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溫香 第30節
倒是大房那兒,查出了不少事,不偏不倚,還都跟梁稱玉有些關系。 韓平將東西呈上,幾乎不敢看國公爺的臉色。 陳知璟將案上那畫打開看了眼便扔至地上,再看一旁那奇形怪狀的人偶,上頭寫著梁稱玉的名字,好在并沒有她的時辰八字。 “怎么回事?”陳知璟沉聲問。 “大老爺前段時間納了個妾室蘇氏,這蘇氏……就是畫中人?!表n平頓了頓,“至于厭魅之術,瞿七瞧見大夫人埋在院子里,偷挖出來的?!?/br> 話磕磕絆絆說完,韓平總算松了口氣。大房兩夫妻當真碰到一塊去了,這等有損陰德之事也敢做。 也不知道國公夫人哪里惹了他們。 沒瞧見國公爺讓夫人給打了都沒吭一聲,還巴巴地跑過去接人。夫人不肯回來,又在老太太跟前處處打圓場。 這一個也不知是肖想夫人還是故意落國公爺臉,納了贗品在院里,還有個竟想置夫人于死地。 “不知死活的東西?!标愔Z冷笑了句,“將人偶換個名……扔大夫人房中去,其他的你先莫管?!?/br> 求點票票~噠,愛你們 第五十一章 自薦枕席 陳知璟轉而去了暮春居。 “國公爺,老太太這精神頭總算好些,這會兒還沒用膳,在里面與鶯娘子說話呢?!苯饗邒咭愔Z進屋。 屋里頭青釉膽瓶中插著數枝菊花,沁出陣陣冷香。劉氏正坐在榻上,她氏畢竟年紀大了些,病去如抽絲,人看著憔悴不少。 劉鶯在一旁坐墩上幫她輕錘著腿。 “三郎來了?!眲⑹闲χc陳知璟道,“可巧,我已令人擺膳了,既這樣,便留下用些,隨我喝些粥?!?/br> 又看向金嬤嬤:“去罷?!?/br> 陳知璟躬身應諾,道:“母親身子可好些了,今日官家還特意問及您的病?!?/br> “好多了,值得你們這般大驚小怪?!眲⑹闲Φ?,又牽過劉五娘子的手拍了拍,“不過也多虧了鶯娘,要不是她人前人后侍奉著,我哪里能好的這么快?!?/br> 陳知璟頷首,恭敬道:“母親,娘子來我們府中做客,卻不好再讓她伺候,免得說咱府上怠慢了她?!?/br> 這便是完全不接話了。 劉氏神色微變,明白他的意思,再看劉五娘子,眼眶中頓時溢出淚,低垂下了頭。 劉氏原本想著只要三郎見了這鶯娘的容貌,定然會上心,因此才讓鶯娘安分守己,莫擅自做主惹了三郎的厭。 不料三郎見過鶯娘竟未動容半分,此刻更是言語不留情。 她不曉得那梁氏怎就蠱惑得三郎萬般護著她,分明不守規矩跑出去,三郎還替她尋借口。真當她糊涂了不成,她之所以不發作,也是完全看在三郎的面子上。 劉氏意味深長看了眼陳知璟,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三郎卻仍只作不知。 那邊金嬤嬤正領著丫鬟們擺膳。 雖是簡單喝粥,桌上豐糖糕、筍rou包兒、塾齏筍rou撈面、菊花粥等卻擺了好些樣。菊花是今年新摘的,味苦些,焯過水后又在加了飴糖的涼水中靜置一兩個時辰,這才取出熬粥。 劉鶯站著給母子二人布菜。 陳知璟皺眉看了眼母親,終究按捺住沒有開口。 這回母親生病,身子還未完全好,還是過些時日再論。 等用完膳,劉氏就打發了陳知璟走:“三郎先回罷,天色不早,我這兒也無事,就不留你了。你那媳婦兒,還有兩日就到仲秋節,不至于在外面,還領著哥兒,宮中設宴可推辭不得。