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種大師兄他重生了 第88節
是藍湄心。 她的情況也不太好,這位向來喜歡穿白衣,極為講究,連隨身法器都要打磨成極漂亮的玉牡丹、精細玉球的美貌女修此時臉頰沾了灰,白衣也染了血,早沒了平日里飄飄若仙、見之忘俗的模樣。 只從她緊抿的紅唇間,尚且能窺見兩分冷清和倔強,“我們在東城碰到只極為怪異的五階妖獸,對方揚言要屠掉北疆滿城,我們身為金丹,都不是它的對手,顧硯跟風碧落一照面就被妖獸所傷,我提議帶他們離開來著,顧硯不愿意……” “他要守城,就只能強行破境?!?/br> 她語氣平穩,很快將事情說清楚了。 眾人聽完緣由,都稍微有些沉默。 半響后,周予安拿扇骨拍了拍掌心,低聲笑道,“原來是這樣,我倒是猜到你們是遇到對付不了的五階妖獸,以為是你或者風碧落遇到要命的危機,才會選擇臨陣突破,試圖用元嬰境的修為反擊妖獸,卻沒想到渡劫的人竟然是顧硯……也沒想到他強行破境的理由,竟然是為了守城?!?/br> “這可真是……有意思極了?!?/br> 又有片刻的沉默。 “他還真是大膽,以金丹后期的修為強行破境,能突破至元嬰的幾率小之又小。一旦失敗他即將面臨魂飛魄散的后果,就為了守城……值得嗎?” 以他們的立場來看,不值得。 在場大部分都是各個宗門精心挑選、培養出來的核心弟子,從小師門長輩就對他們耳提面命,修為進度,宗門名聲,都是他們肩負的責任。 他們是絕對不能倒的,他們倒下了,師門想再培養出個與之相同程度的弟子來,沒有幾十上百年的時間是不可能的,而在繼任者完全長成之前,他們的宗門/家族將缺席一系列的活動。 ——例如六年后即將召開的試劍大會。 他們缺了試劍大會,派宗門中的其他人去,若是拿不到好的排名,接下來的一百年里,他們所在宗門就會因為資源匱乏一落千丈,甚至從此銷聲匿跡、徹底喪失與其他門派同臺競爭的能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們冒不起這個險…… “值不值的,誰知道呢?!?/br> 周予安輕聲笑著,旁人都當他們是天之驕子、肆意風流,可誰又知道,他們也不過是被框在各種規矩責任里的金貴人偶罷了。就像此次北疆城之困,顧硯知道困局唯元嬰可解,他們不知道么?顧硯知道強行破境的秘法,他們能不知道嗎? 不,他們知道。 但長久以來宗門、師長、身邊所有人給他們畫出來的條條框框將他們鎖死了。 讓他們不敢想、不敢做。 或許在他們之中,也有人因為生來就太過厲害耀眼,沒有被鎖的那么死,試探著想要往框框外掙一掙,但偏偏他掙脫失敗了,于是他便被人謾罵、被人嘲諷、被家族放棄、被所有人指指點點。 見道了那人的結局,他們主動往框框里鉆去,任由那些無形鎖鏈就將他們鎖的更死了。 周予安輕聲笑著,眼底一片暗沉。 “值不值得,得顧硯覺著,我們覺得不算,但我想不管我們覺得他此舉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北疆城內那二十萬人應當是會高興的?!?/br> 高興有人那么重視他們,肯為他們拼次命。 但這句話很快遭到了反駁。 “哼,誰都知道強行破境有多么艱難,何況顧硯是以金丹后期的修為破境,成功的幾率不會超過三成。當年的楚月凝是何等厲害,在場所有人,誰沒在他手里輸過幾回,可結果呢,不照樣被劫雷劈得修為全廢,經脈俱斷,成了個廢人?! 顧硯以為他能當救世主,其實不過是茍延殘喘擺了,等他被元嬰劫雷劈死了,這北疆城中不依舊守不??!他想保護的那二十萬人,都會同他一起上路,難道還有人記得他的好,替他歌功頌德不成?!高興什么,高興同他一起下到地府么!” 