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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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無有所求,卻也不愿讓他經受如我一般的離散之苦。因此我自贖己身,甘愿無名無分地跟隨著他,但我的孩子……” 方知歡淚落如雨,神情凄然地看著被望凝青抱在懷中的柳南木:“我早已受盡了孤孑伶仃之苦,又怎會讓我的孩子遭遇這些呢?” 方知歡委頓在地,她是這樣姿容絕俗的嬌弱女子,此時卻如零落于地的頹靡殘花,看得人于心不忍。 京兆尹再次感到了棘手,無法證實長房搶了二房的孩子,也無法證實二房舍棄了孩子,依照律法,孩子需要認祖歸宗,但同時生身那方需要賠償養育那方銀兩。 然而眾人也不是傻子,他們看得出來二房的算盤也打得很精,方氏分明是想借西平郡王世子一事給柳氏定罪,之后再以滴血認親的方式將孩子撈回來罷了。 畢竟若是父母品行有瑕,縱使柳南木乃是名震一方的神童,日后仕途也必然坎坷。而在對方落難之時挺身而出,方氏就會成為那孩子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誰料到柳氏有這么大的能耐,竟讓陛下甘愿改立憲法也要保她呢? 京兆尹拿捏不定主意,遲遲不敢下判,一旁旁聽的齊國君卻突然轉頭,望向被屏風隔開的后方:“監司如何看待此事?” 眾人心中一驚,隨即人群便如滾水入油一般沸騰了起來。只見一角素色的衣袂自屏風后轉出,身穿月白色道袍的方士便佇立在大堂中央。 都說“人世流水七分塵,三分水色在他身”,穆霽寒有天人之姿,即便平平而立,也如自九天謫落凡塵的仙人。 這些年來,有關闞天監監司的傳聞多得數不勝數,他為死者伸冤,為生者彌憾,早已成為了人們心中衡量是非對錯的標桿。 只見穆霽寒半垂眼簾地站在那里,即便被齊國君問話,他仍舊不卑不亢,反而答非所問地道:“陛下可還記得兩年前答應在下的事?” 齊國君沉吟道:“自然記得,監司推辭了國師之位,曾說自己入世只為一人而來?!?/br> “那人乃入世渡劫的大能,命中帶煞,若跨不過劫難,必將淪為當世最兇之鬼,為禍一方,令生靈涂炭?!?/br> “正是?!辈活欀車苏牬思苄炼捏@愕以及惶恐,穆霽寒眼神宛如一口古井,無波無瀾,“在下斗膽,曾向陛下討要了一道免責令牌?!?/br> “若非觸犯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在內的十惡不赦之罪,免其責,恕其死,既往不咎,然否?”穆霽寒問道。 “確有此事?!饼R國君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如果真的是入世渡劫的大能,區區律法又怎能約束世外之人? “陛下記得此事,在下甚感欣慰?!蹦蚂V寒探手入懷,竟從衣袋中取出了一面金燦燦的令牌,隨手擱置在一旁的桌上,“時候已到?!?/br> 說完,不等齊國君追問,穆霽寒忽而邁步走至方知歡身前,一雙黑黝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方氏?!?/br> “你可知玉蟬子為何會尋到你,無論你如何貪婪索求,祂仍舊幫你至今?” 玉蟬子的名諱驟然被人提及,那人還是于神鬼之事擁有絕對權威的闞天監監司,方知歡立時呲目欲裂目眥欲裂,顫聲道:“妾身不解監司之意!” “我坐鎮京都至今,其中之一便是為了玉蟬子?!蹦蚂V寒仿佛沒有聽見方知歡的詭辯,自顧自道,“昔年供奉無名碑并以邪嬰之術污濁神靈神智之族,正是方家?!?/br> “方家為維持家族興盛,每隔一年便會獻祭一名新生的子嗣給無名碑,這些嬰孩的魂靈與野神交融于一體,在爛心木下化為了蟬?!?/br> 穆霽寒看了方知歡一眼:“蟬伏十載,夏盡一生。方家的貪婪孕育出了善惡不辨的邪神,祂破土而出之日便是因果反噬之日,方家五十一口人皆命喪于此?!?/br> “而你,當時還在母親的腹中,僥幸逃過一劫。玉蟬子常年受方家血脈供奉,早已對方家血脈的氣味銘刻入骨,你與祂腹中的嬰胎同根同源,祂才會找上你?!?/br> 穆霽寒的語氣平和,吐露出來的話語卻令人不寒而栗:“然而,凡事皆有因果,無心的供奉自然便有報業降臨之日?!?/br> “玉蟬子離你而去,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也獻祭了自己的孩子?!?