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溫香 第17節
想他同以前一般,抱著自己在懷里,輕聲細語地哄么。 她怔怔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倒是陳知璟躺不住了,心道了句孽障,坐起身,低聲與她道:“時候不早了,睡罷?!?/br> 稱玉默不作聲仰面睡在床上,離他遠遠的。 前些日子,兩人關系好了點,她總不自覺往他懷里鉆。男人又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摟過來,小婦人不甘不愿掙扎了幾下,見掙脫不了才作罷。 “你我如今是夫妻,你又是這府里主母,雖說現在是大嫂管家,可以后這府里大小事務還得你來做主,該時時刻刻注意著體面才是?!蹦腥嗽谒l頂說道。 陳知璟覺得自己這不像是教妻,說教子更貼切些,本來依著他實際的年紀,當她父親也使得,不過就是待宸哥兒,他都沒這么耐心過。 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偏打不得、罵不得,可不就是孽障,而前輩子確是自己欠了她的。 他輕拍了拍她的背,當她又不吭聲時,她卻開了口。 “我知您心里瞧不上我,覺得我不大上得了臺面?!眿D人揪著他中衣輕聲道。 陳知璟一時噎住,剛開始他的確覺得這婦人難登大雅之堂,然自她嫁給他后,他心里多番思慮,卻始終當她是自己妻子。 “我只希望你能盡早適應,就算是為了宸哥兒,莫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是你夫君,你若有話照直與我說也無妨?!?/br> 卻不必像那日拐著彎來問他陸緒的事,他看她信任陸緒倒比自己多些。 稱玉沒說話,陳知璟伸手掩了帳幔。 - 隔了兩日,宮中仁明殿不知怎的,竟起了場大火,院內濃煙滾滾,老遠都能瞧見。 正和帝本在福寧殿內批閱奏折,聽得盧崇貴說了仁明殿走水的事,面色驟變,問道:“娘娘可有事?” “奴婢不知,剛令人趕去,這就向您稟告來?!北R崇貴道。 叫正和帝推了把:“不長眼的東西,那還站在這兒是作甚?” 便匆匆往仁明殿趕去。 好在火燒在外頭,院里東西燒了大半,殿內倒沒事。也不知如何起的,許是哪個宮人不小心把燈籠給點燃了。 只可惜了正和帝當年親手所植的那棵桃樹,從根部都給燒斷了,怕是再養不活。 正和帝大怒,倒是圣人娘娘溫聲勸了句:“燒了便燒了罷,一棵樹而已,官家不必因此而大動干戈?!?/br> 么噠,小可愛們,求留下點推薦票呀,一票也行的呀,愛你們~~~ 第二十八章 管家 趙慎面色緩了緩,側身看了眼身邊婦人,心中隱隱覺得不大舒服。 倒是他們的幼子趙晞跑來給他行禮,小兒不懼他,扯著他衣角喊道:“爹爹?!?/br> 趙晞是他登位后出生的,如今方四歲,平素里最是受寵。都說抱子不抱孫,然而趙慎并未拘著這虛禮,連批閱奏章都曾摟他在膝上,由此可見三皇子的受寵程度。 趙慎見狀將小兒抱起,想了想道:“哥兒,今日跟娘娘宿在爹爹宮中如何?” 晞哥兒尚未開口,陳姝元道:“官家,這恐怕不合規矩,況只是院內走水,殿內無礙的?!?/br> “規矩,哪來那么多規矩,朕的話便是規矩?!壁w慎驟然沉下臉,又不知哪里來的怒氣,也不管她,徑自抱著小兒走了。 皇后與三皇子在官家福寧殿內住了幾日,其間恩寵暫且不提。只這宮中嬪妃不免暗自猜測,原來萬般受寵的皇后娘娘也會狗急跳墻,為了爭寵,縱火這等下三濫的招數也能使出來。 不過陳姝元在宮中威懾甚久,膝下又三位皇子,除了那位已有了身孕的張貴妃,如今還沒有哪個敢明目張膽跟她作對。 