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171節
沒有人規定,身在將門的孩子,就一定要從軍入伍。 但其實,處在這樣的環境里,目光所及處,皆是忠烈英靈,自然而然便會耳濡目染,備受鼓舞的去延續這條路。 可是,當他真正踏上戰場時,并不是因為他已揮過多少萬次刀,也不是因為他已打爛多少個木樁沙包,烽煙一起,便要有人沖鋒陷陣。 而他能成為幼時想成為的人,是因為一次次積累經驗,一次次應對詭譎多變的戰事,以及一次次面對失敗,死亡,鮮血和痛苦。 祝維流察覺歲安的目光,兩手十指交握,相互搓揉:“世上很多事,并不會按照你事先準備的步驟去發展,也不會給你事先了解和準備的機會,甚至與你設想的南轅北轍?!?/br> “所以,只要記得初心,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答案都在心里?!?/br> 歲安心頭輕動,搭在身前的手慢慢握住。 “李歲安?!弊>S流忽然喊她。 歲安眼簾輕抬,撞上青年清澈含笑的眼睛。 祝維流直起身,鄭重的說:“經此一役,你覺得本將軍如何,威不威武?” 歲安忍俊不禁,又繃住表情,認真的肯定了他:“祝將軍,相當威武,是祝家之光?!?/br> 祝維流滿意的點點頭,忽又摸著下巴琢磨道:“可是,本將軍還是覺得,你除了樣貌神似,一點也不像長公主殿下?!?/br> 換在從前,歲安鐵定不愛聽這話。 但如今,她自己也是這么想。 祝維流眼神漸深,同樣認真的說:“但本將軍相信,你已經做的很好,以后,還能做得更好?!?/br> 歲安倏地眼動,看向祝維流,祝維流的目光卻貼著歲安的臉側擦過去,落在了她的身后。 暗影之下,青年長身玉立,已經在那里站了好一會兒,可他并沒有打斷這頭的談話,而是靜靜站在那里,注視這頭。 祝維流嘴角輕提,笑了一下。 那一頭,謝原亦提了提嘴角。 兩個男人隔空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誒,”祝維流沖歲安提示一聲,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歲安回頭,當即起身,眉目間已是另一種神采:“元一,你回來啦?!?/br> 謝原這才動身走過來,樹蔭外的燈色籠罩在他身上,他的笑容溫和。 “嗯?!?/br> 謝原步入亭間,在歲安走來時順勢握住她的手,“這么晚了,還不睡?” 這句話是問他們兩個的,語氣卻很正常,仿佛尋常一問。 歲安也沒什么隱瞞,張口就將自己和祝維流的行動軌跡交代了一遍。 她就是白日睡多了,夜里睡不著。 即便祝維流是個常年扎根軍營的糙漢,也在歲安知無不言的坦白中抽了抽嘴角。 再大方的男人,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獨處。 這傻子不是挺能說的,這么到這都不知道潤色一下? 祝維流轉而觀察謝原的態度,卻見他聽的很認真,溫文爾雅四個字落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 謝原聽完,點點頭,意思是他已了解,全程沒有流露出任何質疑不滿,轉而說到自己去牢中審訊的結果和接下來的安排。 那幾個黑商的確不是源頭,關鍵還是在山錚的身上。 此外,他們已經出來很久,事關重大,還是得先回長安面圣,后續有什么轉折和新的安排,只管視情況而定。 祝維流神色一肅,跟著點頭,且表明此次回長安,他也會同行。 祝家駐軍是皇帝親兵,除了圣人之外,唯一能調動圣人親兵的,就是暗察司。 但暗察司在多年前就已經廢除,是不能明目張膽調令的,所以祝維流得去長安善后。 謝原點頭:“此事好辦,只要說法上過得去即可。祝將軍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br> 坦蕩大方,君子風范。 祝維流在心中給了謝原這樣一個評價,露出真心的笑:“謝郎君放心,我不會客氣?!?/br> 謝原:“若無其他事,我們就先告辭了。祝將軍也早些休息?!?/br> 祝維流抱手:“請?!?/br> 謝原:“請?!?/br> 謝原拉著歲安的手一道離開。 祝維流沒急著走,他聽到謝原和歲安的對話。 “活動筋骨后,身體和心情都會亢奮,本就睡不著,還跑出來耍玩,你今夜是不打算睡了嗎?” 歲安將信將疑:“會嗎?” 