這身子不適到現在也該好,坐不得馬車忍一忍便是?!?/br> - 陳知璟回去疏竹院,剛換衣沒多久,外頭韓平就傳話道:“國公爺,老夫人派人來了?!?/br> “可有說何事?”陳知璟站起身正要讓人更衣。 韓平回道:“奴才也不知,就是來的這人……是劉家娘子?!?/br> 陳知璟又坐回案前,淡淡說道:“我已歇下了?!?/br> 韓平連忙出去回了劉鶯,劉鶯賠笑道:“韓總管,老夫人囑咐了我來,有話要與國公爺說?!?/br> “娘子,您莫為難小人?!表n平畢恭畢敬,將她擋在院外。 劉鶯無法,只得離去。 韓平進屋回陳知璟,道:“國公爺,娘子人已走了。奴才看她并不像有什么事,難不成假借了老夫人的名義?” 夫人不在府中,國公爺可不就是個香餑餑。 陳知璟平靜地抬頭看他眼:“她沒那個膽子?!?/br> 韓平瞬間噤聲。 劉鶯去了趟疏竹院,連人都沒見到就讓陳知璟遣了走。小娘子見過劉氏后回了話,忽在她跟前跪下。 “姑母,您這般待我,照理說我也該知足了,只是當初……”小娘子落著淚似欲言又止,“母親看得上我才送了我來。姑母您如此睿智,什么都瞞不住您,鶯娘jiejie【1】早逝,縱然母親慈愛,但畢竟事多無法顧及。說句僭越的話,鶯娘想一輩子在您身邊伺候?!?/br> 劉氏方才既送她去,便是打定主意,可她那三郎不曉得被慣了什么迷魂藥,連這都不肯應。 鶯娘與她處了些日子,陪伴左右,病時殷勤伺候,劉氏真生了幾分憐愛的心思,她所求也不過個妾罷了。 何況劉五娘子再如何也是她娘家人,她作為母親連這都做不了主,以后叫她怎么再見哥哥嫂嫂。 劉氏想了想,示意金嬤嬤將劉鶯攙扶起來。 “娘子可莫哭了,我們老夫人心軟,最見不得淚的?!苯饗邒呙^去,半扶半拉才讓她起身。 “你先去歇著吧,此事我心中有數?!眲⑹系?。 小娘子抹著淚退下。 劉氏等她走后道:“你說三郎這是怎了,難不成要因此跟我離了心?!?/br> 金嬤嬤哪里敢亂接話,老夫人與國公爺那畢竟是親生母子,縱然有事,倒霉的也是旁人。 “老奴只知道國公爺素來孝敬您,前些日子您病了,國公爺也跟著瘦了不少?!苯饗邒咻p聲道。 劉氏嘆了口氣:“我怎不知,我如今就指著他和娘娘,我就是不明白,罷了,等十五那日入宮與娘娘提一提?!?/br> 這宮里的仲秋筵乃君臣同樂,京師但凡六品以上的官員皆要出席,圣人娘娘那兒,也會請了命婦入宮。魯國公府畢竟特殊,因是圣人母族,除庶女外,女眷皆在受邀之列。 然而翌日,孫氏卻派人來遞說病了。 這府里頭的主子,卻像是沒個身子好的。 但孫氏的確是病了。 前幾日,孫氏的貼身丫鬟在她房中發現了個人偶,丫鬟驚得忙拿去交給孫氏。孫氏一瞧見就覺晴天霹靂,那上頭赫然寫著她自己的生辰八字。 而這人偶還是當初她偷埋下的那個,她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連丫鬟婆子都瞞著。 哪曉得竟不知讓誰翻了出來,字跡還與她的一般無二。 孫氏嚇得不敢聲張,將人偶偷偷給處理了。 回頭心中存了疑竇,把她屋里人都暗自篩了遍,可丫鬟婆子沒個識字的。 孫氏抑郁在心,沒幾天竟生生把自己給折騰病,雖不嚴重,但這病懨懨的模樣,這宮中是去不得。 【1】jiejie,指鶯娘生母。 