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影印室里面動手動腳
「......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br> 炎炎夏日午后,凌亂的教室里,有個身形高挑的男生正站在座位上朗讀課文,他的聲音很平淡,沒什么高低起伏,硬生生把出師表的激情全部抹平。 坐在講臺上的高老師越聽越頭痛,他抬起那張久經歲月磨練的臉對著那個站起來的同學說:「任光緒同學,能不能請你再放一點感情下去讀,想像你就是諸葛亮,你就是人間救世主,你就是要征服宇宙!把自己代入那個情境,來,再試試看!」說完,將閃亮亮的眼神投向任光緒。 任光緒輕輕的抬起他細長的眼眸,透過眼鏡框,似乎是接收到高老師殷殷期盼的小眼神。 于是他對著高老師慎重的清了下嗓子,正了正身形,再次開始念道:「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一如往常的冷淡,毫無改變的念法,身邊的同學有些忍不住的已經開始偷笑了,高老師徹底絕望。 「行行行,你坐下吧任同學,我就不該試圖讓你扮演甚么熱血忠臣的......」高老師邊叫任光緒坐下邊開始中年老頭的碎碎念,忽然「啪!」一聲,后門打開了,打斷了高老師的碎碎念。 后門站著一個脖子上戴著金鍊,身上穿著黑色吊嘎,在外面又披著一件校服的男生,他的眉毛濃密,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像是會蹲在便利商店前抽菸的小混混。 他悠哉的走進教室,完全視站在講臺上的高老師于無物。 高老師一看到他,整個人氣都運不順了了,他激動的對他喊::「關紹藝!你給我站??!」 關紹藝聽到這聲音時身形一僵,緩慢的抬頭一看,看到了站在講臺上吹鬍子瞪眼睛的高老師,他真真實實的被嚇到了,驚呼道:「你怎么在這里?!」 說完,他還轉頭看了眼他兄弟汪照明,汪照明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高老師聽到了這句話更氣了:「好樣的,你摸著良心反思一下從暑輔開始到現在你上了幾堂國文課蛤?我問了你化學老師,他竟然說你從沒遲到過!甚至還會提早去實驗室幫忙準備器材!」 講到這里,高老師弱小的心臟又抽痛了一下,繼續說:「對比看看你上國文課的態度,暑輔開始已經一個禮拜了,我還是第一天看你進教室。說!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讓你的國文課變成週課?」 關紹藝尷尬地說:「今天手錶壞了?!?/br> 高老師冷冷地笑了一聲:「呵,都是藉口,手錶壞掉就可以遲到?」 關紹藝輕輕的皺了下眉,他覺得老師好像誤會了什么,他直直看向老師道:「不是,我不是遲到,是早到了?!顾麎焊蜎]想把國文課變成週課,全翹不是更好嗎? 全班憋不住了,一陣狂笑,只有高老師痛心疾首,繼續氣急敗壞地教育著關紹藝,只是關紹藝明顯的左耳進右耳出。 講到最后,高老師語氣也慢慢平緩下來,給人一種歷盡滄桑的感覺:「處罰,一樣是警告一支,等等下課跟著班長去領警告單?!?/br> 「好的?!龟P紹藝從善如流。 「還有一件事,」高老師慢悠悠的接著說:「你們班導指定你是這學期的國文小老師了,之后每節國文課之前的下課記得來找我?!拐f完還喝了口茶。 「好......等下,你說什么??」原本還在敷衍的關紹藝突然被這個重磅消息驚嚇到了。 他立刻接著說:「老師不然您再記我兩支警告吧,不是,這樣不適合吧老師,我怕砸了您的名師招牌啊老師,三思啊三思吧......」驚恐到開始用敬語。 高老師冷冷地笑:「呵,晚了,其他同學把習作拿出來,左右交換?!?/br> 關紹藝失魂落魄的走回位置上,轉頭問他兄弟汪照明:「他是在開玩笑吧......」 汪照明憐憫的看著他:「別難過兄弟,世上不如意之事六七八九啊,今晚不是要跟林哥一起去酒吧玩嗎?開心點?!?/br> 關紹藝猛然抬頭,語氣興奮地說:「對齁!」 說完,就雀躍的把國語習作從抽屜深處刨出來,開心的趴下進入夢鄉。 ---- 這堂課過得很快,下課鐘聲很快就響起了,正好這節是大下課,有二十分鐘。 汪照明用手肘撞了下熟睡的關紹藝,問他要不要去下去打籃球,關紹藝一聽到籃球立刻清醒,神采奕奕地跳起來說:「走,讓哥carry全場!」 正當關紹藝快衝出教室時,他突然看到一個比他略矮一點的人影閃到他面前。 閃到他面前的是任光緒,他的眼睛微微往上看,用不咸不淡的語氣對關紹藝說:「你這節下課要跟我去找班導拿警告單?!