那日陸緒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可陳知璟還是放在了心上。 這楊大夫四十來歲,當時來府中時不過二十出頭,據說是鄆州陽谷人士。陽谷離京師并不遠,陳知璟私下派人去打探,只是這年代久遠,并不能探聽出什么。 且這事不好大張旗鼓,最后沒得到多少有用的訊息,便暫且叫人暗自盯著楊大夫一舉一動。 稱玉做事毛毛糙糙,但人卻不笨,那夜陳知璟好說歹說勸了通,她自己倒也想開了些。陳知璟雖不再喜她但為人畢竟還算正直,不會無故磋磨她,況且她當初本就是為了宸哥兒才嫁進府里來。 十五那日去暮春居里請安,她將劉氏交給她的冊子都背熟了。 劉氏因知道其中厲害,待她倒比先前看著熱絡了些,也絕口不提給陳知璟納妾之事。 稱玉多說多錯,行過禮后只在一旁坐著喝茶,聽說孫氏一早來請安,這會子已回去了。 “玉娘,你如今嫁入府中已兩月有余,大小該管些事了,你且將你院子管起。還有莊子上半年的地租子,也就最近功夫該送了來,我與你嫂嫂說過,今年且讓你試看看?!眲⑹蠝芈暸c她道。 稱玉忙應下。 那邊金嬤嬤捧了身衣裳出來:“夫人,您瞧瞧,這是上回夫人讓人給您新制的,已好了,您隨奴婢進去,看可還有需要改動的地方?!?/br> “宮中圣人娘娘令我們十八那日進宮,到時你也好穿?!眲⑹系?。 稱玉隨金嬤嬤進了里間,一會兒方從里頭出來。 劉氏細細打量著梁稱玉,她這三郎媳婦小門小戶,長得倒是不錯,只是稍媚了些,不過這也是她年紀輕的緣故,再過些年許會好不少。 稱玉穿了這身藕絲色的寬袖褙子站在屋中,金嬤嬤幫她重新梳了個稍顯穩重些的圓髻。 劉氏笑了笑:“玉娘生得好,這未怎么打扮就已叫人覺著賞心悅目,嬤嬤去把我那妝匣子取來?!?/br> 金嬤嬤去而復返,手中捧著件鑲玉黃花梨木 匣子。 劉氏打開,自里頭親選了枝并蒂珠釵插入稱玉鬢發間:“這般便更好了?!?/br> 稱玉打小就沒娘,到這府中那聲“母親”也不過敷衍了事。 這會兒劉氏和顏悅色,明顯與上回左右敲打不同,又是送衣裳又是贈釵子的,她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摸了摸發髻道:“謝謝母親?!?/br> 梁稱玉在暮春居呆了兩個多時辰,這才回去自己院子。 劉氏也不是多心狠的人,私下嘆道:“我是萬般瞧不上三郎媳婦,今兒看她不知怎的,瞧著竟有幾分順眼?!?/br> 金嬤嬤道:“夫人也不過二十二,還小著呢,您上回不也說她幼年失恃,可憐的,您平素里再費費心?!?/br> “你倒是向著她說話?!眲⑹掀沉搜鬯?,“她給了你多少好處?!?/br> 金嬤嬤笑著幫她捏肩:“娘子,奴婢陪了您幾十年,無兒無女,就守著您過日子,吃穿都不缺,左右也都是想著您?!?/br> 她是劉氏的陪嫁丫鬟,說這話連舊時稱呼都出來了??伤菜憧疵靼?,國公爺那護著夫人的勁兒,她若不幫著,以后第一個討不了好的便是自己。 劉氏玩笑而已,便未再提這話。 魯國公府中主子不算得多,但家業不小,單是公中莊子就有十來個,更別論陳知璟的私產,那也有專人替他管著。 劉氏話剛說完第二天,其中個莊子上的管事肖金木就來府中求見大夫人。 老夫人先前已對孫氏發了話,這塊由稱玉管著,孫氏遣了身邊婆子來,讓他去尋國公夫人。 這肖金木也是個懂事的,忙塞了兩張銀票過去:“這是單獨孝敬大夫人的,嬤嬤您與我說說,今年如何換了主子來管?這國公夫人如何?” “這老身可說不好,你仔細著罷,國公夫人從鄉下來的,可沒我們夫人那般好說話,小心丟了祖上的差事?!逼抛訉y票塞進衣袖,扭身便走了。 莊子上莊頭都是一家來做,老子死了兒子繼承,因此才會有婆子這話。 肖金木暗啐一聲:“個老刁奴,白得了我二百兩銀子,嘴里半句實話都沒?!?/br> 不過還得打起十二精神,不知這國公夫人到底是個怎樣脾氣,請門房再去通稟。 