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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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寂之后,蘇憫才嗓音干澀地道:“您知道您在說什么嗎?行事如此狠辣決絕,手段如此細致周詳,完全可以被定義為‘謀殺’?!?/br> 望凝青漠然地回望他,沉聲道:“因為我當時一直在想,如果遇上這事的不是我而是別人,那會如何呢?” 那會如何呢?蘇憫低下頭,還能如何?不過是今日的情景重現,他站在公堂上為另一個人申訴罷了。 望凝青看著沉默不語的蘇憫,心想,水落石出,這便算案件了結了吧? 然而事與愿違,京兆尹還未抬起的驚堂木第二次被打斷了。 “夠了?!比A陽公主柳眉倒豎,眉頭擰得死緊,看著望凝青道,“你還是什么都不說嗎?” 說什么?望凝青好懸才沒露出困惑的眼神,不等她詢問,華陽公主已經猛一揮袖,道:“將證人帶上來?!?/br> 眾人扭頭一看,只見堂上偏門大開,兩名禁衛軍押著一名太監走了過來,將那瑟瑟發抖的太監摁在了地上。 “這是淑妃娘娘宮中的太監,當年的宮宴因為母后鳳體抱恙,因此宮印轉交給了淑妃娘娘掌管,宮宴的席位安排也由淑妃娘娘接管?!毙l朱曦道。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那太監來前已經遭受了嚴刑拷打,早已被嚇破了膽,竹筒倒豆子般地說道:“小人是被豬油蒙了心,因為世子霸道不敢反抗,貪那一點阿堵物。世子問我晚宴席位的布置,小人也沒有多想,便也、便也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殿下,小人知錯了!” 大公主嗤笑一聲:“他當時問了什么,你如實招來?!?/br> “他、他……”太監兩股戰戰,頭顱垂得更低,聲如蚊吶。 “世子問……殷將軍的新妻坐在哪一階上?!?/br> 小太監說得輕飄,但那字里行間的兇險之意卻如寒風過境,凍得場中針落可聞。 眾人只覺得心里發麻,一股突如其來的涼意順著脊椎骨直竄頭皮,令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有幾人甚至沒忍住低叫出聲,為這句問詢中深藏的惡意,為這過往中無法言明的兇險,僅僅是細思一番,都讓人生出無盡的后怕。 “也就是說——”衛朱曦咬牙笑道,“那混賬在家宴開始前便盯上了裊裊,預謀要害她,沒錯吧?” 事情峰回路轉,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本以為是一起見色起意反被殺害的兇案,沒料到其中的水這般深,這般渾。 眾人低聲交談,竊竊私語,沒人發現低垂著頭顱的方知歡突然攥緊了手帕,唇色微微發白。 衛朱曦明顯有備而來,她斜晲了方知歡一眼,冷笑:“來人,將第二個證人帶上來?!?/br> 第208章 【第29章】明媒正娶妻 第二個被帶上來的證人有些出乎意料, 是一個面帶病容、容色姣好的女子。 這個女子甫一登場便帶起一陣香風,有些甜膩的脂粉氣讓人不禁想起南城河紙醉金迷的夜晚,更有人眼尖地認出了女子的模樣。 “那不是上一任花魁柔春風嗎?”評選出花魁當日,花魁將會乘坐裝點了鮮花的軟轎繞南城河一周, 因此不少人都曾一窺芳容。 “正是柔春風?!?/br> 只見女子款款下擺, 縱使面帶病容,抿唇一笑依舊迷醉了春風:“大人, 妾身雖是一介蒲柳, 今日卻也斗膽為柳夫人作證?!?/br> “妾身不才, 雖出身煙花柳巷, 然承蒙紅塵貴客抬愛,昔年也曾位列南城河四大花魁之首。