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168節
這之后,便是清點贓物,審案結案,入朝復命。 歲安睡完之后,清醒了許多,主動提到了稅銀的事情。 這批稅銀不僅險些成了安王府搗亂新政的證據,也是造成武隆侯世子入獄的原因。 安王府那個內應已經喪命,運送稅銀的人也無活口,唯一能確定的,它是幕后之人在揚州鬧事的其中一環,目的還是給安王府安插罪名。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擒獲關鍵人物,想必很快能有分曉。 安王聞言,已然明白歲安的意思,當場表明,這批贓銀可以移交初云縣主處理,先為蕭世子脫罪再說。 魏楚環憋了一晚上的眼淚終究沒忍住涌了出來。 歲安知她要面子,借口將她帶回房間門休息。 魏楚環一出門就抱住歲安哭起來:“jiejie,我終于找到這批稅銀了,我可以救阿羿了,他會沒事的吧!” 歲安被她抱得有些不自在,還是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撫道:“當然會沒事啦?!?/br> 結果魏楚環把她抱得更緊:“jiejie……謝謝你……” 歲安張了張口,剛想說什么,忽然見到正對面的回廊下,祝維流抱著個手靠在那,表情復雜的看著她這頭。 被發現后,他非但不慌,還沖歲安做了個哭鼻子的動作。 歲安立刻就懂了對方的意思,他是在暗指從前分別時,嗚嗚哭鼻子的她。 她抬手拍拍魏楚環的背。 “都過去了,沒事了?!?/br> 就在這時,玉藻匆匆趕來:“夫人,周玄逸醒了?!?/br> 歲安神色一正,讓朔月把魏楚環送回房休息,也顧不上一旁的調侃自己的祝維流,轉身去了周玄逸的房間門。 周玄逸失蹤多時,瘦了很多,在島上時,他就已經半昏半醒,救下來之后,一直到現在才徹底清醒。 謝原和商辭先歲安一步,已經在房中,連袁家兄弟也在。 周玄逸喝了藥,又吃了些清粥,能說話了。 可他開口第一句,不是感謝,也不是發表什么劫后余生的感想,而是他此行出事的原因。 “元一,宣州、代州、揚州,附近,所有?!?/br> “他們的據點,一定要查!立刻查!” 第119章 謝原之前的分析沒錯, 一開始引起周玄逸注意的,就是地方私鹽的問題。 那時他正在趕往宣州的路上,意外的碰到了些到這里來做活兒的百姓, 都是家中田地不夠, 賦稅卻不減少,只能出來做工的窮苦之人。 彼時, 周玄逸便裝與他們同乘一艘船,閑來無事聽了一耳朵。 明明是背井離鄉, 他們竟開心得很,因為他們謀到了一個好差事,包吃包住,工錢可觀。 大約是對方有言在先, 這種好活兒也得自己搶占先機, 所以他們得保守秘密, 即便在一起交談,也隱晦的很。 可湊巧的是, 周玄逸和謝原研究鹽政革新時,是從制鹽開始的, 他還特意了解過整個過程。周玄逸從對方的言辭中分析出, 他們干活的地方,可能是個黑鹽場。 他裝作個外出游歷的讀書人去和他們交談,想打聽消息, 結果對方閉口不談,散了。 周玄逸越發覺得古怪, 這時候他才發現,這一路上有不少外出務工的貧苦百姓。 若私鹽大行其道,必然影響鹽政革新, 那他們接下來的努力,只會事倍功半。 于是,周玄逸決定查一查這個私鹽場。 可這一查,他有了更大的發現,在宣州揚州一帶暗藏的私營作坊和工場,經營的不止是私鹽,可能還有開采和冶煉。 其實,私鹽販賣并不罕見,但涉及到開采和冶煉,問題就嚴重了。 對于礦地開采,朝廷每年都會有專人外出探尋礦地。 或是觀察山勢地理,或是在民間打聽消息,今朝國中有幾處礦地,就是因為地動山崩等天災暴露出來,被百姓發現,再被朝廷得知。 所有被發現的礦地,都會立刻上報朝廷,由朝廷造冊開采,且開采過程耗時耗力,不只需要通力配合,還需要術業專攻,不是尋常百姓人家可以做到的。 反過來,有能力完整開采,敢公然招募百姓做工,還是不曾在朝廷造冊記錄的礦地,對方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組織。 至于冶煉,就涉及自造兵器錢幣的問題,情況更為嚴重。 歲安心念一動:“我們在八月典里抓住的黑商,其中有個叫婁堅的,做的就是兵器買賣,會不會和他有關?” 周玄逸對于歲安會出現在這里還處于詫異中,下意識看了謝原一眼。 可沒等謝原開口,不知何時跟來的祝維流搶了先:“不太可能?!?/br> 眾人轉頭看向他。 祝維流抱手倚門,簡單闡釋。 開采,冶煉,興師動眾,對耗材、人力、位置,都有嚴苛條件。 整個大周絕對不會只有婁堅私自販賣兵器,邊境戰事頻發之地,這種買賣也猖獗,但開采鐵礦且冶煉打造兵器的工場不易轉移,一經查獲,損失不說,罪罰更重。 所以這種地方一般都藏得很深,連邊境都少有,甚至有可能,全國的兵器私營買賣,都是在某一個,或某兩個源頭工場取貨,幾經轉手倒賣,儲藏避風,最后被大商收購在手,等待時機高價賣出。 