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175節
…… 謝原從寺中離開后,立刻趕往長安城。 霍嶺已帶著萬柔回了自己的小院,剩下眾人等謝原匯合后,一并入宮面圣。 見到建熙帝后,魏楚環著急下跪陳情,率先道明稅銀丟失始末。 并非是簫翌玩忽職守,而是朝中官員與黑市商人里應外合。 魏楚環所說的重點在于為簫翌脫罪,關于稅銀被運往揚州栽贓安王府的細節和八月典等幕后黑手的事情,因牽涉過于復雜,被她幾句帶過。 建熙帝臉色很難看,當即就命大理寺嚴查馬廷明和他相關的人。 但話說回來,簫翌雖是防不勝防,而非玩忽職守,但他身在其位,不能說一點責任都沒有。 魏楚環立此大功,建熙帝已無意追究簫翌,但為了堵住旁人的嘴,還是對簫翌下了一道口頭訓斥,又命他與大理寺聯合辦案揪出真兇。 魏楚環大喜謝恩,隨皇帝派遣之人去接簫翌出獄。 處事告一段落,建熙帝看向周、謝、商人:“新政推行常有阻礙,可此次兩方同時出事,竟是同一個幕后黑手所為,簡直可惡!” 說著,建熙帝對周玄逸簡單寬慰了幾句,周玄逸連忙謝恩。 “雖說此案要查,但新政仍在繼續,位愛卿仍要多費心?!?/br> 人恭敬領旨。 最后,建熙帝讓周玄逸和商辭退下,只留謝原和祝維流。 “你們這一趟,還真是折騰,竟連祝家軍都出動了?!?/br> 謝原心頭一動,隱約皇帝深意。 歲安出長安是與北山交代過的,祝家又是皇帝的兵馬之一,只有皇帝和靖安長公主代表的暗察司能請動,所以,皇帝應當也知道歲安行蹤。 謝原是歲安夫婿,一旦知曉歲安舉動,很可能知曉自多年前從明面上廢除,卻一直在暗中運行的暗察司的存在。 雖然不知暗察司的事為何作此處理,但謝原并不慌亂,鎮定道:“所幸此行有所獲?!?/br> 建熙帝聞言,并未說話,氣氛有些沉冷。 “元一啊,歲安這一路,還好吧?” 謝原沒想到建熙帝會忽然轉移話題問起歲安,但也因此驗證了此前的猜想。 皇帝果然都知道。 一想到歲安如今的狀態,謝原的嘴角忍不住揚了揚,語氣都存了溫柔:“歲歲很好,待臣出宮后,便去城外寺中接她?!?/br> 建熙帝再次靜默。 一旁,祝維流微微蹙眉,大膽的抬眼看去。 建熙帝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州聯手圍剿黑市的消息早已傳回帝都,除了丟失的稅銀,此次清繳出來的財物都會充入國庫。 就算事情仍未完全明了,但他們握有線索,事態至少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建熙帝這反應,竟是全無喜悅。 片刻后,建熙帝嘆了口氣:“也罷,舟車勞頓,你們都辛苦了,你還是早些出宮去接歲安吧。這案子中的細節,朕得先琢磨琢磨,再找你們詳談?!?/br> 祝維流能察覺,謝原同樣也能,他不動聲色叩拜,和祝維流一起退出御書房。 “謝大人要去接謝夫人嗎?” 謝原:“是?!?/br> “介不介意一起?” 謝原微微挑眉,“祝將軍想陪我去接歲歲?” 祝維流笑了:“當然不。我是有事想和謝大人談談,正事?!?/br> 謝原:“那就請吧?!?/br> 祝維流看了眼天:“這天像是要下雨了,雨天可不好走山路?!?/br> 謝原:“那就快馬加鞭。我不放心歲歲在寺中?!?/br> …… “夫人,好像要下雨了。咱們今日還走嗎?” 歲安看著窗外,陰沉沉一片,擰了擰眉,心情也跟著沉甸甸的。 這一路上,她時刻警惕,擔心緊張交錯著來,當時還沒多想,可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心情上卻仍然沒有放松之感。 以前,她只會在夜里睡不著時胡思亂想。 如今,身邊人哪怕一點點異常,都讓她想了又想。 眼下,她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謝原喜歡這個孩子嗎? 他與她圓房時,除了那兩次忘情,幾乎次次避子。 他也曾親口告訴她,他還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 歲安并不懷疑,哪怕謝原沒有做好準備,一旦知道她有了孩子,一定也會接受,可一想到他是這種心情,歲安心里便很不舒服。 她從前不挑剔天色,可今日看著窗外陰沉沉的黑云,心中頓生厭惡。 心情本就不好,這天氣,讓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然而,隨著天氣漸晚,算著謝原到寺中的時辰,歲安又不得不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情。 