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咱們一起喝了有一年了吧。想喝倒我？哈哈，你還差點兒火候。先拿謝思進練個手去吧?！鞭D眼工夫水開了，林楓下了餃子，已經攪動著笊籬，在沸騰的水里，煮的餃子飄了起來。

    冷諾轉過身看了眼林楓，不知道是怎么了，從來沒走過夫妻生活的冷諾，在心里有一瞬間，覺得跟林楓相處的日子，竟然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妻日常了：柴米油鹽，炊煙酒閑。

    冷諾趕緊晃了晃頭，拍了拍腦袋，認真地繼續燙著酒。

    不過半個鐘頭，整個桌子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餃子。

    當當——家里的老座鐘響了，七點鐘了。

    “丫頭，坐対面去，別到我旁邊來擠?！逼綍r在家林楓每次的座位都是固定的。

    四個人坐的時候，林立一直都坐在林楓斜対面，離著林楓遠些坐在林寬旁邊的。冷諾一直記得，所以她主動坐到了林楓旁邊。

    冷諾擺上了筷子，“可是，一會兒小立回來?！?/br>
    “忘了說了。林立今晚去謝思進那兒，照顧下他吃喝拉撒。大慶晚上突然說要出門。所以林立不回來了。就咱仨?！绷謼饕恢泵跬?，這才想起來。

    冷諾沒再多問，她拿著自己的小酒盅到了林楓的対面。

    坐下來隔著四盤子餃子的熱氣，這一次冷諾才緩緩抬起頭，不自覺地正視起対面坐著的林楓。

    対面的林楓已經在給自己倒酒了。

    蒼勁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本來就削瘦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贅rou，每一個神情都清晰刻骨，下巴比以前更尖了。

    只有幾縷淡淡的魚尾紋的眉眼上，感覺不到歲月的痕跡，林楓依然是個帥氣明朗的男人。

    跟林寬一樣深邃的眼睛里，即使隔著白色的熱氣，也能看見他炯然漂亮的眸子轉了一圈，忽然跟冷諾四目相対了。

    “丫頭，看什么呢？餓了，就先嘗嘗?！绷謼髅佳厶袅似饋?，微微一笑。

    冷諾趕緊低下頭，為了躲開剛剛直勾勾看著林楓的尷尬，她拿起筷子就夾了個餃子，直接就要往嘴里塞。

    林楓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冷諾的手腕，“太燙了。丫頭，你這么猛，別燙壞了舌頭?！?/br>
    冷諾輕輕拍了下林楓的手，自己放下了筷子，“要你管！”

    她舉起了酒杯，正要獨飲，又被林楓攔了下來。

    “丫頭，跟大哥碰一下吧?！绷謼饕皇謹r著冷諾，一手舉起來了自己的酒杯。

    冷諾舉著酒杯不動。

    林楓自己碰了上來。

    “丫頭，過了今晚，你就是真正的林家媳婦了?？偹愕鹊搅诉@一天。真的替你們開心，真的。大哥祝你們恩恩愛愛甜甜蜜蜜的過日子，再也不分開了?！闭f完林楓自己喝凈了杯中酒。

    冷諾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許盯著餃子的霧氣太久，眼睛上辣辣的，眼看要有東西滑下來了。她趕緊袖子一遮，一仰頭，也干了小酒盅。

    “今天是好日子，等阿寬要開開心心地等?？刹辉S掉金豆子呀?！绷謼饕恢倍⒅?，自然注意到了冷諾臉頰上滑落下來的兩顆淚珠。

    “我才沒哭呢。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崩渲Z倔著特意撿著難聽的說，又給自己倒滿了一酒盅。

    “丫頭，你少喝點兒，胃里空了一天了吧?！绷謼黝D了頓，“阿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咱們先吃吧。不然涼了，不好吃了?！?/br>
    “我中午吃過了林寬留的雞蛋餅，不餓。你先吃吧?！崩渲Z還是舉起了酒盅，但這次只抿了一口。