婁堅不太可能在冒著風險販運兵器的同時,還經營一個冶煉場。 周玄逸和謝原一樣,對祝維流有過幾面之緣,聞言非常贊同。 就拿冶煉來說,需要非常多的燃料,他當時就是從這些條件入手去查的。 周玄逸的這個說法 謝原沒有否定祝維流的分析,而是道:“然后,你就被抓了?” 說到被抓,周玄逸下意識看了眼商辭,祝維流也看了眼商辭。 歲安微微斂眸,問:“是裴愫抓了你?” 謝原心頭一動,腦子里條條縷縷的線索隱約要連起來了。 周玄逸默了默,點頭。 他行事一向謹慎,若非裴愫,是不會這么快暴露,甚至都來不及告知謝原。 之后他被裴愫囚禁起來,期間終于確定,的確有這么一個組織的存在。 …… 秋夜微涼,剛剛平息事端的安王府,轉眼又迎來一波忙亂。 水上圍剿和揚州的圍剿差不多是同時進行,從登岸到現在還不到半日,即便對方有人通風報信,也不可能撤離的毫無痕跡。 謝原連夜集結壽州、宣州和揚州的人馬,派手下帶人趕往目標地點,專門搜查罕有人至的山間荒野,同時各州城設關卡戒嚴,往來之人全都要查驗身份,若遇商隊或是遷徙隊伍,更要嚴查。 歲安:“帶兵搜山還不夠,找些熟悉地理和懂行的能人隨行?!?/br> 謝原點頭:“不錯?!鞭D頭又加了這條。 祝維流在旁邊看著,嘴角挑了一下。 …… 夜色已深,州府大牢中燈火不息。 山錚閉目養神,聽著外面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與他一間相隔的牢房,裴愫一動不動趴在地上,她盯著高處的通風窗,眼神空洞,時而抽搐兩下。 少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萬柔領著大夫和衙差快步進來:“這邊?!?/br> 衙差打開牢門,大夫對地上的裴愫進行了簡單的診斷,眉頭緊蹙:“身上無傷口,像是中毒,但一時也說不出是何種毒,是否可將人帶到外間,尋間干凈的屋子再行診斷?” 萬柔無奈:“也只能這樣了?!?/br> 于是,幾個衙差七手八腳將奄奄一息的裴愫抬了出去。 人都離開后,萬柔還沒走,她轉過頭,看向隔壁牢房的山錚。 山錚目睹裴愫被抬出去,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一動,對上萬柔的眼神。 萬柔走到牢房前,沉聲問:“是不是你們殺了我父親?” 山錚瞇了瞇眼:“你父親?” 萬柔:“松州漕運貪案,那個莫名死在牢中的小吏萬劼,他在被殺之前,曾給我一個圖案,便是你們的人烙在身上的紋案,你還有什么狡辯!” 山錚終于想起些什么,眼中的困惑散去些許,沉沉笑起來:“原來,你是他的女兒。一個多管閑事的漕運小吏,才會生出你這么個不知深淺的女兒啊,你蠢歸蠢,命倒是很大?!?/br> 萬柔抵在牢門前,若非有這道門阻擋,她興許能沖進去殺人:“果然是你!兇手!” 山錚的語氣很無所謂:“一個投到水里都濺不起水花的螻蟻,殺了就殺了,你不提,我還真記不起來?!?/br> 這話的每一個字都刺激著萬柔,山錚笑起來:“怎么,想替你父親報仇?” 不等萬柔開口,山錚已開始冷漠嘲諷:“別做夢了。這個世上,所有人的存在都有重量和意義,所以有的人生來就是不被看重的螻蟻,生死都是別人一瞬間的決定,但有的人,即便淪為階下囚,也會被保住性命,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他有、價、值?!?/br> 山錚定定的看著萬柔,笑聲張狂,萬柔雙目猩紅,抓著牢門猛力一聳:“我一定會殺了你!” “殺我?”山錚像是聽了一個笑話:“我看你的樣子,頂多是那些人的跟班,但凡你的主子們還認定我有價值,我就能活著,而你,和你那個死了都沒人過問的父親一樣,無足輕重,沒人會在意的你殺父之仇……” 幾聲金屬脆響,山錚眸色一凝。 萬柔站在門口,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一串鑰匙。 這是她剛剛叫人來給裴愫看診時偷偷在外面順的。 萬柔從狂怒中冷靜下來,她眼神很冷,動作慢而流暢,打開了牢門。 山錚的表情慢慢變了。 萬柔走進來,收起鑰匙,抽出一把匕首。 “你……”山錚眼神一亮,非但不懼,反而笑出聲來:“你想殺我?問過你主子嗎?這么私自行動,你主子一惱火,怕是要拿你的命來填我的命,你是打算帶著我一起去地下見你爹?” “是,我們是螻蟻,那你又是什么東西?你憑什么隨意踐踏人命!”萬柔兩步來到山錚面前,一手抓過他衣襟,一手舉起手中匕首。 “我?我自然,比你們這些螻蟻高貴?!鄙藉P眼神漸漸猙獰,“要么你就此刻殺了我,否則,等到我的人前來救我時,我敢保證,你會比你父親死得更慘!” 萬柔眼中已顯殺意,可手中的匕首遲遲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