周予安沉默了,垂著眉眼看著城外的獸潮。 心底有兩個聲音在不斷來回廝殺,理智和經驗告訴他顧硯不可能成功,可有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極其微弱的聲音卻不斷嚷嚷著、糾纏著,試圖跟那個超大的聲音分庭抗禮。 會成功的!能成功的,肯定是能的。 城墻上又陷入了片沉寂里。 眾人都忙著調息恢復、療愈傷勢,偶爾出手將朝城墻撲過來的妖獸擊殺掉,余光卻不由自主瞄向快被獸潮淹沒的顧硯。 他們都在等一個結果。 等著看顧硯能撐過幾道劫雷,才會被劈死……或者從劫雷里涅槃重生,華麗蛻變。 雖然后面這種結果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萬眾期盼之中,第十九道劫雷劈了下來。 跟他們預料的一樣,比前一道更兇、更快、也更駭人,足有四尺粗細的劫雷猶如條自空中俯沖下來的亮銀蛟龍,以一種根本來不及躲閃、摧枯拉朽,兇猛至極像是要將人徹底劈死的架勢,朝著被妖獸包圍在中間的顧硯而去。 轟隆??! 轟! 驚雷在劫云翻騰、不停洶涌著的天空中下炸響,同劫雷劈向地面時的劇烈聲響先后傳來,以顧硯為中心,周圍方圓百丈的區域都被籠罩了進去,連帶著那些沖過去想殺顧硯的妖獸。 其中足有三只四階妖獸,數十只三階妖獸! 等到地面的劇烈震動從城外傳到城墻上,呲呲作響的雷光伴隨著被震起來的塵土飛揚遮住了他們的視線,看不到身處中心的顧硯是何情況。 “怎么樣了?” “顧硯還活著嗎?” “應當還活著呢吧,這不才第十九道劫雷嗎?顧硯怎么說也是無暇金丹,有那么些本事在身上,再怎么也不至于連一半雷劫都撐不過去?!?/br> “那可不一定,結丹如何能跟化嬰比?!?/br> “結丹確實不能跟化嬰比,最多也不過是金丹品質不夠好,不會有性命之危,但顧硯能結成品質最好的無暇金丹,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能說明什么,就算能證明他底子牢靠、基礎扎實又如何?那也只是結丹之前,我聽說他兩年前在虞城出現的時候才剛剛金丹初期,自幽篁秘境出來就金丹后期了,應當是有什么奇遇才會在兩年內連升兩級,只怕是境界都還沒穩定吧?! 他不好好打磨修為,專心穩定境界,還敢強行破境試圖沖擊元嬰……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他是無知,還是膽大妄為,只用了兩年時間,他就想從金丹初期到跨到元嬰境,要是境界當真這般好突破,修真界早已經是元嬰遍地,化神無數了?!?/br> “輕松不了吧,估計不死也得半殘?!?/br> “哎,可惜了,他明明是無暇金丹,為什么要想不通強行破境呢,這下好了吧,不被劫雷劈死不算完,修真界可從來都不缺少隕落的天才?!?/br> “仙途漫漫,還是得腳踏實地才行!” 眾人紛紛感慨萬分,似乎是篤定顧硯會死在劫雷里,就算不死在這道劫雷底下,下一道也逃脫不了。 在一片爭論聲中,劫雷劈出來的煙塵散了。 顧硯沒死。 他仍舊盤膝坐在那只妖獸的尸體上,臉色蒼白,唇角掛著血漬。 看起來搖搖欲墜,偏偏又坐的很穩。 整個人都顯得矛盾至極。 死得是將他圍起來的妖獸。 三只四階妖獸,數十只三階妖獸,都被那道劫雷劈得死的死、傷的傷,當場便徹底的失去了行動能力,沒有辦法再跑過去攻擊它們的目標。 “啊,顧硯還活著!”有人驚呼出聲。 是的,顧硯還活著。 他不僅還活著,傷勢看起來也并沒有他們想的那么重,像是隨時要因為劫雷嗝屁一樣,只見他在原地盤膝打坐了半盞茶時間,居然還能撐著長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周圍那些被劫雷劈傷了、卻沒死透的妖獸跟前,開始查漏補缺,一劍一個,很快就送了好幾只妖獸上了西天。 