    林楓沒說話，只是笑看著冷諾，又給自己斟了杯酒，這次也不砰杯子了，一仰而盡。

    “林楓、”冷諾剛開口。林楓就把食指豎在了唇邊，另一只手握著燙酒壺又給自己倒滿了。

    冷諾拿起筷子好像是跟餃子過不去，狠插著一個餃子夾了起來。

    她猛一下站起身，直接把餃子貼到了林楓嘴邊，“都碰到了。你先嘗一個?！?/br>
    林楓自然想到了之前冷諾喂他吃魚，也是這么莽撞著得逞的。

    這次，他也不拒絕了，抬起左手，先把冷諾筷子上的餃子擼了下來，才一仰脖子一張嘴，把餃子丟進了嘴里。

    冷諾看著林楓嚼著餃子，也不小口抿著酒了，干脆把杯里的酒給空了。

    “林楓，其實我、”

    “冷諾，今晚你就是阿寬的女人了。有什么話，想清楚了再說?！绷謼鞔驍嗔怂?。

    “嗯。我想清楚了。只是，我、我現在好開心，好幸福，也、也好害怕?！崩渲Z也許沒想清楚，所以她根本說不清楚。

    “怕什么。傻丫頭?！绷謼鞑亮税炎?，“対了。你跟我們一樣，也是父親一手帶大的対吧?！绷謼餍α诵?，有些理解差了，想歪了。

    “嗯?！崩渲Z認真點了點頭，兩世竟都是如此。

    “那，你這年紀，嫁進咱們家之前，恐怕喜娘也未必跟你說清楚了那些事兒吧?！绷謼髀曇舻?。

    冷諾在尋思別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林楓在說什么，“嗯？哪些事兒？”

    林楓這次連著喝下去了兩杯酒，才緩緩開口，“阿寬，雖然他個子大，魁梧些，他是疼你的，他是個醫生，不會那么莽撞。別怕?！?/br>
    冷諾：……這沒法聊下去了。

    第186章 出門

    冷諾聽得懂林楓在說什么, 可她不想聽下去了。

    “林楓，你出去一整天了。我知道你跟謝然在一塊兒忙起來不可能有空吃午飯。眼看著餃子就冷了。你先吃吧?！?/br>
    冷諾把餃子往林楓眼前推了推，順手她拿起醬油給林楓眼前的小碟子里添了醬油, 借著又擰開了醋瓶子。

    “丫頭, 我不吃醋?！?/br>
    “呃, 是么？”冷諾握著醋瓶子的手頓了頓, 放下了。

    “其實，我也不用醬油。你給自己倒上吧?！?/br>
    冷諾想起來了，林寬很久之前就告訴過她：林楓的味蕾早就失靈了。

    可是這么久, 林楓做的飯卻都是咸淡剛好。

    她突然夾起來了個餃子也沒沾醬油醋, 就直接放進了嘴里：也是咸淡剛剛好。

    “慢點兒吃，怎么都噎出眼淚來了?！绷謼鳑]動筷子, 就這么坐在對面看著她。

    冷諾抬手隨便擦了把眼角, “好吃?！笨墒?，她卻把筷子放下了。

    兩個人誰都沒再碰的餃子，沒一會兒工夫涼透了, 不再有熱氣渲騰。

    冷諾跟林楓囑咐了幾句要交給謝然的材料, 再看看表已經八點半了。

    “林寬，快回來了吧?！闭f著，冷諾好像聽見了一聲敲門聲，椅子往后一仰, 小鹿一樣蹦起來, 轉身就跑出去開門了。

    “慢點兒, 院子里沒開燈, 別跑別跑?！绷謼饕哺搅舜箝T口。

    并沒有人敲門。

    是風雪太大, 刮倒了大門旁邊的木桶。木桶撞著大門又響了幾聲。

    冷諾扶起來了木桶，站在那兒盯著大門, 腳步沒動。

    “丫頭，這里太冷，你連外套都沒穿。不能在這兒等，走，回屋?！闭f著話，林楓抬手就把冷諾拉了回去。

    “林寬，他不會有事兒吧？我看家里的摩托沒有了。路上積雪了?！崩渲Z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聲音沒了底氣。