稱玉這會兒正陪著宸哥兒在屋子里,宸哥兒坐在書案前,她自己就在榻上幫哥兒和蘭香重新做兩件衣裳。 哥兒在長身子,衣裳換得勤,蘭香雖府中有定制,但畢竟稱玉做習慣了,她是真心拿蘭香當妹子養。 那邊院里婆子來傳話,說肖莊頭來送孝敬,稱玉還愣了會兒,才叫人去領他過來。 肖金木進來屋子里,給稱玉磕了頭,方遞上一年的賬目明細和銀票。 稱玉讓婆子接手,自己略掃了眼,那銀票竟像有近千兩的樣子。 肖金木賠笑道:“主子,今歲麥賤,去歲斗米七十,今不過三四十,兩個山頭收益倒是還成,因而孝敬這才勉強與去歲齊平?!?/br> 稱玉翻了翻賬目,笑著道:“曉得了,你來一趟不容易,歇一日明日再走罷?!?/br> 肖金木一看這便就過了,忙又磕了頭:“謝主子恩典?!?/br> 第二十九章 漏洞百出的賬目 想來這肖金木來時并沒有打聽清楚,還當這國公府的女主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他哪里知道,稱玉七八歲時就跟著梁父下地,就是以后搬到縣城里頭,她家那三四畝地也未丟了。 她也是管過賬的,雖鋪子不大,但這竹子、桃花紙、柿子漆,哪一個不要精打細算。 夜里頭陳知璟梳洗后,只著中衣倚在榻上看話本子,梁稱玉則趴在榻上案桌,一直搗弄著賬目。 陳知璟原聽她說了一兩句不打算再管,可她這已算了一個多時辰,陳家十幾個莊子,一年兩次租,若個個這般,她豈不是要累癱。 見狀陳知璟便擱了話本子道:“這些個家奴,忠心的有,偷偷在外頭置辦產業的也不少,不必太過苛察。左右沒府里點頭,他們也脫不了奴籍。那上頭若有往年賬目,你略瞧瞧,若大差不差便放他去?!?/br> 這話稱玉可不大贊同,她長在鄉野,十兩銀子就夠她與父親一年花銷,哪文錢不是掰著手指頭省出來的,京師與虞城縣價不同,她也清楚。 但看這賬面上漏洞百出。 肖金木莊子上有良田一千八百畝,山頭兩座,每畝大約能產兩石糧食,去除佃戶的,每畝當得一石,二三月時她購買當要八十文一斗,怎到肖金木口中竟成了三四十文一斗。 可見這府里的主子都大手大腳慣,知道或許有貓膩,然而陳家還有俸祿、鋪子上的進賬,按著他的意思,竟是不大在意。 “大人,您吃過梢瓜么?”稱玉伸手比了比,“就那種青白色的瓜,大概這么大?!?/br> 陳知璟蹙起了眉。 真是為難他了,國公爺怕連這東西長在地里頭都不知道。 “這瓜前期種時要日日澆水,可水也不能多,一旦多了,還沒等藤蔓長起來,就已經從根部爛了?!狈Q玉面上嚴肅道。 陳知璟瞧著這小婦人,因天熱,她穿著煙色梅花羅背心,只在外頭罩了件薄紗,隱隱勾勒出綽約的身姿。 然再端看她一臉正色,任誰也生不出褻瀆的心思,陳知璟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她的頭,輕笑道:“卻是我糊涂了,焉不知蟻xue雖小,潰之千里?!?/br> 稱玉避無可避,叫他如安撫幼童般摸了下,瞬時低下頭,不由自主地臉紅了,一直到了耳根處。 “其實我也不大懂,隨意說說而已?!彼袜?,“大人您莫放在心上?!?/br> 陳知璟面色溫和地看她:“你是對的,依我的意思,你既覺得這肖金木有問題,且留他在京師,他惶惶不安,自能猜到我們用意。等其他莊頭來了,定然會與他通氣,若能及時補上便罷,若還是執迷不悟,拎了一兩個出來懲治。一來敲打敲打這些人,二來也不至叫他們覺得主家苛刻?!?/br> 陳知璟總歸比稱玉想得要長遠些,往年大嫂掌家慣來如此,她這接手便查出許多紕漏,豈不是明著打孫氏的臉。 他雖瞧不上大房一家,但畢竟未曾分家,若鬧出兄弟鬩墻的丑事,對宮中長姐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