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睡覺會害怕 第17節
盧景猛然發現胡斯御這個人真的是很……奇妙的,盧景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胡斯御在酒吧里、在這束燈光下的時候像個不近人情的獵手,而站在辦公室整理文件、在他的出租屋里等糖醋排骨的時候又像鄰家的弟弟,跟自己打電話,問自己什么時候下班的時候又像個……耐心的前輩。 像萬花筒,胡斯御像萬花筒一樣。 跟他一個人交朋友就認識了所有人。 “嗯?”胡斯御突然拽了盧景一下,好像剛剛跟盧景說了什么話,但盧景并沒有聽見。他走神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一根手指撓了撓鼻尖,問:“怎么了?” “他們留在前臺點菜,這里很多特色不是每個人的口味都接受,你要不要一起?包廂里也可以掃碼點餐?!焙褂貜土藙倓偟脑?。 盧景對吃什么完全不在意,只是一直惦記著胡斯御說交不起房租,現在又要請客吃人均300 的烤rou,這個年紀的男生飯量肯定不小,又肯定要喝酒!盧景眼一閉心一橫,拽著胡斯御的衣角讓他稍微彎一點腰來聽自己講話,胡斯御的耳朵湊過來,盧景很小心地壓低聲音:“我跟你一起分擔吧?請客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但……嗯,但我也不能分擔太多?!?/br> 盧景是真好騙。 胡斯御低頭看他,盧景說悄悄話的時候顯然心虛,眼神一直到處亂飄,黑色的瞳仁骨碌碌地轉,一會兒看這里一會兒看那里,不是那種靈動的跳躍,而是沒什么底氣的逃避,說完了想說的話視線就定在自己身上。 等著回應。 周六晚上這邊人很多,他們一群人前面也有一行人定了包廂,兩個服務員引導著往里面走,時不時還有小朋友穿梭在大堂里跑跑跳跳。盧景怕他的悄悄話被人聽了去,特別是胡斯御的員工,總不能讓員工知道老板連房租都交不起了吧,所以兩人離得很近。 那點冷色調的光都被貼在一起的衣服擠沒了,黑陰陰一片。 胡斯御喉結滾了滾:“你……幫我分擔?” 盧景應該是不想保持這種姿勢的,對他來說這種親密的姿勢有些越線,可這里很吵,他被迫無奈。他語速也不得不變快,呼出來的氣也變得更細更密,氣息具象化為一種毛茸茸的觸感撲上胡斯御的耳朵。 “吃一頓都要兩個月房租啦!”盧景這么說,“我們一起分擔,然后下個月……嗯,多吃點素菜,好不好?” 天底下真的再也沒有這種好老婆了。 胡斯御不太懂他們直男是用什么心理來搞這一套,盧景這種人,為什么他的室友會說他自私?他明明第二天要早起上班還是會因為擔心室友而陪他去酒吧玩通宵,明明是被約出去的那個卻還是很主動地想aa消費,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富裕別人請客吃飯大出血他竟然也想要分擔。 胡斯御好想直接抓住盧景的腰使勁揉兩下,手腕扭了扭才忍下來,而是問他:“你哪來的道理跟我分擔?” 盧景沒思考太久:“因為,他們以為我們在一起,那就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我既然答應了配合你,就會負責任的?!?/br> 胡斯御還是沒忍住,不過伸出去的手抬高了落在盧景后頸上,捏了兩把盧景的脖子,感受到湊在身前的人因為如此親密的動作而輕微縮了縮,說:“不用,你也太慣著他們了?!?/br> 他倆的悄悄話沒能說太久,幾個男生胡亂點了個團建十人拼盤,說不夠再加,吵吵鬧鬧地沖了過來。 “你們倆太膩歪了吧???大庭廣眾之下湊在一起說什么呢?” “御哥!我真的沒想到你談戀愛的時候這么黏糊,啊啊啊救救我我以后再也無法直視我的老板了,我一看見他就會想起來他笑著捏大嫂脖子的場景!” “紅哥,你答應我,你談戀愛之后千萬不要這樣,你那張臉要是這樣真的很惡心?!?/br> “草!你他媽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盧景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默默跟胡斯御拉開一點距離,可前面沒有別人,他總不能走到第一個去,后面全是起哄的男生,他更不能混進人堆里去。放眼望去,這烏泱泱的一片人,竟然只有胡斯御身邊是他的安全地帶。 盧景覺得自己脖子后頭一直在燒,他耳朵根也燒。 本來沒什么的,他都有點習慣胡斯御偶爾會對他動手動腳了,除了有時候會想明明年紀比他小還總是一副很成熟的模樣對他,其他的時候盧景不會多想什么。但突然被一波起哄托起來,就好像猛然扎進軟綿綿的云朵里,飄飄蕩蕩無處落腳。 最后還是只能落在胡斯御身邊。 他跟在胡斯御身后一言不發,眼睛盯著胡斯御抬起又落下的鞋跟、褲腳、地板上反射出來被他的步伐遮蓋又綻開的光影,總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盧景突然想,以前的人群里是從來沒有他的安全地帶的。 