謝原:“那是自然,否則你覺得我為何每日清晨起身后便去練劍?你見過我大半夜練劍的?” “我以為你是為了習武強身,沒想到是為了驅困醒神……” “二者并不沖突?!?/br> “哦……” 祝維流撇撇嘴角,輕輕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 回到房里,歲安立馬打了個呵欠,然后像是發現了什么神奇的事情:“沒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呀,我好像又困了?!?/br> 謝原關好門,沒讓人在房中伺候,聞言笑了一聲,語氣里終于溢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你踢完球,不是又說了許久的話?再亢奮的精神也該耗光了?!?/br> 歲安已坐到妝臺前拆頭發,聞言眼神一動,慢慢的轉過頭來。 她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謝原,手中的角梳隔空點了點他:“謝、元、一?!?/br> 謝原坐下,沖她挑眉,有何貴干? 歲安噗嗤一聲笑,又飛快肅起臉,給出結論:“你、不、對、勁!” 第122章 謝原是不對勁。 但他覺得, 身為男人,此刻還能表現的“對勁”,那才是不對勁。 他雖然沒有遮掩自己這份不對勁,但也沒有刻意去表露, 徑直走到屏風后更衣。 剛要解腰帶, 腰上已多了一雙柔軟的小手。 歲安站在他身后, 熟練的幫他寬衣。 謝原嘴角輕揚, 又飛快垂下, 作出心安理得接受妻禮的姿態。 歲安見他配合,偷偷笑了一下, 清嗓道:“睡不著的時候, 其實能做很多的事的, 比如同多年不見的好友在秋風蕭瑟的夜晚踢球熱身, 又或是陪著夫君去大牢瞧瞧待審的犯人??晌胰ゲ涣舜罄?,就只能踢球了呀……” 謝原轉過身, 心覺好笑:“我說什么了?” 歲安打蛇隨棍上:“那你說什么了?” 謝原笑出了聲,壓著重音強調:“我就隨便一說?!?/br> 歲安:“我也隨便一問?!?/br> 謝原抿唇, 好得很。 他也不用她伺候更衣了, 彎腰將她往肩上一扛,大步走向床榻, 駕輕就熟的扔了上去。 歲安砸進軟軟的被褥里,剛要掙扎著起身,謝原已壓了上來, 手束手,腿抵腿,身體之間沒有了距離,微笑的表情和情緒也沒了藏匿的機會。 歲安撲哧笑開, 謝原竟被她笑得一陣赧然。 “還笑?!?/br> 短短兩個字,蘊含的不悅已經十分明顯。 歲安識時務的收住笑,卻忍不住道:“你這醋吃的莫名其妙,還不許人笑嗎?” 謝原一噎,竟連解釋都欠奉。 歲安心知這種事玩笑打趣幾句是情趣,但遮掩不說清就會成為誤會,見謝原不語,以為他還沒轉過彎來,遂道:“我與祝郎的確是幼時相識,但也就是些兒時情誼……” 說到這里,歲安暗暗揶揄:“我們既沒有互換什么信物,更不曾考慮過尋常友人之外的關系,況且當年我們也是許多朋友玩在一起,大家都知道?!?/br> 最后五個字,歲安咬的意味非常,謝原就是想不明白都不行。 早知今日會被她類比調侃,他當年就該在幾個友人起哄盧二娘的事時就及時制止,沒了這個開頭,自然也沒了后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謝原沉默片刻,忽然翻身下去,兩手交疊墊在腦后,直接閉眼:“我說不過你?!?/br> 歲安側首,目光劃過他挺拔的鼻梁,瞄過精致的下頜線,忽然翻身,反壓了上去:“嘿!” 謝原閉著眼,順勢收臂抱住。 歲安用手輕輕撥他眼皮讓他睜眼,謝原失笑,捉住她的手拿開,緩緩睜眼,無奈笑道:“忙了許久,真的有些累了,睡覺好不好?” 歲安愣了愣。 明明前一件事還沒說清,怎么就開始喊困睡覺了? 但謝原并不像是在撒謊。 離得近了,歲安都能清楚的看到謝原眼中的紅絲。 在島上時,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緊張防備,他也一樣,更別說還打了那么多架。 可她好歹狠狠地補了一覺,他卻是一刻不松懈的熬到現在。 歲安心里不安,還是問了句:“真的沒事?” 謝原摟著她的腰,笑著嘆了口氣,耐心道:“我哪有那么無聊,睡了好不好?累死了?!?/br> 他的語氣依舊溫和,臉上的笑容也不見異樣,可歲安就是感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