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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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睏普嫒耸殖忠槐鷮捴钡拈L劍,劍尖劃出完美的弧度指向地面。 話音未落, 與棲云真人隔了大半個殿宇的少女已經一躍而起,如疾風般瞬息而至,手中的細劍如一道匹煉的寒芒, 自下而上撩起, 直刺棲云真人眉心。 這干脆利落、毫不容情的一劍,直接逼出了幾名弟子幾乎要頂破喉嚨的尖叫。 望凝青抿緊了唇, 眼下已經顧不得其他, 因為棲云真人說出了“暗語”。 清虛守寂一脈的劍技傳承極為嚴厲,師父打徒弟也是三五不時就會發生的事情, 銘劍仙尊還在時就曾給弟子立了不少規矩, 其中便有暗語“三劍”。 “三劍”——指的是師父隨機考教徒弟, 師父會將修為境界壓低到和徒弟齊平, 并且, 讓弟子三劍。 這三劍不是“容情”三劍,而是“探心”三劍, 若這三劍劍存仁意、畏縮逡巡, 那之后被師父打斷腿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當初棲云真人提出“三劍”時,望凝青還有些詫異,但想到棲云真人許是師尊的浮世留影, 就像容華、云出岫、宋清婥之于她一樣的存在, 便也沒覺得什么。 而這套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暗語,早已養成了望凝青的應激反應。 就像暗器的開關一樣,望凝青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 她將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所學所得全部整合在一起,飛躍而出的步子仿佛濺起了墨跡, 在原地留下一個“殘影”,這是陰陽化生步中的“分濁”之法。 陰陽化生步需領悟“陰陽”,但其步法卻強調“化生”,所謂死中求生、向死而生,這是一套稍微變化一下就能瞬間從殺機轉變為生機的步法,危急關頭可以保命。 但反之,這也是一套能將生機轉化為殺機的步法,望凝青正是反行其道,徹底放棄了防守,直撲棲云真人的命門。 “第二劍?!睏普嫒瞬阶硬粍?,眼簾一抬便招架住這殺機凜凜的一劍。 只有這樣是不夠的。望凝青并不戀戰,一擊不中便迅速踩著陰陽化生步自“生門”脫身,腦海中飛速地思考著策略。 “你之所學,僅此而已嗎?”一道傳音入耳,言辭是望凝青熟悉而又久違的、與平淡糅雜在一起的辛辣,“竟是半點長進都沒有?!?/br> 棲云真人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嗎? 遲疑只是一瞬,望凝青盯著棲云真人的臉,片刻,她已是變換了一個起手式。 江荻遠遠看見少女的劍勢忽而間變了,那種凜然果決、不染紅塵的冰冷銳氣如倒收的覆水般剎那間收斂了干凈,取而代之的是蕭肅如風般喑啞凄厲的蟬鳴。 站在那里的少女好似忽而間變了個人。 從古樸內斂到華彩奪目,從剛直不折到柔情百種,其轉變卻自然至極,毫不突兀。 冬雪新融、春回大地;蟬伏十年,夏盡一生。 少女揚劍,劍尖一點水暈胭脂的紅煙縷般彌散開來,竟讓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暈開的血水還是燃花的迷香。 她的身影瞬間從殿宇中消失了。 惑人心術?棲云真人皺了皺眉,復又松開。他并沒有感覺到靈力的波動,想來這是劍式本身的門道,并非那等弄虛作假的魍魎伎倆。 棲云真人正思忖著這套劍式的古怪,眼前卻滑過一抹絕艷的虹彩,他驀然抬頭,整座太虛殿已是籠罩在虛實相錯的水波之中。 那抹虹彩——棲云真人倏地反應了過來,他瞬間爆開了氣場,身周立時凝聚起十數柄清湛湛的靈劍,朝著四面八方爆射開來。 一點艷光自水中輕綻,那四散的劍光洞穿了水中沉浮的殷紅,卻好似空無一物般穿刺了過去。 每一劍都落在的空處,棲云真人冷淡挑眉,只覺有趣。 