琴棋略知一二,書畫亦懂三分?!比岽猴L溫言軟語, 用詞謙卑,神態卻不卑不亢, 頗有幾分洗凈鉛華后的通透之感, “妾身一生孤苦伶仃,隱退后也沒有嫁人, 而是在樓里做了女先生?!?/br> 柔春風身世凄苦, 與其他姑娘不同, 她原是官宦子女,年幼時家中犯了事才被貶為官妓, 無法自贖己身。她不愿嫁人,年歲大了便干脆綰發做了女先生。 與長袖善舞、偶爾還要經手一些腌臟事的鴇母不同, 女先生往往負責教導新人才藝, 而柔春風便是其中翹楚。 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 柔春風的才情連很多秀才舉子都比不了, 而從她手底下走出來的學生,無一不是名震一方。 方知歡當初得到七巧玲瓏心后便是拜在了柔春風門下,她知道,柔春風收徒說嚴苛也嚴苛,說寬松也寬松。她不要求徒弟天真善良,因為天真善良在煙花柳巷不能當飯吃;她也不要求徒弟放棄心術手段,因為在那錦繡繁花深埋刀光劍影的戰場,毫無心機就如同闖入獅群的羔羊。 但是柔春風有一個底線,一個不能觸犯、也不能跨越的底線。 “妾身位卑身微,深知女子苦楚,妾身能理解泥沼之人拼命也想向上攀爬的執念,但絕不容忍同為女子卻欲將對方拉入泥沼的卑劣?!?/br> 柔春風靜靜地注視著方知歡,她被病痛折磨的面容慘如紙,艷麗的胭脂也擋不住唇上的青紫。她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你做了最卑劣的事,方知歡,你險些毀了殷柳兩家的婚約,見事情敗露之后仍不死心,約見了西平郡王世子,在他面前大肆宣說柳夫人的容色,意圖害她?!?/br> “我沒有!”方知歡攥緊了拳頭,揪扯得衣物幾乎發出了將要撕裂的悲鳴,她能聽見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以至于辯駁的話語都在顫抖。 “你血口噴人!你嫉妒我取代了你成為新的花魁,你沒有任何證據……”她倉促地抬眸看了大公主一眼,語速飛快,“我從無要害柳夫人性命之心!” 衛朱曦被方知歡那一眼掃得滿心郁怒,拍案道:“夠了,收起你那些鬼魅魍魎的伎倆吧!死到臨頭還想暗示本宮脅迫證人害你,要臉嗎?” 望凝青心想,方知歡不愧是方知歡,辯解只說一半,重點卻是放在后頭的那段極力強調自身清白的話語,如此冠冕堂皇又極富感染力,當真是心有七竅。 要論吵架和煽動人心的手段,金尊玉貴從不看人臉色的大公主絕不是方知歡的對手,為了這種人而壞了名聲,屬實沒有必要。 望凝青看了大公主一眼,示意她適可而止。 “妾身不敢!”方知歡聲淚俱下,她嘴上說著不敢,一雙淚光盈盈的眼眸卻把一切都說盡了。 方知歡身為情場戲子,最是明了如何挑動他人的心火,衛朱曦正想破口大罵,冷不丁卻撞上了一旁抬頭望來的不贊同的眼神。 不知為何,大公主的心氣頓時就平了。她掠起鬢邊散發,輕笑:“放心,既然本宮耗費力氣一點點收集罪證,自然是要你死得明明白白?!?/br> 話音剛落,大公主神色一變,美目含煞:“來人,把證據抬上來?!?/br> 望凝青扭頭望去,之間偏門轉出了兩名近衛軍,抬著一筐——沒錯,一筐沉甸甸的案冊,從兩人肩膀凹陷的衣物以及擔條彎折的弧度便可以感受到其分量。 衛朱曦她終于瘋了。望凝青身子往后一靠,眼睛一閉,不愿接受現實。 “這是你以前所在的教司坊的口供,上至鴇母下至廚娘,除此之外還有西平郡王府原先的下人侍從們匯報的郡世子行蹤記錄?!?/br> 衛朱曦吹了吹自己小指上戴的甲套,她是那么的美,縱使盛氣凌人,依舊明艷張揚到粲然生光。 “很遺憾,西平郡世子的侍從對你這樣的美人見之難忘,郡世子從畫舫出來后便曾跟他提起過‘比花魁還美’的女人,之后讓他四處打探柳夫人尚未出嫁前的情報?!?/br> 衛朱曦目光涼涼地道:“本宮倒也還沒這么一手遮天,不僅收買了整個教司坊,還一并收買了整個西平郡王府?!?/br> 鐵證如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收集而來的鐵證,終于辯得了一個七巧玲瓏心之主的啞口無言。 “同為女子,即便憎之厭之,恨不得她死,你都不該慫恿一個男人去她?!比岽猴L來到方知歡身邊,將她當初拜師時贈送的銀簪推還給了方知歡,用秀帕拭去了唇角沁出的血,“這是我的底線。你曾是我為之驕傲的弟子,但你已經在這條錯的道路上走得太遠。日后,你好自為之吧?!?/br> 不等方知歡說些什么,柔春風已經朝上首行了一禮,在侍女的攙扶之下默然告退。 柔春風早已病骨難支,大夫說她大限也就在這幾天了,她強撐著病體、帶著那支珍藏了十年的銀簪來到這里,只為了將自己最寵愛的弟子送入牢獄。 玉蟬子、柔春風,那些曾經對方知歡好的人,最后都只給她留下了一個背影。 方知歡哽咽了一下,只覺得五臟六腑火辣辣的疼,她不知道此時又堵又燙的心口是否被悔意填滿,但她知道眼下已經容不得她后悔了。 “即便我言語無狀,但我一介歌女,又如何能掌控郡世子的所作所為呢?”方知歡擦了擦眼淚,低頭道,“當初還未成妯娌,柳氏到畫舫中砸我場子,我只是一時心中有怨,但、但柳氏殺了人是不可爭辯的事實啊……” “砸你場子的人是我?!狈街獨g話音未落,一道低沉的男聲已是蓋過了她的闡述。 只見殷澤越眾而出,他站在蘇憫的對面,朝著上方微微拱手:“大人,這本是家丑,但眼下涉及大案,終究還是不能相瞞。不過這事,我與夫人是在陛下面前過了名明路的?!币鬂缮形撮_辯,便先將這樁陳年舊事的苗頭理順,避免有人以此為話柄而攻殲柳裊裊。 京兆尹一聽是在陛下面前過了明路的“隱情”,那顯然不能算是事:“將軍但說無妨?!?/br> “昔年之事責在我身上,是我沒有教好幼弟,才讓他做出如此孤情寡義、薄幸無心之事?!?/br> 殷澤抬了抬手,眾人便見一個形容狼狽的男子雙手被縛,被衙役押了上來。方知歡一見那男子便低呼一聲撲了上去,口稱“夫君”。 “這段恩怨的起源在于家弟癡心于青樓歌女,不顧家族顏面,在大婚前夕逃了婚事?!币鬂烧Z氣平淡,眸光冰冷,“原本殷柳兩家定下的婚約,是家弟與夫人?!?/br> 嘶。直面名門的家宅陰私,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般聽來,那二房夫人方才字字句句都是她心中生怨是因為長房苛待于她,但合著都是因果報應。 在這個世道,女子名節何等重要?更何況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正室與妾室之間的私斗本也合乎常理,更別提方知歡還差點毀了柳大小姐的一生? 眾人盼著殷將軍能多說一些,但顯然殷將軍并不打算深講此事,只是輕描淡寫地將方知歡的“動機”點明,之后直奔主題:“但夫人絕非蓄意殺人?!?/br> 他說得氣定神閑、斬釘截鐵,仿佛口中吐出的并非辯駁之語,而是早已書定的、確切的事實。 望凝青:“……”但是郡世子真的是被她蓄謀殺害的??? 衛朱曦與殷澤的態度實在太過篤定,讓望凝青也不禁懷疑起了自己。 她回想那天夜里的情景,她在席間發現了郡世子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意識到他要謀害自己,便借著陪林沫兒凈手的借口動手殺了他。 她在席間便已想好了之后毀尸滅跡的全部計劃,若說她并非蓄意謀殺,那她只要不離席或者叫人悄悄給殷澤傳話便可以逃過此劫,但她沒有這么做,反而順水推舟借此機會殺了郡世子。