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應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38節
應翩翩唇角帶笑,語氣溫柔,依稀還好像是往日情人間喁喁低語的樣子:“好啦,咱們老情人一場,別這么生氣嘛。你說得對,我知道,打我當初一去傅家,你就不待見我?!?/br> “你打小出身清正門第,貞寧三年親眼目睹宦官葛秀之禍,葛秀殺了你的族兄傅寒棋、傅寒墨,令你深恨宦黨,卻沒想到,你父親會對一個宦官的養子視若己出。哎呀,我們鎮北侯這心里,可真是不痛快?!?/br> 應翩翩懶散靠在軟枕中,看似被壓制,其實字字句句占了上風:“最可怕的是,你發現,你自己居然也動心了……你又討厭我,又抗拒不了我,跟我在一起了還覺得丟人,天天生悶氣,出門在外的還得藏著掖著,真是苦了你了?!?/br> “夠了!” 傅寒青終于忍耐不住,猛然放開他起身,冷聲道:“你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縱然我以前冷落了你,我也幾次三番地向你賠過不是了,你仍舊不依不饒,讓我還能怎么辦?你倒是說說!” “賠不是?那是什么東西,幾文錢一斤?” 應翩翩隨手從旁邊拿起之前梁間為他端上來的參茶,也不起身,就那么倚在床側吹著杯子里的熱氣。 那茶尚未涼下來,裊裊上升的白霧籠住他俊麗的眉目,顯得神情曖昧不明。 “近來偶爾回思我跟你在一起的這些年——” 應翩翩慢悠悠地說道:“你在外面那是聲名顯赫,一步步地建功立業,平步青云,我這邊半點榮光沒沾上邊,反倒從狀元變瘋子,成天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宦奴,這么想想,可見是你命里帶衰不旺夫。唉,晦氣?!?/br> 他到底也是出身將門,又是自幼被捧著供著長大,這般冷下臉的時候,整個人身上就帶著一種說一不二的霸道。 此刻他隨隨便便地往床邊一靠,姿態閑適,英氣內斂,瞧來正是一名走馬章臺的濁世翩翩佳公子,可卻長了一副半分柔情也打不動的鐵石心腸,叫人愛也不得,恨也不得。 “傅寒青,我今天給你臉,多跟你說幾句,你可別不識趣,你們家干的那些事,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應翩翩說道:“你父親當年偷拿了我父親留下來的財物,又用藥物控制我,在外面倒是搏了一個照顧遺孤的好名聲,里子面子都有了,這筆賬,我跟你們傅家可還有的算呢?!?/br> 應翩翩這番話說的極損,傅寒青一開始臉色十分難看,本來開口要說什么,卻越往后聽越是驚疑不定。 他不禁道:“不可能,你是從哪里聽說的這些話?” 應翩翩看似不經心,實際非常仔細地觀察著傅寒青的神情。 傅寒青有些煩躁地在房中踱了幾步,說道:“你如果要問湯藥的事請,這些日子我心里也一直惦記著,已經都查清楚了。之前那名自盡而死的小廝家里確實跟應將軍有仇?!?/br> “他娘原來在應將軍的軍隊中做飯,后來因為收了別人給的金錁子,偷偷往飯里下迷藥,應將軍發現之后,令人將她處死了,卻沒有罪及她的家人。但那名小廝一直懷恨在心,才會想方設法地混入傅家對付你,我父親已經找到了那些跟他合謀的人,原本想著這兩日就讓我帶過來給你和應公一個交代,卻沒想到倒是先得了皇上下令責罰的旨意?!?/br> 傅英果然辦事周密,倉促之下找的人,居然還真的跟應鈞有著這樣一番淵源,如果把這件事向外一傳,估計很多人都會重新相信傅家的無辜。 但事情就是這樣不巧,還沒等他們動作,皇上的圣旨已經下了,此時要是再想澄清,就相當于抗旨,所以傅家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傅寒青顯然并不懷疑他父親的說辭:“阿玦,縱使你對我有氣,但我父親對你這么多年的疼愛不是假的,難道你連這都要懷疑嗎?我父親怎么可能會覬覦應將軍的財物!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對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在意。去年為了幫助衡安郡賑災,他甚至能散去一半家財?!?/br> “況且邊疆地區生活清苦,隨時都有可能拔營行軍,應將軍又能有什么值錢的財物帶在身邊?” 應翩翩從傅寒青身上收回目光,心想,他確實不知道。 傅英倒也有意思,他自己心機深沉,陰謀百出,可做出來的事情,竟然連他的親生兒子都牢牢隱瞞著。 這是……怕傅寒青太過正直,知道之后會壞了他的好事,還是不愿意讓自己在兒子面前表現的那么陰險卑鄙? 應翩翩見從傅寒青這里應該是試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索性隨手將手中的茶杯往旁邊一擱,輕笑一聲,帶著嘲弄說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京城里很多人都這么說。