水光波折之下,虛影與真實相互交織,根本分不清孰是真孰是假,這不是“幻術”,而是“劍域”。 然而,不等棲云真人摸索出其中的門道,化為虹彩的少女終于刺出了最后一劍。 龍泉騰月白,秋水耀星光,劍域中剎那間幻化出十三道光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劍,在這分不清虛實的劍域之內,唯一能做的便是將這十三劍盡數攔下。 棲云真人并不惶急,在十三道幻影出劍的瞬間,他刺出了十三道劍。 不管棲云真人再如何壓制實力,他終究是渡劫大能的道體,與小小的筑基修士有如云泥之別,在他輝煌清圣的劍光之下,另一道劍意不過是熹微的晨光。 劍域被破,那水波般虛實相錯的“幻象”也眨眼消散,但破開劍域的人卻神色不動,反而擰了擰眉。 原因無他,這十三道劍影俱是幻象。 這套劍法取義應當是“水中月,鏡中花”,結合了天樞派頗具大道真蘊的步法,營造虛實之間隙,制敵于表里之幻象。 但,虛虛實實,既然有虛幻便一定也有真實,可那十三道劍影,卻俱都是假的。 真的素塵在哪里呢? 不僅是棲云真人在想,親眼目睹了兩人交手的長老弟子們也在想。 站在殿宇中央的棲云真人垂眸,望著那消散的水光,突然,毫無預兆地——后退了一步。 一道無聲無息、毫無殺意的劍自上而下貫落,割斷了棲云真人揚起的一縷鬢發。 倒掛在棲云真人上空的少女墨發飛揚,神色平淡,仿佛遞出去的不是奪人性命的利劍,而是一枝掛滿春華的枝椏。 這是何等凄艷而又華美的一劍? 就像那開到盛極艷極、從枝頭落下的山茶——花色已經濃艷到幾近糜爛,它卻在生死交錯、盛開與凋零的剎那,義無反顧地選擇從枝頭落下。 毫無殺意、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一劍。 那花凄美而又哀艷地零落在地,沒有劍風、沒有劍鳴,只有劍尖上暈開的胭脂紅在空中劃過一道墜落的痕跡。 若不是棲云真人福至心靈地退后了一步,想必這溫柔一刀也會這么悄無聲息地割斷他的頸項。 “師兄!”丹芷長老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很快,她反應了過來,復又坐下,心卻還怦怦直跳,摻著幾許后怕。 棲云真人只后退了一步——但這一步,已經是他人窮盡畢生心力都無法做到的事了。 望凝青落地后,棲云真人也歸劍還鞘,容色淡淡地道:“不錯?!?/br> 望凝青垂眸,沒有答話。而那些終于回過神來的弟子們卻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一個個面色通紅,只覺得胸腔內熱血guntang。 境界不夠的弟子只覺茫然,為那膽大弟子竟敢劍指掌教而心驚膽顫;境界足夠的弟子卻是滿眼驚艷,為這瞬息之間的交手心馳神往。 “這套劍法——”棲云真人思忖著,“還未完成吧?” “是?!蓖喙Ь吹氐皖^,一板一眼,一問一答。 “原以為你的劍法取的是‘鏡花水月’之意,但想來并非如此了?”真正的“三劍”是最后落下的那一劍,而前面的十三劍盡是“謊言”。 “是?!蓖嗒q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劍法取意不是鏡花水月,而是‘美人’?!?/br>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原來如此,取其顧盼神飛之美態為意向,捉摸不定之游離為身法,紅顏白骨之清傲為劍訣,以及若即若離之心意為幻象?!?/br> 棲云真人一點就通,并沒有對自己這個毫無人情味的弟子居然創造出如此具有“煙火氣”的劍法這件事發表多余的感想。 “可有名字?” “步法名為‘游魚’,幻象取自‘妄言’,虛招乃是‘凄風’?!蓖嗾f到這,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最后一式……名為‘厭妝’?!?/br> ——美人厭妝,死期將至。 望凝青自暴自棄地繼續道:“這套劍法,名為‘容華’?!?/br> 這是經歷了云出岫那一世后,她所能想到的記錄‘人間’的方法。 