墻上圍觀的眾多修士,“……” 也不知道說什么,反正就是挺無語的。 沉默持續了好半響,才有人干巴巴的哈哈笑著,“看起來顧硯傷的并不厲害哈,能站起來不說,居然還有余力去殺妖獸?!?/br> “反而是那些妖獸死傷嚴重,讓顧硯一下子就收割了三只四階妖獸,以現在這種獵殺速度來看,若是顧硯能夠再多撐幾道劫雷,他跟風碧落的擊殺賭約,到最后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呢?!?/br> “到時候他人都沒了,誰還在乎賭約?” “或許……魚池?” 畢竟往賭局里砸靈石的人也不是顧硯,而是魚池,那場賭局若真是顧硯贏了。 最后能拿到靈石的人自然也是魚池。 “……”這個說法他居然無法反駁! “哎,你們看,顧硯又動了?!?/br> 眾人也顧不上爭論賭局問題,齊齊將目光轉向籠罩在陰云雷域下的人,只見顧硯在結束掉那幾只妖獸后,抬頭往四周望了眼,甩出個馬車法器朝偏北的方向駛去?!抢镉形逯凰碾A妖獸正朝他跑來,顧硯不僅沒躲避的意思,反而一往無前,架著馬車沖了過去,在靠近那些妖獸的時候突然收了馬車,一人一劍的沖進了妖獸群里。 在他身后,刺眼的亮銀色劫雷如影隨形,呼嘯著朝著他、也朝著那幾只妖獸劈了過去。城墻上有人眼力極好,在那團突然暴漲的兇惡雷光中,硬是從那幾只四階妖獸的獸瞳中看到了恐懼。雖然因為間隔的距離太遠,看著不甚明晰,但他也確實沒有機會再過多辨別了,因為那幾只四階妖獸瞬間便被顧硯引過去的劫雷亮光徹底吞沒。 片刻后,塵土散盡。 顧硯還是沒死。 仍舊是在原地打坐調息片刻,顫顫巍巍的撐著站起來查看周圍,將沒被徹底劈死的妖獸補刀殺死,一切仿佛是剛剛的那幕重演。 “……”城墻上的議論聲稍停了片刻。 尤其是那些格外不看好顧硯渡劫,滿心覺得他撐不過兩道劫雷就會被劈得魂飛魄散的人,眼里閃過些驚疑,似是詫異顧硯為何還能站得起來,當然也有人對此不屑,嗤之以鼻,“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就算他能夠撐得過這兩道,那后面還有好幾十道呢,難道他還真能撐得過去?” “怎么可能!那可是元嬰天劫?!?/br> “我不信他能撐得過去?!?/br> “只怕是沒有那么容易呢?!?/br> 眾人仍舊感嘆,看著顧硯的眼神透著惋惜。 很快,第二十一道劫雷跟著降了下來。 顧硯還是死。 他還是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開始去補刀。 城墻上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小了。 直到后續的劫雷接連不停,轟隆隆的呼嘯著劈向顧硯,皆一種勢如破竹、不能阻擋般的兇狠架勢,第二十二道,二十三道,二十四道……第三十道!后面劈下來的劫雷一道比一道兇險,一次比一次動靜大,落下時覆蓋的面積越來越寬。 卷進去的妖獸也越來越多! 每次就在眾人以為他會撐不下去的時候,待到塵土和呲呲作響的雷光散盡,顧硯總能白著臉、咳著血,搖搖晃晃的從泥土里站起來,用看上去即將散架、立馬就要倒地不起的虛弱模樣。 拎著手里的劍去將周圍受傷的妖獸都戳死。 “……” 滿城墻的寂靜里,突然有人低聲問道,“你們數沒數,死在顧硯手里的四階妖獸有多少只了?” 很快有人答道,“六十八只?!?/br> 嘶。周圍響起齊整的吸氣聲。 六十八只四階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