難道你是瞎了聾了,不知道自己去聽去看嗎?” 傅寒青原本還奇怪應翩翩這話會是從哪里聽來的,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有心之人的挑撥,聽他說是京城傳聞,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說道:“你不要什么都信。那是因為咱們兩家這一陣子鬧的難看,京城中那些人亂傳的?!?/br> 應翩翩幽幽地嘆了口氣,似乎很惆悵地說道:“那怎么辦?畢竟發瘋的人是我,被下藥的人是我,名聲盡毀的也是我,跟你在一起這幾年,我是半件好事都沒碰見,難道我還得把你們家往好了想嗎?” 傅寒青嘴唇微動,但沒說出話來,一時間心如刀絞。 應翩翩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小小的利刃,扎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他不知道一切怎么會變成了這樣,兩人之間竟何時多了這么多的不堪。 剛才的那些話,讓他想起初見時應翩翩對自己的笑,想起剛剛高中狀元時,對方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又想起應翩翩雙手顫抖不能寫字作畫,深夜里從眼角滑落的一滴淚。 原來這一切,自己都記得如此清晰,想忘不能忘,想放下也放不下。 今天自己過來,明明是滿腔怒火地想要報復他,可此時此刻,卻幾乎想要沖口而出—— 我們究竟怎樣才能重新回去? 真可恨。 【根據宿主近日來打壓主角、色誘主角、攻擊主角陣營的行為,現對宿主的反派等級進行重新評定,恭喜您已達到3級反派標準!】 【角色形象具備“邪魅狷狂”、“手段狠辣”、“破壞力極強”等重要反派素養,劇情支配度解鎖4%!】 應翩翩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你說,我給他添堵了,讓他不高興,我的反派等級就會上升。那么如果他自己說,要把這個主角的位置給我,我能要嗎?” 系統:【???不、不能吧?】 應翩翩笑著說:“我明白了,原來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br> 傅寒青沉默片刻,終于道:“之前那些,就當咱們扯平了。五皇子那邊,我會去跟他說,讓他也不要再計較今天發生的事。至于你府里那個韓小山,來路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最好也把他送走?!?/br> 他看著應翩翩,心里有無數的話想說,可咬了咬牙,終究干巴巴地道:“你收手吧,別再胡鬧下去了,應公也不會想看到你這樣?!?/br> 應翩翩低低笑了一聲:“我就喜歡看你這幅假正經的德性?!?/br> 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傅寒青跟前,悠悠然地說:“你反反復復,糾纏不休,明明是舍不得我,還故意裝著一副很不屑,很傲慢的樣子,真是有意思?!?/br> 傅寒青啞聲道:“你還想怎么樣?你到底想要什么?” 應翩翩唇邊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求我?!?/br> 傅寒青皺眉道:“什么?” 應翩翩道:“你是耳朵不好使還是腦子不好使?我說,我想要你求我,向我低頭,跪在我面前跟我道歉,然后告訴我,你對不住我,所以心甘情愿地,把你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我——就這樣,并不難,對不對?” 他含笑的樣子,像一朵滴血的玫瑰,尖銳、張揚、美麗,卻又帶著近乎鋒利的天真。 傅寒青的心,突然就微微地軟了。 他問道:“我如果求了你,你就以后老老實實地不再胡鬧,往事一筆勾銷,把那個姓韓的送走?” 應翩翩覺得很奇怪:“你說你這人,為什么總是盯著我府上的一個侍妾使勁,我送走他做什么?你要是實在喜歡這個位置,我又不是只能納一個妾,想來你也可以來啊。只不過要當正妻的話,你就別琢磨了。畢竟做人總得講究個先來后到,韓小山先過門的,要扶正,也是他先?!?/br> 應翩翩說著不耐煩起來,皺眉道:“說來說去的,你到底求不求?我頭一回聽說求人還得開條件的!” 他簡直是沒心肝的理直氣壯,把傅寒青氣的連連冷笑:“你做夢?!?/br> 應翩翩道:“真的嗎?你確定?” 傅寒青的呼吸頓了頓,只聽應翩翩慢慢數著:“三、二、一……好,你有種?!?/br> 他從傅寒青的身邊退開,微笑起來:“不過,總有一天,你會來求我的。因為越是你這樣的人,越是玩不起?!?