既然燕拂衣可以將自己一生所有遇到的人都寫成自己的“望月劍”,那她為什么不能把她所經歷過的浮世留影寫成她的“人間”? 容華公主那一世,她戴著面具過活,濃妝艷抹,脫口而出的每一句話都難辨真假。 世人口中的她,他人眼中的她,全部都藏在厚厚的妝容之下,無論哪個都不是真正的容華。 所以,臨到死了,容華生命的體悟便只有二字——“厭妝”。 這是死生之劍,所以沒有劍氣,沒有殺意,不會引起習劍之人本能的警覺,是望凝青唯一能想到的,在現階段擁有和棲云真人一戰之力的劍法。 哪怕它是一套尚未完成的劍法。 “很不錯?!睏普嫒藷o甚表情地夸贊著。 話音未落,所有人便都看見掌教的劍鞘沉甸甸地壓在了素塵的肩頭,不再壓制的修為境界如山巒般傾軋而下,讓人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想。 身穿云鶴道袍的少女在這股重壓之下不得不屈膝跪地,膝蓋骨砸在地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既然如此——”掌教的語氣瞬間冷了八個調,凍得人牙齒發顫。 “塵兒,告訴為師?!?/br> “你,是對自己的劍不誠了嗎?” 第89章 【第18章】冰山女掌門 對自己的劍不誠——這是對一名劍修而言最嚴苛的詰問。 “并非如此?!蓖嘌柿搜屎碇械难? 沉聲道,“弟子從未不誠于劍?!?/br> “那是為何?”壓在肩上的劍鞘變得愈加沉重,因少女不愿彎折脊梁, 默默以力相抗,以至于她所跪立的那塊磚石地上都裂出了細痕。 “……”望凝青實在不知如何回答,說自己技不如人?方才棲云真人已經用“三劍”讓她“劍技驚人”了, 再胡咧咧亂說難免有狡辯之嫌;說自己戰斗分神?對于棲云真人這等明月照心之人來說, 戰斗分神就是對對手的不誠;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敗了,又會讓人懷疑江荻是不是用了下三濫的手段。 實在想不出詭辯之語, 望凝青只能如實相告:“戰至火荼, 忽而筋脈劇痛,行氣滯塞, 眼前幻象叢生, 故而以一招之差落敗?!?/br> 望凝青說得晦澀, 卻將過錯全部歸在了自己的身上, 別人或許聽不懂, 但棲云真人八成會將她的失手與陰氣過盛聯系起來。 “……原來如此?!睏普嫒寺犃T,微微頷首, 手上的力道便卸去了。 師徒二人的交談只有彼此能懂, 旁人卻是聽得云里霧里,司典長老更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為何不說?” 丹芷長老忍不住瞪了司典長老一眼,心想這話問得實在沒水平, 素塵一內門弟子敗在了境界低于她的外門弟子手上, 即便說了又能如何?只會更加沒臉而已。 “……”望凝青撩起眼皮看了上首一眼,語氣死板板地道,“因為弟子覺得勝負并不重要?!?/br> “習劍之人怎可沒有爭鋒之心?”司典長老聽了只覺得諷刺,他是沒少聽門下弟子說掌教首徒因“嫉賢妒能”而針對劉索, 可見眼下說的不過是漂亮話而已。 “弟子持劍八載……”望凝青保守估計了一下,只算了今生而沒算前世,“從未贏過?!?/br> 狗屁的嫉賢妒能,這世上還能有比清虛守寂一脈的師父更懂如何打擊弟子的自尊心? 望凝青說完便低下頭去,司典長老卻像是啞了嗓子一樣,半天說不出話來。 偏偏這時候,棲云真人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嗯”了一聲,點頭贊同道:“塵兒隨我習劍至今,身法已至爐火純青之境?!?/br> 這回丹芷長老都忍不住神情扭曲了一瞬,好家伙,爐火純青的是身法而不是劍法,感情這八年來這可憐的娃都在師兄的劍下茍且偷生了。 “雖說事出有因,但塵兒,這也不能說你毫無過錯?!睏普嫒耸栈亓藙η?,轉身不去看她,“自去山門罰跪三日,想清楚自己哪里錯了?!?/br> “師兄?”丹芷長老心中微詫,心想師兄未免太過嚴厲了,不過是輸了一場,竟要自己唯一的弟子罰跪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