/br> 方知歡愣愣地仰望著穆霽寒無悲無喜的俊顏,只覺得身墜冰窖,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的七竅玲瓏心在瘋狂的鼓噪,她應該大聲辯解,應該立刻反駁,但是她的舌頭仿佛被人打了結,陰寒的森冷如毒蛇般攀上了她的脖頸。 眾人只見穆霽寒抬手輕輕一拂,一根細細的紅線憑空顯現,牽連在方知歡與柳南木的小指指節。 “你獻祭了自己的孩子,有人可憐他,給了他另一具驅殼?!蹦蚂V寒容色淡淡,“若在下沒有猜錯,應該是土地公救了這個孩子,令他流離的靈魂有了寄身之處?!?/br> “可是!”方知歡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她大聲道,“可是您方才也看到了,我與那個孩子的血脈的確相融??!” “沒錯?!蹦蚂V寒神色不動,“即便是復生,同樣需要血脈相連的親眷作骨。方家舊址的爛心木樹下有嬰尸一百零三具,與方家昌盛的年月不符,尚缺一具尸骨?!?/br> “我曾疑心那具尸骨的去向,直到今日。若非你拿出畫像,我還不能肯定。就這一身血rou而言,他已不再是你的兒,而是與你有微薄血脈之緣的同族子弟?!?/br> 穆霽寒點明了殘忍的真相,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剜方知歡的心臟:“你的心上有玉蟬子留下的蟲眼,若仔細搜查,定然還能找到玉蟬子的寄身之物?!?/br> 想到家中的佛缽,方知歡又是一陣驚懼不已。 她神色有異,眾人也不是呆子,更何況京城眾人都知道,闞天監的監司從不說謊,他口中的話語都是金科玉律,都是早已既定的事實。 “她居然還有臉潑別人臟水,說別人搶走了自己的孩子……” “這惡毒的女人,虎毒尚且不食子,當真如殿下所說,死透臨頭也無悔改之意……” 面對眾人的指責,方知歡根本抬不起頭,然而穆霽寒仍舊繼續道:“然而,死者復生終究是禁忌之舉?!?/br> “土地公不惜折損道行也要如此作為,只可能這孩子的命格與天下運勢息息相關。他少有才名,不是左輔,便是文曲?!?/br> 穆霽寒看向柳南木,此時柳南木已經從望凝青的懷中下來,雙腳踩在了地上,沒有方才泫然若泣的可憐模樣,有著與其年齡不符的冷靜儼然。 “你根本就沒有將他生下,嬰孩還在腹中便被獻祭,何來生身之恩的說法?”穆霽寒輕描淡寫地道。 方知歡徹底地輸了,她癱軟在地,仿佛一具美艷而又失魂落魄的驅殼。殷唯膝行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中。 自釀苦果自品嘗,穆霽寒也沒有覺得當眾揭穿此事有何不妥,他看向望凝青和柳南木,語氣沉著:“他死過一次,天生命薄,若無人鎮著,恐怕早已夭折?!?/br> 站在望凝青身旁的靜喧輕訝一聲,道:“原來如此,無怪乎當初那老乞丐找上門來,非說小公子與我家小姐有緣?!?/br> 旁聽的齊國君聽到這里,面色頓時就變了,這句話的言下之意莫不是柳氏足以鎮壓下凡星君的命格? “監司所說的渡劫大能,莫非是——”齊國君轉頭看向望凝青,周圍的百姓也隨著國君的目光轉動,一時間都有些難以置信。 被萬眾矚目的望凝青尚還沒能反應過來,手便突然一緊。她低頭,只見柳南木死死地攀扯著她的衣袖,這回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望凝青抬頭,撞上了殷澤一雙被憂郁填滿的眼瞳,他沒有說什么動搖她的話語,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 “開什么玩笑?”倒是衛朱曦沉不住氣,攔在望凝青身前喊出了聲,“就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要將她帶走嗎?” “華陽,不得無禮!”齊國君連忙拉住沖動的女兒,若監司所言非虛,那入世渡劫的大能遲早要回世外而去,否渡劫不成身化厲鬼,豈非眾生之禍矣? 望凝青看著華陽公主的背影,忽然偏首朝著外頭望去,便見自己的父母與兄長都被衙役攔在線外,看著她的眼中滿是關懷以及焦急。 “吾兒!”、“meimei!” 望凝青恍惚了一瞬,只覺得頭疼欲裂,仿佛一顆種子落入了枯槁的識海,久旱逢甘霖,霎時便生根發芽,長成了蒼天大樹。 她是父母的女兒,哥哥的meimei,殷澤的妻子,南木的母親。 他們是這么的愛她,父母抱著襁褓輕輕搖晃的雙手,哥哥背著她走街串巷時寬闊的肩背,殷澤看見她時揚起的笑容,柳南木那雙孺慕而又明亮的眼眸。 ——女子的一生,凡人的一生。 “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蹦蚂V寒念誦著道法,一步步地走近她。 方士的衣袂無風自動,墨發飛揚,他手腕翻轉,一截精美的木質劍鞘便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緩緩從中抽出一支纏繞春椏。 “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br> 因為在乎,所以痛苦;因為貪求,所以煩惱。 無刃木劍上的藪春花嫣然怒放,木劍自上而下斬落,于望凝青的眉心劃出了一道深色的血痕,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因緣,被這一劍斬斷了。 “癡兒,還不醒嗎?”穆霽寒低喝一聲。 一聲雷霆炸響,周遭的百姓齊齊抬頭望天,神情難掩倉皇。 幾乎就在吐息的剎那,方才還晴空萬里的天幕瞬間雷云翻涌,天光破碎,烏云壓城,狂獵的風吹得衙門的旗幟發出唿哨一般的聲響。 公堂之上,只見身形纖弱的女子趔趄地扶住了柱子,一手捂臉,眉心的那道血痕隱隱泛出紅光,最后化為了一道蓮華印,烙印她的額上。 當她再次抬頭,眾人便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氣勢霎時就變了。 若說原本的柳裊裊雖然氣質清冷,如霜似雪,但眉目流轉間卻仍有幾分閨中女子的清麗溫軟,那她此時抬眼掃來,眸光卻如寒冰洗刃,孤光照雪。 分明是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容貌,站在那里的卻已是和而不同的另一個人。 平民百姓沒有華麗繁復的辭藻,他們不知道應當如何形容那種詭譎暗生的變化,但卻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妄言。 望凝青抬頭,她已經想起了一切。 仿佛聆聽到了宿命的召喚,雷霆自天外炸響,她下意識邁步,想要走到蒼穹之下,想要回到自己的雪山之巔。 “母親!” “裊裊!” 她欲乘風而去的背影太過決絕,令人不禁想到枝頭垂落的山茶,藪春花總在開得最為艷麗的時候從枝頭落下。 望凝青前進的腳步微微一頓,她垂眸回望,便見殷澤與柳南木同時抓住了她的手。 孩童漆黑的眼眸中盈滿了淚水,寫滿了哀求。他一直是個太過乖巧懂事的孩子,命運待他向來苛責,他卻從未向她強求過什么。 “母親,不要走?!绷夏韭錅I了,他仿佛即將一無所有的賭徒,卑微地祈求著上蒼不要將他最后的依靠搶走,“我會很乖,很聽話,很有出息?!?/br> “我會尊敬您,愛戴您,一生一世地對您好?!?/br> “我會一直陪伴在您身邊,絕不讓您感到孤單,陪你走過山川湖海,去見人間所有的繁華盛景?!?/br> “所以——”他哽咽道,“求求您不要離開我,求您——” 天邊再次炸開一聲巨響,仿佛無聲的威逼以及催促,望凝青看著握著自己的兩只手,忽而感到了動容。 她單膝下跪,握住了柳南木與殷澤的手,分明有柔軟的情愫在她眼中萌芽,可她卻一根一根地掰開了柳南木的手指,掰開了他的手。 “好好吃飯,保重身體?!彼氖持篙p輕刮過柳南木的鼻梁,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別讓我擔心?!?/br> 她說罷,三根手指并起,在殷澤掌心輕輕一按。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穿過人群,步入剎那瓢潑的大雨之中。 “母親——!”柳南木攥緊自己的衣襟,終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終究還是乘風歸去,成了凡塵留不住的仙人。 第211章 【第32章】番外.其物如故而人不復 “都道是天仙化人, 怎會貪戀俗世紅塵?人間浮沉二十載,悲喜轉瞬幾度春。郎君,世事多羈縛, 莫苦天仙不留人……” 臺上的青衣揮舞著天青色的綾羅水袖, 拿捏著圓融婉轉的唱腔,讓人想起翠鳥的啼鳴,也是這般聲聲流轉。 臺上人唱得入神,臺下人聽得著迷, 直到一曲《謫仙賦》落下帷幕,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拍手叫好了起來。 “常笙樓的這首《謫仙賦》當真是百聽不厭!” “只可惜郭先生一年只唱一次, 同為《志怪異聞錄》中的篇章, 為何不能像《玉蟬子》與《帝女花》一樣被經久傳誦呢?” “唉, 這便是你無知了吧?天上真君仙名豈能時常掛在嘴邊?再說了, 郭先生一年唱一次又不是為了我們這些閑人懶客,還不是為了——” 茶客說著, 朝著樓上的包廂努了努嘴。 帝京的常笙樓是無數達官貴人、文人墨客的常聚之所, 雖是近些年來才興起的新秀,但戲曲卻時常推陳出新,令人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