/br> 傅寒青一字一句地問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繼續跟我對著干?” 應翩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當然?!?/br> 那么傲慢,那么張揚。 帶著十足的挑釁與囂張。 * 此時,在池簌的房中,也正跪著一個人。 他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濃眉大眼,相貌生的甚是憨厚,打眼一看去貌不驚人,但實際上在七合教中地位極高,正是教主身邊的白虎秘衛之首,計先。 “教主,陳副教主總說您一定沒事,屬下還有些半信半疑,今日見到您安然無恙,屬下總算可以放心了!” 七合教的副教主陳逑性情忠厚仁善,辦事細心踏實,可惜手腕不夠狠,池簌這邊一出事,他難以完全壓住場子,便造成了教中部分懷有異心者的分裂。 不過幸好他對池簌一直忠心耿耿,發現教主雖然呼吸心跳俱停,但死后尸身不腐、面色不變之后,陳逑就秘不發喪,仔細地將池簌的身體藏匿到了地下的冰窟里,暗中尋醫問藥。 直到昨日,他聽見手下稟報,竟說是在京中幾具尸體上認出了教主的武功! 陳逑立刻派人四處調查尋訪,總算讓計先找到了池簌留下來的標記,尋至督公府。 計先一見之下,對方雖然面目似是而非,但武功路數、言談氣質,卻絕對是無人能冒充得來的,立刻確定了面前的人就是池簌,當時喜極而泣。 至于為何尸身另在,眼前之人卻面目全非,計先理所當然地便認為這一定是教主神通廣大,想辦法找了一具相似的尸體之后死遁而走,又改頭換面潛伏在京中,辦一些要事。 他的猜測正好省去了池簌解釋的麻煩,這也是跟老實人說話的好處。 池簌道:“行了,你起來罷?!?/br> 計先站起身來,壓著嗓子道:“教主,屬下觀您的內力遠不如以往,您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煩?那個應玦竟敢如此羞辱于您,難道是他使了什么詭計……” 池簌聞言不快,皺眉道:“胡言亂語?!?/br> 計先悲憤道:“屬下都聽說了,應玦在京中素有跋扈之名,如今竟敢納您為妾侍……您堂堂七合教教主,連正妻都沒得當!” 池簌:“……” 所以你到底是在憤怒他納我為妾了,還是在憤怒我的位份太低了? 池簌說:“你未曾見過他本人,怎可憑著京中傳言便判定好壞?應公子高才厚義,疏朗坦達,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懷愛慕,若要納妾,根本無須這種手段。我成為他的妾侍,并非受他威逼,而是得他收留的權宜之計,是我自己愿意的?!?/br> 他微微加重語氣:“你往后見了他不得有絲毫無禮,這是嚴令,記住了嗎?” 計先:“……” 他覺得,教主易容之后,人怎么也有點不一樣了呢? 原先教主為人溫和淡漠,平時吩咐事情也只是就事論事,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在計先的印象中,沒有什么是他喜歡的,好像也沒有什么是他特別反感的。 可如今自己才說了那個應公子一句,竟然就挨了教主這樣一大通的訓斥。 計先敏銳地意識到了應翩翩的不同,便應道:“是,屬下知錯。應公子對教主有恩,屬下一定好好尊敬他?!?/br> 池簌“嗯”了一聲,面色稍霽,計先便又問道:“教主,那咱們現在就這樣離開嗎?還是要當面跟應廠公和應公子交代一聲,為他們準備一些報答的薄禮?” 他問完之后,卻好半天沒有聽到教主回答,不由稍稍抬起頭來,向著池簌看去。卻見教主面無表情地望著房間一角那只點滴泄水的銅漏,似在出神。 他整個人雖坐在窗下的暖陽之中,身上卻透出nongnong的孤寂。 “教主?” 片刻之后,池簌淡淡地說:“沒必要道別了,直接離開吧。至于謝禮,日后再……” 池簌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兩人突然同時聽見院子里面的某處傳來瓷器碎裂的響聲,緊接著,仿佛是個男子的聲音憤然說了句什么。 其實這些聲音都不算大,只是兩人內力深厚,才聽得清楚,計先尚且沒有分辨出那個人到底說了句什么,眼前忽然一花,剛才說要離開應家的教主就沒影了。 他一時愕然,又不敢跟出去,只好探頭探腦從窗戶里面往外瞧。 傅寒青一再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可是當他聽見應翩翩說出“當然”兩個字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辦不到。 他的手無意識地扶在桌子上,攥著應翩翩剛才用過的那只茶杯,碎裂的聲音響起,那只茶杯生生被他攥碎了,瓷片嵌進手心里。 這種疼痛,反而更加激起心里無邊的怒火,剛才被愚弄和嘲諷的不甘,以及來之前就壓抑的怒氣,重新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