺得,這句話放在安婆婆的身上剛剛好。 只見被毛茸茸包圍的安婆婆滿臉無動于衷,她隨手揉了揉趴在她膝蓋上的小金團子,開口道:“今天講的故事,叫‘愚蠢的米阿斗’?!?/br> 沒有人能拒絕安婆婆的故事,至少妖族的幼崽不能。 狐遲陽身為一只rou體未成年但魂已經步入大能境界的金日狐,在安婆婆開口的瞬間便忘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他趕著白虎湊過去,在眾多幼崽中的空地上擠著坐下,兩只爪子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聽著。 “米阿斗之所以叫‘米阿斗’,是因為他有一件寶貝,一件每天能產出一斗米的葫蘆瓢??恐@個寶貝,米阿斗從沒挨過餓,所以人們稱他為‘米阿斗’?!?/br> “然而,米阿斗雖然沒挨過餓,但也并沒有太多的盈余。因為每一次他都會將手里的米分出去一些,只留下足夠自己吃的?!?/br> “人們見狀,便在背后嘲笑米阿斗愚蠢,說他不懂經商,不懂為自己打算。若是他將剩下的米都賣出去,每天不停地盈利,他很快就會成為小鎮最富有的人?!?/br> 安婆婆的語氣并不激昂,只是平淡而又專注的描述,但伴隨著她的訴說,旁聽的人便也跟隨著她吐出的字句,不知不覺間融進了她的故事。 他們似乎都變成了故事里的米阿斗,米阿斗每天都那么單純那么快樂,從不擔心饑饉,也不憂心明天是否會有糧吃。 他總是將手里的糧食分給別人,比如嘴巴很甜每天對他說好話的人、同住一個村子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凄凄慘慘對他說家中不易的人…… 但是嘴巴很甜的人轉手就把米糧高價賣給了別人;稱兄道弟的人吃著米糧,對村子里的人嗤之以鼻稱阿斗是冤大頭;說家中揭不開鍋的人,在阿斗來時總是將家里的好飯好菜藏起,只留下一個空空的米缸,等著阿斗往里面倒米…… “??!怎么會有這么壞的人!”小幼崽們所處的環境都很單純,聽罷都不由得義憤填膺了起來,“阿斗就是把米拿去喂大鯉都不該給這些壞人!” 大鯉是金鯉一族的幼崽,因為吃得多又很胖,所以被稱為“大鯉”。接葉鎮的老人們喜歡他這有福氣的樣子,但又擔心這倒霉孩子將來躍不過龍門。 狐遲陽趴在白虎的腦袋上甩了甩尾巴,心想,愚蠢的幼崽,安婆婆的故事會這么簡單嗎? “所以,漸漸的,大家開始改口,稱呼阿斗為‘愚蠢的米阿斗’?!卑财牌艢舛ㄉ耖e,不為所動,“但是米阿斗不在乎,他還是每天開開心心的樣子,不過……” 米阿斗開始挑人了。 他送米的對象變得不規律了起來,有時候是蹲在路邊的小孩,有時候是對他微笑的老人,有時候是河邊漿洗衣服的村姑……大家開始摸不清米阿斗的偏向了。 后來,小鎮上的一個富商聽說了米阿斗的這件寶貝,他想將寶貝據為己有,卻不料他才剛準備動手,立刻便引發了眾怒。 小孩朝著富商丟石子,老人站出來為他說公道話,就連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都忿忿地喊道:“寶貝只能是米阿斗的!” 后來,這件事被告上了當地的知府,富商想要花錢疏通門路,知府卻斥責他寡廉鮮恥,狠狠地駁回了他。 “不過是個愚蠢的米阿斗!”富商不甘心地罵道。然而恰好一位大儒路過此鎮,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搖頭,道:“非也,這是這里唯一的聰明人啊?!?/br> “所以——”安婆婆眼神沉靜地望著滿臉不解的幼崽們,問道,“你們說,為什么大儒會這么說呢?” 此話一出,剛才還安安靜靜聽故事的小家伙們立刻七嘴八舌地吵開了,他們各抒己見,各有各的看法。 “我知道!因為米阿斗成長了,他只把米送給善良的、愿意維護他的人?!币恢弊ψ痈吒吲e起。 “錯!”另一只爪子一把把它摁下,“是因為所有人都拿過米阿斗的米,所謂有因有果,結了善因,天道必然施與一個善果?!?/br> “普通人族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因果?”一直安安靜靜趴在安婆婆腳背上的雪谷寒突然開口,言辭卻鋒銳得與其美麗的外表判若兩樣。 “大家維護阿斗,正是因為他們認為阿斗是‘蠢’的。善良的也好,壞的也罷,寶貝只有在阿斗的手里才能人人沾光,落到富商手里就什么都沒有了?!?/br> “而且,安婆婆之前也說過了,米阿斗會‘留下足夠自己吃的’?!