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倒楣的罪人(2)
他本來不想開槍的,警方說不定在附近埋伏著,就算裝了消音器槍聲還是很容易被聽見。 毒販很快就老實了,許山滿意的打開收音機,聽著里面播放的流行歌曲,內心卻不是很愉快。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做錯誤的事?區區一個毒販,觸碰過冰冷僵硬的尸體嗎?聞過rou身因為高溫逐漸敗壞的氣味嗎?又或者看過人們臨死前不斷掙扎的模樣? 什么都不曉得,居然還敢拿刀威脅他? 午夜夢回,那些死去女人的靈魂總會緊緊纏著自己,她們哭著、叫著,要他償命,要他生不如死。 此時毒販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團,看著那把槍,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只是想逃跑而已,誰知道隨便挾持個人就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哥,自己只是個小小毒販,不只上頭有人、上上頭、上上上頭,多的是地位比他高的人。 開到一半,外頭突然下起大雨,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到車窗上,空氣變得更加濕冷,四周居然開始起霧了。 看來是個非常適合毀尸滅跡的天氣。 這條道路四面環山,路上的車輛逐漸減少,直到最后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蹤影。因為信號不好,收音機斷斷續續的響著,許山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將收音機關了。 毒販做了好一會兒心里建設才敢開口:「我??我們這是在那兒?」 「你不必知道?!乖S山拿槍頂了頂他的腦袋,對方立刻嚇得不敢說話。 除了瘋狂拍打的雨水聲,四周再次陷入寧靜。 不久后他們在一處荒蕪人煙的路段停了下來,幾年前許山抓了地下室的女人,也不曉得對方能活多久,于是早早探索了附近的棄尸地點。 這附近沒有監視器、沒有路燈、沒有人煙,一切環境都堪稱理想,就是天黑以后會有些麻煩。 「下車?!乖S山看著毒販下車后才拉動門把跟著離開。 對方渾身抖成篩子,弱弱的問:「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跟我走就對了,你沒有資格問我問題?!顾憛挾矩?,因為這些人,不知多少家庭因此破滅。他們誘惑懵懂無知的孩子,將他人的人生拉離正軌,有人吸到腦子都不正常了,整天著想要更多毒品來壓抑自己的癮,身體也逐漸不堪負荷,最終留下無法抹滅的后遺癥。 這種人死不足惜。 許山怕的不止這些,他怕自己其實跟毒販一樣,做著十惡不赦的事卻偽裝成普通人混跡在人群中?;谘a償心態哪怕一點點也好,要是多做一點好事,對周圍的人善良些,是否就能抹去些許罪惡呢? 這種東西大概是無法將功贖罪的?? 兩人順著小徑一路上山,沒走多久腳下的道路就已經不能稱為路,茂密的雜草和蕨類肆意生長著,樹木奪走了大部分的陽光,蟬鳴鳥叫早就被雨聲掩蓋。 毒販已經不敢繼續走下去,他不曉得對方要做什么,太陽快下山了,山區夜晚有多危險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大雨掩蓋了他們的足跡,雨水打在身上又濕又冷,等天色再暗一些兩人恐怕都會迅速失溫。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保證以后絕對不再販毒了!」他又濕又累,心理壓力遠比rou體來得強烈,早知會碰到這個煞星他今天說什么都不會出門! 許山看了看手錶,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饒過對方,最終語氣冰冷的道:「也行,那么再走五分鐘就離開?!?/br> 聽到再走五分鐘毒販只好乖乖邁開步伐,反正他也沒有反抗的權力。 五分鐘后許山果然停了下來,身旁就是一座懸崖,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殘馀的天光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消失。 「我、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毒販苦苦哀求。 這地方除了空氣新鮮之外就沒什么其他的優點了,他怕自己死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連尸體都不會被人發現。 「唉??」許山嘆了口氣,轉過頭:「你不該販毒的?!?/br> 「碰!」他面無表情的朝對方脆弱的腹部開了一槍,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毒販滿臉驚恐,壓著自己的傷想讓血液流失的慢一些,腦中充斥著疼痛和恐懼,他不想死! 可接著胸口又是一槍。 肺部出血使他呼吸困難,脆弱的器官逐漸開始罷工,鮮血流了滿地,被雨水暈染出一洼紅色的小水潭。 「你??說過??五分鐘??」明明說過再五分鐘就離開的。 「是啊,再走五分鐘就送你離開人間?!乖S山握緊拳頭,在對方身上又抓又打,製造了不少傷口,又拿樹葉和石頭弄了一些擦傷上去,將血跡抹在四周。 「如果你只是個普通的罪犯我可能還會放過你?!顾テ鸲矩湹氖衷跇屔嫌∠轮讣y。 母親也吸過毒,不停的打他、罵他、虐待他,在他身上留下烙印,無倫他如何掙扎哭泣都無法逃離那永無止境的痛楚。 所以他討厭毒販,討厭為了錢就隨意破壞他人家庭的這群人,就算被抓到能關多久?五年?十年?然后就這樣破壞他人的人生一輩子? 此時的毒販已經奄奄一息,被許山以驚人的怪力單手抓著,他的最后一眼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直直向下墜落,結束了這倒霉的一生。 