就在歲安處于這種矛盾心情中時,朔月快步進來:“夫人,來人了!” …… 山間開始下起雨,淅淅瀝瀝,陰冷潮濕。 歲安加了一件披風出門,見到廊下的清瘦身影。 天氣已有些冷了,商辭卻仍然穿的單薄,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眉眼間全是疲憊。 從上岸,不,應當說從祝維流出現開始,商辭就變得寡言少語起來。 “安娘?!?/br> 歲安在幾步之外站定:“師兄?!?/br> 這一句“師兄”,讓商辭熱了眼眶。 他走錯了很多路,可當他幡然醒悟,回頭一路追逐的,不過是當初那一句清淺動人的“師兄”。 商辭啞聲道:“這一路,你顛簸勞碌,接下來應當會在府中休息一陣,我怕是難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與你說話,所以,我便擅自過來了,若有唐突,還請你諒解?!?/br> 歲安:“師兄……想說什么?” 商辭慢慢看向歲安,輕聲道:“安娘,你我之間,真的再無一絲可能了嗎?” 歲安并沒有猶豫太久,直言:“是,再無一絲一毫可能?!薄?/br> 第126章 歲安的答案并沒有讓商辭覺得意外。 他苦笑一下:“我已猜到會是這個答案?!?/br> 歲安:“師兄來此, 怕不是為了一個早就猜到的答案吧?!?/br> 商辭眼神迷茫,兀自走到廊邊坐下:“不是?!?/br> 他看著院中的雨,緩緩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其實我離開北山之后,想的最多的, 反而是在北山的日子。我記得那時, 你總會抓住一切機會來找我,或是一起安靜讀書,或是閑聊幾句, 那時候的我,又怎么會想到, 在不久的將來,一切都顛倒了過來?!?/br> 商辭轉頭看歲安:“我只是想像從前一樣,和你單獨的待一會兒,說說話,所以, 我就找來了。安娘, 可以嗎?” 廊下寂靜片刻, 歲安輕嘆一聲, 走了過去。 “夫人等等?!庇裨搴鋈粵_了出來,表情略顯局促, 手里還托著一條毯子。 “天氣涼了,您墊著坐……”玉藻將毯子墊在廊邊的坐板上,這才扶著歲安坐下, 然后極有眼力勁兒的退下。 院中安靜的只有雨落下的聲音,無人打擾,無事來煩。 這樣和歲安呆在一起的時刻, 恍然間,竟像是回到了當年讀書的時候。 商辭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自在。 “安娘,你還記得以前在北山的日子嗎?” 歲安坐姿端正,乖巧的一動不動,她眼珠往旁動了動,搖頭:“不太記得了?!?/br> 商辭苦笑一下:“是嗎?”頓了頓,又說:“可我還記得?!?/br> “我記得每次恩師上課,教舍里都格外的安靜,不知為何,大家都很畏懼恩師,卻又削尖腦袋往恩師的教舍里擠,那時候,若有誰被恩師叫出來考問,對答如流,仿佛能得意上一整日?!?/br> “我記得上山的路很遠,到了山門口,還要走好長一段階梯,學舍還沒建成時,我習慣邊走邊背書,默書的節奏會與腳下的步子并在一起,如此一來,等背完一篇,路便到頭,似乎就不那么難爬了?!?/br> 歲安靜靜聽著,并沒有打斷商辭的話,但商辭已經很滿意了。 他眼眶微紅,忽然道:“安娘,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所以自懂事起,便讓自己摒除雜念一心求學,這條路上,只有你,讓我一次次動心,一次次分心?!?/br> 歲安蹙眉,還是沒有作聲。 商辭也并不希望她此刻開口,打斷他好不容易攢起的勇氣。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把昔日最不堪的自己,坦然的抖落在她面前:“你是長公主和恩師的獨女,只要你點頭,多的是人愿意成為你裙下之臣,可你偏偏看上一個出身寒微的年輕人?!?/br> “我曾想過,你到底是看上了我什么?是我在學中積攢的那點才名,還是我從不不像旁人那樣將你當做登云梯,不討好不親近,反而激起了你的興趣?” “和你走得越近,我越要掂量自己手中握有的籌碼。那是我敢去擁有你的底氣,可恰巧是因為這樣,我反而與你走的越來越遠?!?/br> “而我手里的籌碼,只有學中積攢起的那點才名。我將它視作最寶貴的東西,視為驕傲,也因此,傷了你很多次?!?/br> 歲安斂眸:“都已過去了,我明白?!?/br> “你不明白?!鄙剔o兩眼通紅:“其實,我早已與裴愫在一起。安娘,對不起,我一直都在騙你,我和她,在那時候……就已經……很親密?!?/br> 歲安抿了抿唇,搭在腿上的手輕輕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