謝謝小可愛們的支持 五十二章 回府 卻說陳知璟八月十四那天開始休沐,連休三日。 他一大早便去了萬勝巷,稱玉與蘭香在后頭院子給竹子開槽鉆孔,聽見院外敲門聲,稱玉連頭也未抬,道:“可是送豆腐的朱娘子來了,你今日多買一塊,我瞧昨兒做的豆腐炒雞子,宸哥兒愛吃得很?!?/br> 她手上活計可是個精細活兒,便是制傘多年的老匠人也不敢說沒有失手的時候,稱玉食指上還殘留著先前戳穿的傷。 蘭香走過去開了門,卻并不是賣豆腐的朱娘子。 小丫頭扭頭去看,她畢竟不像國公府里的下人,因一時擔心,連尊卑都忘了,對著陳知璟“噓”聲,示意陳知璟莫擾了稱玉。 院子里頭,那小娘子著了身淺藍衫子杏色裙坐在陰涼處,只拿根簪子將發虛虛挽著。她一手拿著幾根竹片子,一手轉著尖刺樣的東西,那竹片子寬不足半寸,稍不留神就能傷了。 這下不用蘭香多說,就是陳知璟自己也不敢亂驚動她。 陳知璟站在不遠處,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專注,好似旁的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其實很聰明,他瞧過她的字跡和畫,她說不過跟自己學了幾年。但那字看去筆鋒端勁有力,許是她做慣粗活,手腕有勁的緣故,卻不缺磅礴之氣,完全不似婦人寫的。 雖已入了秋,但天還沒完全涼下來,陳知璟就站在太陽底下足足瞧了梁稱玉小半個鐘頭。 等稱玉停手,扭頭去尋人:“蘭香,把傘頭拿……” 蘭香早不知道跑哪里去,只陳知璟一人在那兒。 稱玉瞥了他眼,沒說話。 陳知璟卻走到她跟前,在她身邊蹲下,拿了她手中已開完孔的傘骨,自袖里取了帕子輕輕替她將額間汗珠拭去:“玉娘,歇會兒罷?!?/br> 稱玉偏過頭,跟盯著鬼似的瞪向他,張口便嫌棄:“大人您怪嚇人的,有什么話您直說便是?!?/br> 陳知璟心念著昨夜翻的那本話本子,上頭寫道:“要得婦人歡心,當軟語溫言,心細如發,會油嘴才是?!?/br> 不過在她這兒好像并沒什么用。 轉念一想,這些胭脂味極重的話本子,大都是落魄書生寫了來誤人子弟的,豈能盡信。 “我來接你回府?!标愔Z又正色道。 稱玉干脆連看都不看他,干脆起身抬腳往屋里走,讓陳知璟一把拉住,道:“你我婚事入了官家的眼,縱然你有想法,也斷不能這樣一聲不吭出來。若讓人曉得,豈不是叫官家面上無光。且明日宮中仲秋筵,你與哥兒都要去的。否則官家怪罪下來,當要連累哥兒,以后官都做不得?!?/br> 這完全就是誆她了,趙慎要是這么閑管人家夫妻,還要這滿大街的媒婆作甚。 稱玉被他唬?。骸斑@都不行?” 可巧宸哥兒從屋里走出來,看見陳知璟忙過來給他行禮,又上前扯住他的衣道:“爹爹可是來接我和娘的?” 也不知道陳知璟私下跟宸哥兒說了什么,將宸哥兒哄騙得團團轉,前幾日天天念著這人,不止宸哥兒,她身邊人都是。 昨兒陸緒來看了她回,她跟陸緒抱怨陳知璟,對方卻笑笑道:“玉娘,你忘了當年你與我說,自己尋了個天底下頂好的夫君,就缺個崽子了,如今不是正圓了你愿?!?/br> 稱玉哪里忘了,但陳知璟又不是周進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