趁著天還沒全暗,許山開始佈置現場,在附近製造出打斗的痕跡,弄出擦傷和瘀青后,甚至用力揍了自己的臉一拳。 做完這些,他拿著槍隨意朝四周射了幾發,最后瞄準自己的大腿。 「碰!」 子彈完美避過動脈,雖然死不了但還是很痛。事實上他渾身都疼,并且疲憊不堪。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少了陽光的溫暖森林中只會更冷。雨一直沒停,反而越下越大,許山翻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 山里沒有訊號,這也是警方找不到他們的原因。 拿外套簡單包扎后他折了一段樹枝做拐杖,拖著受傷的腿一路向下。走的是另一條捷徑,底下有個小村莊,只要走到那兒手機就會有訊號了。 早知道就不要拿子彈打左腿了,那里已經疼的發麻,可除了四肢打哪兒都會有生命危險,打在手上又無法很好的降低警方戒心。 許山忍著疼,苦不堪言的走了五分鐘,手機終于有了微弱的訊號,連綿不斷的提示音傳來,里頭足足有三十六封未讀訊息,全是鐘澈傳的。 他的朋友本來就少,從未用這種方式體會過他人的關心,看來這次嚇壞那個警察了。 許山擠出一個無奈的微笑:「明明答應過不傳sao擾訊息的??」 他打開通訊軟體,將對話大致看了一遍后才按下通話按鈕。 沒幾秒電話就接通了,鐘澈語氣緊張的道:「許山?許山是你嗎?」 「是我?!顾麎褐壬系膫?,因為訊號不好的關係聲音有些模糊。 該死,血越流越多了,痛覺也更加劇烈。 「你沒事吧?毒販呢?不對,你人在哪兒?」鐘澈快擔心死了,他們早就派人進入山中搜索。據說不久前有人聽到槍響,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無法確定具體位置。 單獨在這漆黑的森林很容易令人產生恐懼,何況還被人挾持著,而且對方可能還有槍! 他不曉得許山怎么了,有沒有受傷?只能跟隊友在林中漫無目的的尋找。 面對電話另一頭連珠炮般的問題,許山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會感到厭煩,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疼痛安慰道:「我沒事,毒販不在了,稍微受了點傷,可能要請醫護人員過來?!?/br> 「沒事就好,傷得重不重?山上那么冷千萬要保持好體溫?!圭姵撼掷m關心著,把許山的情況一一回報給警方和醫護人員:「你一定要撐住,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 「嗯,我等著?!乖S山忍著疼痛,語氣越來越溫柔。 第一次有人如此關心自己,第一次受傷了不需要獨自舔舐傷口,他輕柔的道:「我把手機定位開啟了,你能通過定位追蹤到我嗎?」 「可以!我們已經正在往你的方向前進了!」 「謝謝你??」 訊號又斷了,但是沒關係,搜救人員已經確定他的位置,找到人只是時間的問題。 雨已經停了,許山望著星空試圖緩解自己的疼痛,星座如教科書般清晰的印在天上,此等美景是城市中無法擁有的,可居然是因為這種荒唐的原因才有機會欣賞,倒不如放棄這片景色讓他度過平凡的一天吧。 傷口持續抽痛著,硬是讓他疼出一身冷汗。要不了多久就看見遠方有片亮光正逐漸靠近自己,其中幾人還大喊著自己的名字。 許山應了幾聲,只聽得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傳來,穿過茂密的植被,一張臉自樹叢中竄出來,取代了星空的耀眼。 「你來了?!挂驗樘弁?,許山笑得有些難看。 鐘澈皺緊眉頭,明明受傷的不是他,卻顯得比當事人還要難受。 也不管會不會被拒絕,他緊緊抱住許山,語氣染上些許哭腔。 「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擔心你有沒有受傷,擔心你一個人在森林中會不會害怕,我??嗚嗚??」他顫抖著,深怕懷中的人就這樣消失:「我喜歡你,怕自己就這樣失去你?!?/br> 喜歡的人總會因為各種原因離自己而去,但許山肯定是不同的吧?對方很溫柔、很善良,跟過去喜歡的任何人都不一樣,這次一定不會再喜歡上罪犯了,一定可以跟普通人一樣幸福的活著! 「別哭了?!乖S山拍了拍對方的背,發現自己的語氣居然也有些顫抖。 他殺人了,雖然跟一直在做的事沒什么區別,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怎能可能不緊張,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害怕又怎樣?他本身就是犯罪者,這輩子都活在謊言之中,虛偽的表象早已和自己融為一體。 「奇、奇怪??我怎么哭了??」他不明白眼中這些水珠為什么會冒出來,隱約還有一發不可收拾趨勢。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哭泣,害怕這種關心會因為自己做的事被揭露而消失。 一直以來他拒絕了所有人的示好,溫柔對待周邊每個人。這個警察一開始就是特別的,那種特別來自他對對方的戒心,一再壓低自己的底線,收了那些愛卻不愿意給予,甚至連現在??他都愿不相信這個人是真心喜歡自己。 畢竟如果一切都是騙局,那就太悲傷了。 他許山不需要任何人施捨。 「呃唔??」疼痛打斷了他的思緒,因為失血過多整個人有些暈眩。 鐘澈趕緊查看他的傷口,身上的擦傷不打緊,左腿就比較嚴重了,就算治好肯定也會留下疤痕:「很痛嗎?你流了好多血?!?/br> 你這不是廢話嗎!被子彈打中還有不痛的?他已經痛到快沒知覺了。 許山很想這么說,但為了維持著形象他還是沉住氣,面有難色的盯著后方的醫療人員。 「咳咳!還不快讓開!」一直在后方當背景板的人們終于有機會出聲了,簡單包扎后將人臺上擔架。 有的負責照明,有的負責搬運。鐘澈則緊隨在許山身旁,一步也不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