毖┕群α怂ζ恋你y藍色尾巴,“給好人也好,壞人也罷,都不妨礙米阿斗吃飽啊?!?/br> “相反,為了那點米糧,善人要更善地對待他,壞人為了占便宜也要笑臉迎接他。為了不讓富翁奪走寶貝,所有人都要站出來維護他?!?/br> “又能吃飽,走到哪都會被人討好,人人都要揣摩他的想法,米阿斗正是這個小鎮上的無冕之王?!?/br> “米阿斗大智若愚,其他自詡聰明的人反而被困在自己的小聰明中,所以大儒才說米阿斗是唯一的聰明人啊?!?/br> 雪谷寒說完,扭頭看見其余幼崽們一副“天吶擼好陰險卑鄙的一只狼”的表情,頓時生氣道:“這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好嗎?” 幼崽們嘰嘰喳喳地吵開了,倒是窩在安婆婆懷里的“小金狐”咂了咂嘴吧:“我倒是覺得,阿斗的確很愚蠢啊?!?/br> “愚蠢”在這個故事中明顯是個反諷,小金狐此話一出,所有幼崽都扭頭看向了他。 “人族會很講究‘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的道理啦,他能這么知足也算得上是好事?!薄靶〗鸷彼χ笪舶?,“但是他圈住了別人的同時也圈住了自己啊?!?/br> “如果他的一生量來量去都只有一斗米,每天都眼巴巴地等著天道賞他一斗米,那他就永遠都不會有一斗米以外的故事了?!?/br> 幼崽們各執一詞,誰都不服誰,在接葉鎮里,這也算得上是常見的風景了。 狐遲陽趴在白虎的頭上,看著他們鬧著鬧著就鬧到了安婆婆跟前,又是撒嬌又是打滾,非要安婆婆分出一個高下來。 “你們能把人往好處想,是好事?!卑财牌派焓置嗣菐讉€說“要幫助良善”、“結善因得善果”的孩子,“有底線的善良,才不會釀出禍患?!?/br> 安婆婆說完,不等雪谷寒失落,同樣也伸出手順了順他脖頸上柔順美麗的毳毛:“你有成王的眼界與心胸,明辨人心又不為其所誤?!?/br> “至于你——”安婆婆薅起懷中小小的一坨,看著金毛小狐貍驕傲地昂著腦袋的模樣,也只是眉眼淡然地點點他的鼻子,“不為故事所限,不受常理所縛?!?/br> “你將來一定是一個自由的孩子?!?/br> 是的,自由。 狐遲陽愣愣地聆聽著,安婆婆的話與其說是一種對未來的評判,倒不如說是一種給予孩子的祝福。 在他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那么一個人,會用平淡的語氣講完故事,聆聽他們的見解,然后告訴他們,世事沒有絕對的是非與善惡。 就像勤勞的耕農,在尚未開荒的土地上播撒下智慧的種子,但卻沒有根據自己的意愿強行糾正他們的生長。所以,他們最終都成為了“自由的孩子”。 安婆婆是妖族幼崽們童年時的一場秋風,一陣春雨,她本該像故鄉一樣成為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印記。他怎么會忘?怎么能忘呢? “我想起來了?!蹦切┑谟洃浿械漠嬅姹环磸兔枘?,模糊的筆觸也漸漸變得鮮明了起來,“天地木,有一天,枯萎了?!?/br> 狐遲陽呢喃自語,眼前的場景卻出現了另外的波動。 “安婆婆!”靠在外圈的幼崽突然語氣歡快地輕叫了起來,“大哥哥來找你了!” 隨著這一聲呼喚,圍在內圈的幼崽們頓時拉長了語調,撒起了嬌:“不要啦,安婆婆,再講一個故事嘛!再講一個嘛!” 他們紛紛抬起粉嫩的爪子,用毛茸茸的身體嬌滴滴地蹭著老人的手,而一些體型較為龐大的幼崽則不動聲色地挪動軀體,試圖擋住那人的腳步。 然而,與永遠淡然平和的安婆婆不同,來者對幼崽沒有那般慈和溫柔的心腸,反而鐵血冷酷得很。 他一身白衣,穿花拂柳而來,擋路的幼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拂袖振開,硬生生在皮毛的海洋中踏出了一條康莊大路。 “小安?!彼Z氣冰冷,五官面目都被樹葉間隙漏下的陽光照得模糊。 他朝著坐在草地上的女人伸出手,女人仰頭望他,神色不動,眼神卻似乎有些茫然與恍惚。 “回去了?!彼湍菢訑傊终?,等待著女人的回應,像一座不化的冰山,或是一柄立于石中的劍刃。 他們便這樣僵硬地對視著,一直一直,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一直看著他,而他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無比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應,似乎百年也等得,千年也等得。 