正如蘇憫所言,她的行事手段狠絕毒辣,沒有半分倉促,絕非“意外”二字便可以一筆帶過。 案件越發撲朔迷離,京兆尹與望凝青有著相同的困惑:“殷將軍可有證據?” “有?!币鬂煽聪驀^的人群,微微頷首道,“勞煩您了,林小姐?!?/br> 殷澤此話一出,望凝青立時回頭望去,只見一容貌秀氣可愛的少婦扶著已經顯懷的肚子,在一個黃杉男子的攙扶下緩步走出。 第209章 【第30章】明媒正娶妻 “小女子林沫兒, 家父林儒,于內閣六部中擔任禮部侍郎一職?!?/br> 來者正是林沫兒,她朝著上首行禮, 似是有些緊張, 抓著黃杉男子的手微微一緊, 男子連忙攙扶住她,舉止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慎重。 望凝青知道林沫兒在三年前出嫁, 嫁的是從小訂下婚約、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遠房表哥。 兩人婚后極為恩愛,林沫兒也時常給望凝青寄來書信,此時見她紅潤沁粉的臉龐以及無憂無慮的眉眼,便知道她日子過得不錯。 “我來為柳夫人作證,她并非蓄意謀殺西平郡王世子?!绷帜瓋浩^看了望凝青一眼,似是無聲而又溫柔的寬慰,然而望凝青沒感到觸動, 反而一頭霧水。 林沫兒深吸了一口氣, 鼓足勇氣道:“因為當年那場宮宴,柳夫人是為了保護我,才會對西平郡王世子痛下殺手!” 望凝青:“……” ???是這樣嗎?我怎么不知道? 望凝青喜怒不形于色,若非極其熟悉她的人,恐怕都看不出來此時她面上的茫然之色。 所幸林沫兒很快回答了望凝青的疑惑:“當初那場宮宴,我年歲尚小, 貪嘴好吃。柳夫人見我愛吃水果,便將水果都給了我,自己鮮少動筷?!?/br> “她當初是可以不離席的?!绷帜瓋嚎粗K憫,抿了抿唇, 神情有些難過, 有些悲哀, “是我求她陪我去凈房,才讓她不得不對西平郡王世子動手?!?/br> 在這方面,西平郡王世子是有前科的。他曾經看上了一位良家女子,求愛不成便在公眾場合大肆宣揚自己與那女子之間的“風流韻事”,就為了敗壞那名女子的名聲,讓她走投無路不得不給他做妾。但那女子性烈,寧死不從,上吊自殺未果,沒過多久便在父母的安排下遠嫁他鄉,遠離了京城。 “因為夫人當時從宮中回來時特意提到了林小姐,我便前往許府取證?!币鬂缮锨耙徊?,將自己查到的線索一一道來。 “可以肯定的是,西平郡王世子當初對宴席家眷圖謀不軌,但動機其實并不明朗。因為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郡王世子在當天入宮前曾與林大人發生了口角?!?/br> 林侍郎品性剛直,曾多次彈劾品行不端的西平郡世子,而林侍郎唯一的弱點便是自己的妻女,他子嗣艱難,因此極其嬌寵唯一的女兒。 “西平郡王府的貼身侍從也交代了全部,西平郡世子當初也的確對林侍郎之女動過報復的心思,因此并不能肯定他當時的動機出自于誰?!?/br> 殷澤沒有說的是,他在此之前已經將林沫兒在上輩子慘死之事稟告了齊國君,無論方知歡是否慫恿郡世子,當天宴席都會出事。 “然而案件歸根結底就是因為郡世子逾距的行為,如果他不擅闖女子凈房,那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币鬂蓷l理清晰地辯駁道,“所以,我認為將此事定義為謀殺是不對的。無論夫人殺人的動機是什么,其本質都是為了‘自?!?,若是這種性質的案件,必須就事而論,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