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幻痛
他們和唐飛約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半,因為在陸廷皇那邊進展迅速,還有一個半小時才到時間。 三人回到公務車上,因為各種心照不宣的理由,他們決定問問唐飛能不能提早採訪。 助理撥通電話,隨便找了個理由問能不能提早后,唐飛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興高采烈的三人,心理不約而同地想著,可以提早收工啦! 十五分鐘的車程馬上就到了,唐飛的練習地點在一間舞蹈教室。徐子諾三人到的時候唐飛正在彩排,透過玻璃墻可以清楚地看見教室內舞動的身姿。 那是一種看起來帶著祈求姿態的舞,他圍著一張紅色的塑膠椅不停轉著圈,嘴巴可以清楚地看見正數著拍子在練習,不過練習好像并不順利,唐飛一直在重復同樣的動作,可好像達不到自己滿意的標準。 徐子諾已事前得知唐飛的選曲和故事大綱,知道唐飛的故事很特別,不過在看到他竟然打算在抒情曲中跳祭祀舞還是覺得很新鮮。 徐子諾三人等在門外,待彩排結束后才敲門而入。 唐飛發現來人后,拿著毛巾一邊擦汗,一邊和三人打了招呼。 負責唐飛的導演今天不在,據說是到攝影棚參與佈置了。 在等待攝影師架設攝影機的短暫時間里,唐飛偷偷溜到徐子諾身邊,語氣有點失落:「這個舞怎么都抓不到感覺,不該讓你看到這么遜的一面的?!?/br> 徐子諾看著眼前像落水狗的人,覺得自己好像該說些什么安慰他:「如果一次做不好,就做一百次、一千次?!?/br> 唐飛一臉認真地對他點頭,「我會更認真練習,拿下第一名?!?/br> 「加油?!剐熳又Z說。 「你額頭的傷如何?還會痛嗎?」唐飛看著徐子諾結痂的傷口,關心道。 徐子諾擺擺手,「小傷而已,你不提我都忘了?!?/br> 唐飛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摸摸徐子諾的傷口,手伸到一半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動作太過踰矩,連忙將手給收回,將臉微微轉到另一側道:「記得定時擦藥臉上才不會留疤?!?/br> 徐子諾則是一臉深意地看著唐飛發紅的耳尖,漫不經心地回了聲:「嗯?!?/br> 唐飛見到徐子諾,話rou眼可見地變多了,他主動找著話題和徐子諾聊天,聊著這次表演遇上的疑問和自己創作時遇上的困難。 攝影機很快便架好了,助理把唐飛給喊了過去,讓他整理一下儀容,要先做個人採訪。 有沒有資源的差距從這些小地方就能看出來,方才陸廷皇一副毫無裝扮的素顏樣,其實從頭到腳都藏著小心機。 從頭發、妝容到衣服鞋子全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為的就是創造給觀眾看,陸廷皇私底下是「這個」模樣。 相比之下,唐飛所謂地整理儀容也不過是把被汗水浸溼的臉側、下巴、脖子和頭發擦乾,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濕而已。 好在,他的基礎很好,即便粉黛未施依舊帥氣,徐子諾看著他那雙散發著蓬勃朝氣的雙眼,與那無時無刻都微笑著的溫和模樣,他心道那才是他最有魅力的地方。 看著眼前努力純凈的唐飛,想起心大卻認真的趙澤林和滿腔熱血的范文尊,還有其他同樣努力認真的選手與為了所有人的比賽付出心力的導演和工作人員,同時袁安的聲音和臉蛋干擾著這些畫面。 總有人喜歡一片純凈的白中染上那一筆濃重的黑墨。 想起這么些年來他跟袁安的相處細節;想起母親車禍中司機身上的疑點;還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來為音威寫下的無數歌曲,捧紅了許多人,間接壯大了音威的音樂地位,自己這也算是助紂為虐……徐子諾不自覺地咬緊下唇,他用的力道之大,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嘴唇上咬破了孔,還滲出幾滴血在嘴唇上暈染開來。 唐飛做完訪問回來看到的就是徐子諾盯著遠處,一副神魂離體的樣子,連咬破自己的下嘴唇都不知道,嚇得他連忙出聲制止。 「欸欸欸,你在干嘛!」他直接上手,捏著徐子諾的兩頰,把他的嘴巴捏成一個o型,嘴里喊道:「牙齒放開、放開?!?/br> 徐子諾被唐飛嚇了一跳,嘴巴因為驚嚇不自覺地松開,唐飛見狀才把手給收回來,他沒有漏看徐子諾眼里的不忿與悲傷,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徐子諾立馬回神,眼眸中的負面情緒消失殆盡,他一臉輕松地笑道:「等太久發呆了?!?/br> 唐飛也不拆穿他的謊言,指著離徐子諾最近的鏡子讓他自己看。 徐子諾一轉頭便看到自己唇上的殷紅,他眼眸暗了暗,留下一句我去趟廁所便離開了。 唐飛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喃喃道:「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受傷……」 徐子諾用水清洗稍稍凝固在唇上的血時,順便也洗了一把臉,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現下還在上班,他得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行。 再踏進練習室時,唐飛已經在練習了。 他選擇的是一首關于愛與失去的抒情歌。 原曲中所展現的意境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天人永隔的訴衷腸,藏在細膩文字下的字字情深唱出許多離別之人的心傷,他們本以為隨著愛人的離去也一同被帶走的心,原來在無數個思念得喘不過氣的瞬間還是會感到疼痛。 唐飛以這首歌曲為背景,想介紹一種名為「幻痛」的病?;猛丛卺t學上指的是失去身體器官的病人,以為器官還留在身上,而有了幻肢的現象,甚至這些幻肢還會感受到疼痛,因此而有了幻痛這個名詞。 在唐飛的故事中他是一位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軍人,雖然失去了一條手臂但萬幸的是保住了性命。在結束戰爭回歸家園后,被截肢的右手還是時常感覺到疼痛,他看了許多心理醫生,嘗試了各種療法都毫無減緩的現象,后來偏信傳言去嘗試古老部落的巫術,最終走火入魔的故事。 看著唐飛彩排的身影,徐子諾想起昨天和唐飛通電話時問他的問題:為什么想聊這個主題? 他說,幻痛這個單字在英文原文中,還有與所愛之人天人永隔的悲痛之意。他想用這首歌慰藉那些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人們,難過之后還是要繼續前進,不要過度糾結于過去,最終連自己的人生也毀了。 昨天頭腦不清楚沒發現,他現在認真一想,唐飛該不會是唱給他聽的吧? 不過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徐子諾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