    “沒事兒。別擔心，以前在家的時候，阿寬也是很晚才回來，我猜是醫院里突然有急救患者了吧?！绷謼髦匦聽C了壺酒，端了過來。

    他先幫冷諾倒好，送在了她的手心里，“先暖和下……”還沒說完，冷諾就一仰脖子喝凈了。

    “丫頭，我是說，你先暖暖手。手都凍紅了?！绷謼魅∵^來酒盅，又重新給她倒上了一杯熱酒。

    “冷諾，你信我的，這么多年了，我了解阿寬，肯定是醫院里出了急事兒。他今天回來，第一件兒就是去院里報道吧?！绷謼骱芎V信，所以話語也很堅定。

    “噢，是這樣啊?！崩渲Z有些心不在焉，雙瞳左右飄忽，又突然閃過了一絲光亮，“對了，他好像的確說過要去醫院的?！?/br>
    冷諾總算臉上有笑容了。

    “林楓，那你快吃吧。別等他了?！崩渲Z自己吃不下，卻勸著林楓。

    “丫頭，別勸了。我知道你這會兒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沒食欲。我也吃不動。一會兒去謝思進那兒，我給他帶一些過去?！?/br>
    林楓只是不停的抿著酒杯，沒碰筷子。

    鐘擺再次響過，已經九點鐘了。

    鐘擺響過，冷諾看了看窗戶上結上了冰花，窗臺上也有了一掌高的一層積雪，她沖著林楓輕聲說道，“就算林寬回來，恐怕也是累了，今晚、他那個、估計就休息了。林楓，你別出門了。明天再去謝然那兒?！?/br>
    “以前，阿寬從醫院回來，下半夜一兩點的時候都有。他哪天進門兒不是又和煤，又生爐子的。他年輕著，精力一直很充沛?！绷謼餍χ噲D安慰明顯臉上有些焦慮了的冷諾。

    “原來，你都知道呢。那時候林寬值夜班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先去樓上看看你的屋子。我那時還在想，這個大哥一定是病的不輕，沒想到現在都能一起修路建橋了?！崩渲Z喝著酒回憶起來了剛來林家那會兒的事兒。

    “是啊，以為那副鐵鎖，就這么戴一輩子了。遇見了你，阿寬幾次三番的跟我說讓我摘了鎖……丫頭，你知道他為什么非得逼著我摘鎖么？”

    “這還用問，自然是為了你早些過正常人的日子唄。都是為了你好?！崩渲Z撇了撇嘴。

    “呵呵，這就替你老公說話呢。丫頭，其實阿寬是怕我嚇到你。他怕你待在這個家里會害怕?！绷謼骱呛侵鴧s只是抽了下嘴角。

    “林楓，其實咱們以前都沒打擾過林寬醫院的工作。但今天，外面雪大了，林寬騎著摩托出的門，要不咱們給醫院打個電話問問？”

    林楓放下了酒盅，“行，打一個吧?；貋砼鲆姀垕饍?，張嬸兒還眉飛眼笑的提了一嘴，說阿寬心情可好了，今晚要來家包餃子呢?！?/br>
    “你等等?！绷謼髡玖似饋?，冷諾點了點頭。

    過了十幾分鐘，林楓才下來，看著冷諾焦慮的面孔，他沒做作，“丫頭，渤廣醫院里的護士給了準信兒，說阿寬今天的確去過醫院，但上午就離開了?！?/br>
    “那——”

    “林達那邊剛好老楊還在趕著工程表，沒回家，老楊倒是接電話了?！?/br>
    “楊師傅怎么說？”冷諾真急了。

    “他說，今天還看見阿寬去了林達，還幫著老楊搬東西了，還問了討論會結束的時間?！绷謼黝D了頓，“總之，聽楊建國的意思，阿寬情緒不錯，說話也客氣，像是挺著急回家的?！?/br>
    “這，林楓，你再想想他還會去哪兒？今天早上，林寬真的是很開心很開心出的門，不會真的是摩托出了事兒？要不，”冷諾低下了頭。

    “丫頭，你見過他，我到現在，只聽見你們說他今天回來，我還沒見到人。你想到什么了，就直接告訴我?！绷謼髋牧伺睦渲Z的胳膊，聲音極輕。

    “林楓，要不要問問李教授。今天討論會上，其實他也幫著咱們說話了?！崩渲Z眼神有些渙散，臉上明擺著不愿意。

    “其實，剛剛我在樓上，也問過了。怕給你添堵，沒說而已。阿寬沒去過李教授家。放心吧?！?/br>
    “對了，李教授不是說過，他看見了林寬跟謝然在一起，一起去辦的回城證么！”冷諾一激動，好像突然來了靈感，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冷諾，我也想到了?？上?，謝然那個小屋子里沒有電話。我問不到……”

    林楓的話沒說完，就被冷諾打斷了，“林寬一定是在謝然那兒，我現在就去謝然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