拐Z畢,原本吵雜的班級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一些竊竊私語。 已經跑到走廊上的汪照明看在后頭關紹藝遲遲沒有跟上來,正想要催促一下他,一轉身,卻看到任光緒跟關紹藝面對面站著,火藥味似有似無的漂浮著,他心里立刻奔過千千萬萬頭草泥馬。 其實兩人沒什么過節,就是關紹藝常常對汪照明抱怨任光緒。任光緒就像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好長得也好,個性雖然有些冷淡但該有的禮貌從不缺少,很受老師和同學喜歡,無論做什么事都能做得不錯。 偏偏關紹藝不知道為甚么特別愛找他的麻煩! 關紹藝垂下頭,微瞇著眼看著任光緒,坦白說他長得還不錯,皮膚白得晃眼,戴著掛有金鏈的眼鏡讓他顯得很斯文、禁慾,但長長的眼睫毛配上他上挑的眼睛,還有眼睛旁那粒淚痣卻讓他的氣質添了幾分妖媚,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他身上意外的相配??上Ь褪莻€小書呆子,只會無條件遵守老師的話。 關紹藝慢悠悠的開口了,語氣帶著挑釁:「走就走,乖乖牌,要不要走快一點,不然走慢了會被老師扣分的?!?/br> 任光緒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往前走了,一轉身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汪照明正瞪大雙眼直直的看向他,他抬了抬眼眸對他說:「有事?」 關紹藝跟在后面用戲謔的語氣對任光緒說:「怎么,看你一眼就要告老師???」 任光緒不理他,跨大步伐繼續向前走。高二跟高一的班導共用同一間辦公室,所以高二學生去找班導前還要經過高一教室。 由于y大附中這間學校的學生會是靠全校學生投票來決定成員,當時為了任光緒班上為了拉票走遍校園各大角落不顧形象的到處宣傳,所以幾乎全校都知道任光緒是誰。 當任光緒走進高一的走廊時,旁邊的議論聲此起彼落: 「哇,那不是學生會的那個最帥公關嗎,長得真好看!」 「今天依舊沉浸在任任的盛世美顏!」 「看看他辣個金框眼鏡,禁慾男真的好魅!」 關紹藝走在任光緒后面,聽到這些彩紅屁,他不屑的嗤了一聲:就這?魅個毛毛蟲,不就是個只會讀書、討好老師的傢伙。 他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看向走在前面的任光緒,其實他有點好奇任光緒聽到這些話的反應,于是他加快腳步跟任光緒比肩。他微微往旁邊看,發現雖然任光緒的臉依舊沒什么表情,但他的耳朵卻微微的紅了。 關紹藝看著任光緒這種明明很害臊但又極力克制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兩人進到導辦后,班導按慣例念了下關紹藝,便讓他們去影印室拿印出來的警告單,并叫兩人都簽完名后再交給學務主任。 影印室在導辦后面的小隔間,小隔間的燈泡已經有點壞了,光線并不是很充足,再加上影印室的地板是用暗灰色的大理石鋪的,所以影印室顯得沒什么精神。下課時間來的人并不多,關紹藝和任光緒就這樣走進空無一人的影印室。 一進到影印室,關紹藝絲毫不客氣的坐在影印機一旁的椅子上,放松的靠著椅背,像個大爺似的等著人動手。 任光緒選擇忽略坐在一旁、生產力為零的關紹藝,他站在影印機面前,微微垂著頭,修長的手指輕輕從影印機上滑過,眼里依舊沒什么情緒,但嘴唇卻有些用力的抿著。 關紹藝抬頭看了任光緒一眼,看著任光緒的臉色依舊像湖水一樣平靜,心里突然浮現出走廊那一幕,任光緒耳上的紅暈就像是黃昏的夕陽,沾染上夕陽的湖水跟平時冷冰冰地的樣子不同,有夕陽陪伴的湖水看起來比較溫暖。 他不信世上真有人像湖水那樣冰冷,他認為湖水底下一定藏著其他東西,他想要戳破湖水表面的平靜。 關紹藝回想走廊上那些人曾吹過的彩虹屁,用調侃的口吻對任光緒說:「任任,東西好了嗎?再不快點好我就要沉浸你的盛世美顏里面無法自拔了?!?/br> 任光緒沒有回話,但他的嘴唇不自覺地抿的更緊了。 關紹藝見他沒有回話,有些不開心,也說不上是哪里不開心,但心里就好像梗了一根魚刺,魚刺很細小,不痛但就是卡卡的、悶悶的。 他腦子一熱,倏地站起身,走到任光緒背后,雙手環在他周圍,形成一個看起來很親暱但卻沒有碰到彼此的動作。他低頭對著任光緒的耳朵說道:「怎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