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溫香 第38節
劉氏忍不住拭著淚,就是身旁稱玉見了也是一驚,她自己前三個月孕吐得厲害,根本吃不下飯,人也憔悴不少,卻不像圣人這般。 況且,稱玉想著藏在袖中的那封信,昨日陳知璟叮囑了讓她私下交給皇后,不可假借任何人之手。 那時那人神色凝重,稱玉不用他多說,也知道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則也不會特意讓她們今日就入宮。 稱玉心想,能叫他都覺得為難,怕只有事關天家。 劉氏雖然心疼女兒,卻還是免不了要開口先問:“圣人龍胎如何,太醫怎么說?” “無礙的?!标愭Φ?,“不過我這歲數,畢竟比不得年輕時候?!?/br> “三郎他記掛著你,前兒特意制了安神香讓我帶進宮來?!眲⑹嫌值?。 陳姝元聞言看向稱玉:“三郎有心,三郎媳婦這胎我瞧著倒是很好,只也是辛苦玉娘你了?!?/br> 稱玉連忙搖頭,她心中系著陳知璟的囑咐,可是這殿里立著好幾個伺候的,她也不好貿然開口請陳姝元屏退眾人。 稱玉心一橫,忽上前兩步撲到陳姝元身前跪下,痛哭道:“圣人您是不知道……” 這殿里一干人等皆讓她這動作給唬了一跳。 菱月正要去攔她,讓陳姝元阻止了,劉氏顧不得禮數,沉下臉呵斥聲:“梁氏,你這是作甚?莫要沖撞了圣人!” 稱玉可不管,她邊哭邊扯住了陳姝元的衣:“這女人生子便是道鬼門關,國公爺聽說上回我在宮中出丑,還特意把母親身邊人喊了來教我規矩。您說哪有這樣的道理,我那也不是成心!” 這話要擱在別人來說,只怕以為這夫人犯了癔癥,但這國公夫人,哪個不曉得她出身市井,說話做事絲毫不講究。 這會子連宮人都忍不住偷瞧著熱鬧。 “梁氏,反了你!還不過來?!眲⑹系X面子都丟盡,好端端的,這婦人怎蠢成這樣。 倒是陳姝元面上微怔,勸慰稱玉道:“玉娘莫多想,陳三就是個不開竅的,卻難為了你?!?/br> 然后笑著對劉氏說:“母親也別怪玉娘,您自己忘了,婦人有孕后,性情便是有反復,您要多說說三郎才是?!?/br> 劉氏看了眼稱玉,唯有應下。 稱玉在陳姝元跟前胡說八道,哭了場,劉氏頭疼得厲害,又看女兒這樣,不忍多打擾她,便尋了個借口早早離去。 “圣人千萬保重著身子,我如今日夜念佛經,只盼著你們倆這子嗣順遂?!迸R走時,劉氏又道。 至于梁稱玉,要不是念著她肚子里陳家骨血,圣人又給她說情,劉氏此刻都不想與她走在一處。 馬車在府前停下,劉氏只與稱玉輕聲道:“今日之事,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丟人事小,若沖撞了圣人和龍嗣,官家怪罪下來,我可保不住你?!?/br> 稱玉也是沒法,腦子一熱就沖上去,好在圣人見得多,未讓她給嚇住。 “母親對不住,我那會子也是豬油蒙了心?!狈Q玉低著頭,規規矩矩站在那兒道。 劉氏見她小媳婦模樣,又認錯得快,一時也不好多說什么,道:“罷了,圣人無事,我讓金嬤嬤去你身邊,只因她經驗多些,并未讓她做別的,許是三郎誤會?!?/br> 稱玉開口:“母親,我知道了?!?/br> 劉氏暗暗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府。 回頭等陳知璟回來,稱玉忙與他說了白日里的事:“……你不曉得,我當時也是嚇得厲害,生怕叫旁人瞧出不對。還是圣人早早反應過來,將我手上動作給遮住了……母親那兒,還要你自己圓過去?!?/br> “不瞞玉娘,我擔憂了整日?!标愔Z看著她道,“本不想讓你插手,只除了你我也沒旁人可信?!?/br> 稱玉聽著他這話咧嘴笑了笑,她踟躕瞬又問說:“那信我不曾打開,不過里面究竟寫的什么,得這般小心?” “朝堂上有些事需得讓圣人知曉,無事的?!标愔Z道。 男人將她摟入懷中,大掌伸過去幫她輕捏了幾下小腿肚,“今天走多了路怕又要不舒服,若是夜里抽疼要與我說?!?/br> 稱玉心事重重“嗯”了聲。 - 宮里幾乎沒什么事能瞞得過正和帝。 趙慎進殿內時臉色有些難看。 “官家,您這是怎了?”陳姝元半倚在榻上,見他進來也未曾動,他先前就免了她的請安。 “陳三那媳婦委實不像話,要真傷了你,她萬死難辭其咎?!壁w慎面色緩了緩,坐到她身側道。 陳姝元精神不濟,她偏開身,盯著不遠處案上玉花瓶中的梅花,扭頭看了一眼趙慎:“官家,誰又在您那處搬弄是非了?” 不知怎的,趙慎總覺得這眼神有些陌生,瞧得他莫名驚慌。 他溫和笑道:“我也是聽說岳母她們來過,才隨手喚了你宮里人來問話,元娘你若不喜歡,我下次再不問,畢竟說來也是親戚,讓陳三私下教教便是?!?/br> “官家,我同您說笑而已。陳三那媳婦倒是個妙人,我還挺喜歡她的?!标愭p聲說,又吩咐菱月過來,“來伺候我梳洗罷,有些乏了?!?/br> 留了趙慎一人坐在榻上,看著她的背影發愣。 