蟬鳴吱吱喳喳,吵得有些惱人。心大的幼崽們自知打不過,已經自顧自地跑到一邊去撲蝶玩耍,天生敏銳的妖族幼崽生來便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 拂過天地木和接葉鎮的風吹拂著男子水墨般的長發,白衣如云,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覺得風流意態猶難畫。 沉默的僵持中,狐遲陽幾乎以為男子應該感到不耐了,但他卻沒有。于是,安婆婆終于有了反應。 她抬起手,看了他一眼,這才緩緩將手指放入他的掌心中。只是三根手指的指尖輕觸,很輕很輕,似乎隨時都可以抽手離去。 然而,已經站成一座冰雕的男子卻在這時給出了驚人的反應,他迅速收緊五指,握得很緊,很緊。 他緩慢而又堅定地將她從地上拉起,明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卻做得舉輕若重,慎重不已。 ——仿佛在將一個血rou淋漓的生命,從泥潭中帶離。 第328章 【第28章】天道眷顧者 狐遲陽在看見白衣男子出現的瞬間便仿佛挨了一記晴天霹靂, 狐是傻的,頭皮是麻的,舌頭跟打了結般, 磕巴半天都說不出話。 白衣男子雖然話少,但不久前剛剛聽過這個聲音的狐遲陽倒不至于這么沒記性就把人忘掉,但他不明白,他美好的童年回憶里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噩夢般的存在? ——天界第一戰力, 封號“劍尊”的銘劍仙尊。 僅僅只是遠遠地看著那個人的背影, 狐遲陽就克制不住的齒關打戰,冷得縮成了一團,喉嚨深處不自覺地發出“嗚嗚”的聲音。 狐遲陽很害怕劍尊, 這種本能的反應源自他古老的血脈, 大抵是因為上一任妖主討教過劍尊的劍意, 所以妖主的傳承中也銘刻著那份對劍尊的恐懼與回避之心。 之前在清寂山上看見幻影時, 狐遲陽約莫是所有人中最快接受“劍尊乃世外人”這一事實的。因為在狐遲陽看來,劍尊早已不能以此世常理而論。 劍尊尚未飛升,按理來說修為應該是渡劫期, 但狐遲陽面對同樣是渡劫期并且修行同一道法的玄微上人時并沒有任何的恐懼敬畏之心,對劍尊卻明顯不大一樣。 在劍尊拔劍之前, 你很難想象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這樣的劍意。 哪怕只是在傳承的記憶中窺見支離破碎的浮光掠影, 狐遲陽也完全能明白上一任妖主為什么會對劍尊感到如此的恐懼。 也正是因此, 看著劍尊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安婆婆,狐遲陽心中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 狐遲陽雖然單純, 腦子卻也不算愚笨,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 安婆婆恐怕便是自己要找的“氣運之子”了。 “不是……”狐遲陽驚呆了, “安婆婆年紀都那么大了?還要老人家去保護世界……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 可惜, 幻境中的人聽不見狐遲陽的囈語,看著一身白衣的劍尊牽著安婆婆便要往村里走,狐遲陽也只能滿臉苦大仇深地跟上。 這一路上,狐遲陽聽見周遭那些不怕死的幼崽還在瞎嚷嚷,聽得他恨不得捂住耳朵,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安婆婆,令郎又來接你回家啦?”有年紀大些的幼崽調皮,故意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語調,他們不喜歡總是打斷故事會的劍尊,所以故意打趣他。 “他不是我兒子?!卑财牌诺故强吹煤荛_,回答得隨意而又淡然,“莫胡鬧?!?/br> 指望妖族這群精力旺盛的幼崽不胡鬧,還不如指望母豬可以上樹。只聽他們壞笑著,繼續道:“那他是你的弟弟嗎?” 他們故意往后輩說,安婆婆卻很認真地回復道:“不是,他年紀比我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