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七回)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br> 合上手中的唐詩,蘇煒彤坐在八角亭里懶洋洋的伸展了一下雙臂。轉眼三月末了,挺著七個月孕肚的她早已無需對任何人隱瞞自己的狀況,唯有在年后來過一封信說要比預期遲歸的丈夫那邊仍是不知道他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當爹了。 「彩鳳,」她端起手邊的熱豆漿邊喝邊問道:「昨天讓你補的繡樣弄完了嗎?」 「回二少夫人,我實在不擅女紅所以還沒有,沒有…」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 「那我猜其他兩個就更不行了是吧?」 蘇煒彤一點都不意外聽到這種回答,自春節那次風波之后府里好幾個下人對她的態度便產生了明顯的變化,既敷衍又不盡心,比起她這位正主反倒更聽卉萍的吩咐。 「還是您再專門招個繡娘入府?」卉萍姐她們都得罪不起也就自然不敢承認會做精細的針線活。 「是啊,做衣裳的有繡娘做飯菜的有廚娘打掃院子的還有長貴他們,」蘇煒彤語氣不善的說:「等到夏天我再把負責扇扇子的打蚊子的統統招進來,倒不知你們幾個要供到哪里去呢?」 這兩個月來她算徹底想通顏宇靖曾告誡過自己的那些話了,若她一味只想當個溫柔如水毫無架子的夫人,那么后果將絕不會是跟大家打成一片實現她夢想中的和樂融融,卻有極大可能感受到什么叫做「養虎為患」。 她就是太小看以德服人與婦人之仁這二者間的差別了才會使自己處于如此被動的局面。光有身份是不夠的,因為她既沒有培養出靠得住的親信也沒有建立起穩固的威嚴,這種情況就類似于空降主管,并不是出一張嘴就能得到下屬的及時回應與忠誠的。 我先對你好就能換來你也對我好的推論是理想主義而非現實主義,蘇煒彤不確定顏宇靖有沒有料到這一切。放心把整個家直接甩到她頭上的做法是不是又跟當初帶她看蒙古人下場、讓她獨自面對錢瑞仁的sao擾時採用著同一套邏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回你信了吧? fine,她承認英明的夫君大人永遠是對的。 「二少夫人請息怒,」彩鳳忙矮下身子回道:「要不今晚我再努力試試?!?/br> 「不必了,」等她試好恐怕孩子都要滿月了,「去把梅娟叫來,你下去歇著吧?!?/br> 她現在真正能叫得動的人只有梅娟和長貴,幸好自己會做飯,否則就算餓不死也不知得忍受多少難吃的東西下肚。 想她堂堂一個腰纏萬貫的貴夫人,卻落得成天只能跟一個彈琵琶的小丫頭混在一起就顯得有些凄涼。管理這門課是非學不可了,不過在那之前還有更重要的科目必須先學。 「二少夫人請看,」梅娟把繡箍遞到蘇煒彤眼前,「只要這樣將輕紗挑起再織入彩線花紋便會留在上面?!?/br> 「我瞧瞧?!共还軐W什么都是由簡及繁,好不容易把基本針腳練熟的她終于要開始進階繡花啦?!高@已經是最簡單的紋樣了嗎?還有沒有更簡單的?」 也不是她硬要講究,但孩子人生的第一床小被子如果完全是素面的也太可憐了,所以立志要做個好mama的蘇煒彤無論如何也想在上面弄點花色出來。 「這個不難的,您多看幾次一定可以學會?!?/br> 「那好吧?!篂榱藢殞?,手上被刺再多下她也甘愿。 「二少夫人,這些東西外面都買得到,您又何必親自做這么辛苦?!姑肪隇樗蛄艘粫合率趾蟛唤獾膯?。 「間來無事嘛,」蘇煒彤認真的一針一針挑著細致的紗線,「而且我想給夫君一個驚喜?!拐J識這么久以來他還沒見過自己做女紅呢。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她最喜歡的還是向心愛之人展示各種技能,這能帶給她很大的成就感。 「其實您肚子里的小少爺已經是最大的驚喜了呀?!惯€有什么精湛繡工能比得上一個活生生的小娃娃呢? 這話對了一半,準確說是對了驚喜二字的前一半。 趕在三月結束的最后一天,總算從京城出差歸來的顏宇靖看著嬌妻那個圓滾滾的肚子驚得馬上忘記了最拿手的表情管理,下巴差一點就要掉到地上再也撿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