他以前也不會覺得人群像綿軟飄蕩的云,這種比喻太過美好。以前是嘈雜讓人透不過氣的陰天一場暴雨、是冒著黑煙疾馳而過的老舊綠皮火車、是無數交錯在一起的毫不相干卻永遠無法解開的黑色線團。 胡斯御輕輕勾住了盧景一根手指,在一片哄鬧的聲音里小聲問他:“他們盯著呢,可以嗎?” 盧景心跳聲劇烈喧囂:“……可以?!?/br> 作者有話說: ##: つ﹏? 41:( ?3 ̄) 第25章 比以前更開心 盧景醒過來是早上十點半,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沒這么晚醒了,腦子里混沌一片,晃晃腦袋還能感受到一點酒后的鈍痛。痛意鈍刀子一樣割了好幾下才想起來昨晚在烤rou店被灌了酒的事情,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太多畫面,只覺得口干舌燥。 糟糕,他還從來沒喝到這種程度過,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個什么模樣,不會……不會做出來什么丟人的事情吧? 盧景還沒忘記今天胡斯御說要搬家,這人真是雷厲風行,昨天才說想搬過來馬上就敲定第二天搬家。這會兒都十點半了,盧景摸過來床頭的水杯一口氣灌了半杯水,嗓子眼那種被灼燒的疼好不容易緩解了一點,拿起手機想看看胡斯御有沒有給他發消息才很遲鈍地,看著手里的水杯…… 他昨晚都喝醉了,還會記得給自己倒一杯水第二天起床喝嗎? 手機上沒有一條消息。 盧景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他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啊,沒有換睡衣。然后趿著拖鞋往門口挪,開了個小縫往外看,果然看見另一個房間緊閉著的門。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天離開的時候這個房間的門是關著的,所以昨晚果然是胡斯御送自己回來的,而且他也沒走!床頭的水肯定也是胡斯御倒的,完蛋,太丟人了! 盧景緩了好一會兒的情緒,好在接受起來也不是太困難。 反正胡斯御都要當他的室友了,那胡斯御在這里睡也就等于回家,沒什么大不了的。 一會兒兩個人要搬家,體力消耗估計不少,昨晚又喝了酒,中午要吃得有營養又不要太油膩。盧景輕手輕腳洗漱完,先沖了兩杯蜂蜜水,自己喝了一杯又留下一杯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接著扒著冰箱門盤算了半天,其實適合吃點面條,可吃面條太容易餓了,下午可能體力不夠用。 最后決定做兩碗面再炒一葷一素。 前天買的排骨還沒用完放在冷凍里,盧景的砂鍋正好也很久都沒用了,今天可以拿出來煲個排骨湯,把排骨煲得軟爛些對胃應該就很友好了。感覺胡斯御很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上次就一直說想吃糖醋小排,要不弄一個酸甜口的茄子燜面。 盧景還在盤算,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嚇得他手里的茄子脫手而出,還好被一只手掌穩穩接住。 “哎,你醒了?”盧景轉身看見胡斯御。 咦?竟然穿的是套黑色睡衣,這里怎么會有他的睡衣?難道他已經搬過……不對,家里好像也沒有多什么東西。胡斯御昨晚不知道幾點睡的,現在醒過來看著還是睡眼朦朧,腦袋頂上有幾縷頭發雜亂地支著,竟被盧景看出幾分可愛的意味來。 盧景趕緊說:“昨晚我好像喝得有點多了,沒給你添麻煩吧?蜂蜜水在桌上,你先喝一杯吧!” 胡斯御聲音悶悶的,是剛睡醒才會有的那種迷茫感:“嗯,我先去洗漱?!?/br> 簡簡單單的幾句對話,讓盧景站在冰箱前愣了好一會兒,冰箱門沒來得及關上,直到冷氣熏得他有點冷才回過神來。為什么會有一種很生活的感覺啊等一下,這真的只是他們第一天生活在一起而已??! 盧景跟張之意生活了兩年,非要說的話類似的對話也不是沒有過。盧景廚藝不錯,張之意也總喜歡蹭他的飯吃,不過一般都是晚上,盧景站在冰箱前糾結吃什么,張之意要是路過會厚著臉皮叫他一聲,問他有沒有自己的份。 “可以啊,但我今晚不打算做什么很復雜的,清炒個西藍花,再炒個蝦吃吧!上次你碰見打折買回來的蝦要不要做掉?” “好嘞!那我就不點外賣了,我們小盧簡直就是中華廚神!” 他和張之意也有過這種可以稱之為“美好”的對話,好像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似的。但盧景相信說這種話的時候不管他還是張之意心里都不會有什么觸動,說完了盧景繼續自己做飯,張之意繼續回房間打游戲,開飯的時候盧景喊他一聲,兩人根本還是毫無瓜葛。 