【1】王鶴鳴:《宋代家祠的研究》 謝謝小可愛們的支持,上一章節里面楊三言回憶中的“大皇子”是指趙慎哦~ 么噠,愛你們~ 第六十五章 步步為營3 陳姝元興致不高,趙慎心道近來還是免了陳家人進宮,她這身子以后還是好好養著才行。 夜里頭兩人各自睡下,趙慎摟著她險些把持不住,他接連兩月幾乎日日歇在她這兒,那么明顯、燙人的東西抵著腰側,陳姝元想無視都難。 “官家,您有好些時候沒去旁的meimei那兒?!标愭?,“臣妾如今這身子也伺候不了?!?/br> 趙慎不想說自己是因為剛剛忍不住親了她才起了念頭,并不想旁人。他低頭凝視著懷中這婦人,突然方才那種心慌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然而這念頭很快讓他壓制了下去。 男人抵著她的額沒有說話。 “官家,這孩子懷得這樣艱難,以后怕是不會省心?!标愭鲅鲱^看他,“不過好在有您和他哥哥們護著?!?/br> 趙慎手下動作一僵,道:“元娘,其實……” 又生生止住話。 他“嗯”聲。 - 正和帝果真接連兩天都沒來仁明殿。 冬至過后天更冷了些,前些日子下的雪剛融化干凈,又飄起小雪來。 郭忠從外頭進殿稟道:“圣人,貴妃娘娘來了?!?/br> 陳姝元默了片刻,吩咐郭忠道:“你去請她進來罷?!?/br> 菱月忙扶著陳姝元起身,見四下無人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句。 她雖不曉得圣人的用意,但她這輩子幾歲就跟在圣人身邊,連命都是圣人的,圣人無論說什么她照著做就是。 陳姝元輕拍了拍她的手。 張貴妃在兩個宮人攙扶下走進殿內。 “今日外頭天不好,你怎么來了?!标愭獑柕?,“有事讓宮人來說聲?!?/br> 這宮里熱得厲害,也不曉得燒了多少火盆,張貴妃忙讓人伺候著將身上斗篷褪去,方開口:“臣妾聽說您身子不好,誠心為您請了平安符,在佛前供奉過的,定能保佑您和皇子平安?!?/br> 這話里挑釁的意味連菱月和郭忠都聽出來了。 陳姝元如看螻蟻般居高臨下睨了眼她隆起的肚子,讓宮人接了荷囊淡笑道:“還是你有心,你這肚子七個月了吧,我想著他們月份相差不大,到時兩個皇子便在一處養著,你看如何?” 張貴妃聞言臉色一白,她望著陳姝元,訥訥說不出話來:“圣人……臣妾……” 陳姝元卻不再理會她。 “臣妾告退?!睆堎F妃渾身僵硬,乖乖行了萬福后,帶著自己身邊宮人出了仁明殿。 她有些想不明白,先前她那般做,圣人都未曾和她計較為難過,今兒怎說句話便動了怒。 倒是郭忠見陳姝元手中拿著荷囊,忙道:“圣人,您莫亂碰那東西,萬一沾了什么不干凈的……” 陳姝元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笑了笑,說道:“無妨,掛著便是,她沒那么大的膽子?!?/br> 晚上郭忠照例端了安胎藥來,這藥陳姝元已吃了一段時日,他與她道:“圣人,奴婢打聽過了,官家這兩日都宿在福寧殿中,并未去別的娘娘那兒?!?/br> 陳姝元難得皺眉看了他眼:“莫要打聽官家行蹤,好了,你去讓菱月取了果子來伺候我用藥?!?/br> “奴婢知錯?!惫一琶φ堊?。 郭忠有些魂不守舍待要退出殿,陳姝元忽又問他道:“郭忠,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郭忠一愣看向她,躬身應道:“回圣人,十九年?!?/br> “原來已經這么久?!标愭Φ?,“你下去做事罷,我隨口問問而已?!?/br> 菱月正從廚下過來,得了郭忠的話便要過去,郭忠自后頭喚了她聲:“菱月?!?/br> 菱月應聲,不明所以扭頭看他。 “你快進去罷,莫讓圣人久等?!彼Σ[瞇道,臉上褶子堆到一處,臉上分明掛著笑,不知怎的,瞧著竟有幾分猙獰。 卻不知那處菱月背過身,暗自嘆了口氣。 她走進殿內,見陳姝元將那碗湯藥都倒在了案上的玉花瓶中。 “圣人?!绷庠驴粗?,欲言又止。 陳姝元面色平靜地將藥碗遞給她,與她道:“菱月,去請太醫。這梅花有些枯了,一同拿出去換了罷?!?/br> 她坐在榻上,驀地想起那年那人親手種下桃樹,她站在不遠處喚過他:“相夷?!?/br> 許他都忘了自己的字,陳姝元取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仁明殿大張旗鼓去太醫院請太醫,幾乎半個太醫院都來了,陳姝元并不見她們,只將眾人留在偏殿。 直到外頭傳來宮人請安的聲。 陳姝元笑了笑,菱月擔憂地看向她:“圣人,官家……” “你放心,他不會怎么我的?!标愭?,她將前幾日母親送來的香餅擱在銀片上,殿內很快縈繞著股淡淡的清香,“你也出去罷?!?/br> 趙慎連頭上幞頭的未戴好匆匆趕至,然而待他進了內殿一看,卻見陳姝元一人獨坐在榻上翻著話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