可胡斯御給人的感覺太不一樣了。 盧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明明是一樣的對話,一樣的流程,他就是覺得跟張之意是毫無瓜葛,而跟胡斯御就是息息相關。胡斯御不是單純得蹭了一頓飯,他也不是單純得做了兩人份。 天,這也太復雜了,盧景想不明白差別在哪。 排骨洗了洗直接放進砂鍋里燉上,家里的茄子稍微有一點老了,盧景蹲在垃圾桶旁邊想要把茄子的皮削掉。 盧景做飯的時候腦子通常都是很活躍的,喜歡編排些小劇場自娛自樂,不然干巴巴做飯太無聊了。這個小習慣他肯定是不好意思跟別人說的,所以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削皮的時候看著認真得很,其實心里正在想: 這位選手皮膚發紫,看來是中毒已久,讓我們來幫他把皮扒掉,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他中毒啦! 削完了皮之后看著變得白白胖胖的茄子,心里又想:看看這位選手,我們的削皮刀主治醫生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剛剛還是滿臉皺紋命不久矣的中毒老婦,現在搖身一變就成為了妙齡少女! “想什么呢?”突然一聲含著笑的問話插進來,盧景登時嚇得差點把手里的“妙齡少女”扔進垃圾桶里。 簡直太糟糕!他又忘了家里有別人!竟然投入到手里拿著茄子盯了半天!盧景愣愣地看一眼胡斯御,看見對方端著杯蜂蜜水,完全不見剛起床時的迷蒙神態,上半身靠在廚房門上半倚著,居高臨下地用一種近乎嘲笑,肯定是嘲笑的眼神睨自己。 啊啊??! 盧景痛罵酒精,不應該,絕對不應該。要不是昨晚喝了酒現在腦子很遲鈍,他絕對不會忘記胡斯御還在家里的。盧景飛速把茄子放在案板上:“沒,沒想什么,削了一下茄子?!?/br> “我幫你,秋葵要處理嗎?”胡斯御蜂蜜水喝完,隨手把杯子洗了,轉了一圈之后問盧景。 他竟然會隨手把剛剛喝完的杯子洗出來?。?! 盧景沒有別的對比對象,他跟張之意合租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租公寓或者一居室,后來實在是因為地方太小了盧景住得有點郁悶才做了許久心理建設找了合租,所以可以跟胡斯御用來比較的只有張之意。 張之意偶爾會幫忙洗碗,但是絕對!不會!洗杯子! 張之意平時喝飲料礦泉水自帶瓶子罐子,所以他是沒有杯子的,要用到杯子都是跟盧景借。盧景是不在意借他杯子用的,但是他用完從來不洗!有時候喝完了的飲料在杯底干掉洗好久才能洗掉,甚至有時候杯子放他自己房間的桌上里面東西沒喝完都發霉了! 果然胡斯御身上真是有許多美德! 盧景感動得不行,連連搖頭:“不用你幫忙,你再去休息一下吧?下午還要搬家呢,我這邊一會兒就好了,大概半小時吧!”他還惦記著昨晚喝醉酒的事情,猶豫了會兒還是問,“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 胡斯御果然笑了:“有點兒,不好意思,是工作室一幫小孩兒沒數?!?/br> 你自己也就是個小孩,還叫別人小孩。 胡斯御應該也就比他工作室那些小男生大個兩三歲吧?盧景當然不可能把心里話說出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邊把茄子切條一邊說:“嗯……沒事!我就是怕自己喝多了可能干什么傻事給你添麻煩。我沒亂說話吧?” 盧景說不用他幫忙,但胡斯御還是動手正洗秋葵。秋葵的表面竟然是刺刺的,這其實是胡斯御第一次洗秋葵,洗了兩秒鐘就煩了,草,這什么玩意兒,怎么還扎手? 他瞇著眼睛,一邊用一根手指輕輕摸秋葵以防太用力被扎到手,一邊回答:“沒,你喝醉之后就睡了,沒見過喝多了你這么乖的?!?/br> 盧景放下心來,切好的茄子碼在備菜盤里,想跟胡斯御說不要麻煩了去休息就好,結果一轉身看見胡斯御正在用一根手指摸秋葵。 盧景:……嗯? 盧景被詭異地可愛到了,他一時之間都沒舍得說話,生怕破壞了這幅畫面。好想拿手機拍下來啊,怎么會有人在水池前面摸秋葵??!但盧景沒有那么壞心,要是被胡斯御撞上這幅畫面他肯定是要開口調笑一番的,盧景只是自己看了一會兒,可愛夠了之后就趕緊打斷他的動作。 “秋葵是會扎手的,洗的時候要戴手套,我來吧!”盧景說。 胡斯御這次沒推拒,深知自己干不好這個活,還是別添亂了。 盧景問:“你不會做飯吧?” 胡斯御:“……你前室友會做飯嗎?” 盧景沒明白話題怎么是這個展開,但他還是答:“他不會,他點外賣比較多?!?/br> 胡斯御:“哦,那我也不會?!?/br> 盧景:“嗯?那如果他會呢?” 胡斯御:“那我學?!?/br> 盧景雖然沒明白他的意思,但沒忍住被他逗笑:“干嘛跟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