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119節
商辭:“同朝為官本就如此,相互配合,相互補足?!?/br> 謝原站在兩人之間,任他們敘舊熱聊,他則面不改色,一點也不意外。 他現在只想回府要個獎勵。 第81章 對于建熙帝來說, 商辭的計策,解了急渴,而謝原和周玄逸的獻策, 則是保證了長久的增收, 甚至能補上未來三年的賦稅空缺部,雙方的計策著眼不同, 但都為良策。 可是, 朝臣不這么認為,甚至基于兩方計策上再生爭議。 以王氏為首一干朝臣認為, 謝原和周玄逸之計深謀遠慮, 周到細致,可行性強,相反, 商辭只圖近利, 他的辦法不止等于惡意斂財, 更影響了常賦收納。 目光短淺! 佞臣! 而以段海明和盧厲文為首的一派對商辭計策表現出了極大的包容。 謝原和周玄逸的計策自不必說,抑商是常態且合理,鹽政從生產到販售全面考慮, 效果可期, 嚴管地方財政,增加都城財富更是一絕,每一點都能細致到給出絕對的數目、精確的范圍, 顯然是對財稅之務精通有道, 而非門外漢瞎指揮。 至于商辭, 他的計策的確不完美,甚至有后續問題,但流人問題若不解決, 百姓遲早民不聊生,集結生事,屆時你還想哄著人交錢?怕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而且,有謝、周給他兜底,可以沖! 中書令王紀看著段海明和盧厲文兩個人,恨不得一刀一個。 謝升賢這個老東西,如今日日去東宮喝茶打坐,提了這么兩個后輩來當他的眼和口。 他人不在朝堂,可要說的話一句沒落下,段、盧二人的確護了商辭,卻也借商辭把謝、周二人捧高高,誰不知道謝原是他孫兒似的。 炫耀什么呀。 …… “這,怎么能算是炫耀呢?” 面圣出來后,謝原、周玄逸和商辭三人一道離開。 遠遠看去,是相談甚歡,走近一聽,全是針鋒相對。 “原來不是炫耀嗎?”商辭目視前方,勾了勾唇:“檢括之法不過是第一步,后續自當另作部署。我只是沒想到,謝司郎動作這么快,上趕著來為我補漏,在前朝贏得一片贊賞,若非謝司郎親口否認,商某都要以為,你是掐著算著打算來我跟前炫耀你棋高一招的?!?/br> 謝原:“商大人此言差矣,想也知道,你是個心思過多又瞻前顧后之人,怎么可能真的只顧著斂財,而沒有后招。只不過,商大人說我來炫耀,這就是小人之心了,我與玄逸商議此事時,商大人還在騎馬回京的路上,我再能掐會算,也不知這路上多了一個你啊?!?/br> 商辭眼神微變,側首看了眼夾在兩人中間門沉默許久的周玄逸,笑了一聲:“的確是此言差矣,不過差的是謝司郎,論相識,我才是更早的那個,情分也好,計策也罷,在下尚且沒有說謝司郎是半道橫進來的,謝司郎為何覺得我是多出來的?” 周玄逸忽然站定,商辭和謝原不防,多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幾乎是同時停下。 遮擋物撤離,兩個男人直接對上,眼神交鋒一瞬,又一道看向周玄逸。 周玄逸面無表情:“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東西落在太府寺,我得回去拿了,告辭?!?/br> 隨著周玄逸離開,商辭和謝原的目光重新對上。 謝原笑了笑,主動道:“對了,得先給商大人道個歉?!?/br> 商辭:“道什么歉?” 謝原:“自然不是商大人說的什么,我半道橫進來這樣的無稽之談,是正經事。如你所見,鹽政、商市、各州財稅要務都將革新,整個尚書省都會忙起來?!?/br> “當然,商大人以后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求助尚書省,但如果還是類似找卷宗這種冗雜費時的小事,可能要麻煩商大人自己帶人過來找,我們沒法奉陪了?!?/br> 商辭凝視謝原片刻,也笑了:“那是自然?!?/br> 謝原搭手一拜:“那么,告辭?!?/br> 商辭抬手回禮:“不送?!?/br> …… 已到了用冰的季節,房中的冰桶堆的小山一般,扇子一搖,沁涼的風便驅散了炎熱。 歲安趴在塌邊看書,輕絲長裙鋪開,薄衫之下的輪廓婀娜曼妙。 “佞臣……”歲安已許久沒有翻頁,聽著玉藻打聽回來的消息,嘴里念叨出這個詞。 這竟是對商辭的評價。 朔月瞪了玉藻一眼:“夫人為何要打聽他的舉動?若是讓郎君知道,該不高興了?!?/br> 玉藻分辯:“這可不是打聽的,如今朝中正熱議此事,你出去隨便就能聽一耳朵。不止有他,還有郎君,不過都是夸贊的,說郎君高瞻遠矚,不似商辭那般急功近利?!?/br> 歲安合上書,坐了起來。 玉藻和朔月同時歇聲。 “我不是在意他?!睔q安將書放到一旁,兩手撐著斜榻邊沿。 她只是有些感慨。 因她如何都想不到,昔日在北山一身傲氣,滿腹才情,眼中只分黑白的男人,待真正踏入仕途時,會得到這樣的評價。 而他做這件事之前,不可能不知道后果。 但他不在乎。 歲安起身走出房門。 沒了冰氣解暑,熱流撲面而來,朔月和阿松忙不迭追上來幫她打扇去熱。 仰頭是天,天色碧藍,寧靜悠遠。 垂眼有荷塘,碧葉紅花,交相輝映,熱烈盎然。 歲安曾以為,嫁給謝原,成就這門婚事,是走出北山的一大步。 可這方花墻圍作的小院,竟漸漸成了人生中的另外一個北山,安逸寧靜,無人叨擾,充滿自由自在的愜意。 這樣的日子,誰能平白生出怨言。 可當歲安看到如今的商辭時,第一次意識到,她和商辭之間門,他才是真正走出北山的人。 雖不知他到底經歷過什么事,但那些事,必然是真正的殘酷,無情,甚至無奈。 也正因她和商辭曾經那么親近,無話不談,才難以相信,他會成為今朝的模樣。 歲安想到了母親。 她從未告訴謝原,其實崇拜母親,一心想效仿母親做一番成就的,不止環娘一個。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也曾有過這樣的雄心壯志。 她把這個秘密告訴父親,父親卻抱著她,笑呵呵的搖頭。 “歲歲永遠成不了母親那樣的?!?/br> 她不懂,也不接受。 為何成不了? 無非是行事上慎思篤行、謀定而后動,性子上堅韌而沉穩,當然,還要聰明博學有見識。 后來,她終于明白,自己的確成不了。 成為母親那樣的人,不是靠多讀幾本書,多聽幾則見聞,更不是靠小聰明小計策。 堅韌沉穩,是從一回回死里逃生中磨出來的,行事手段,是從失敗的下場中一點點練出來的,見識閱歷,是在一次次無知抉擇中堆疊出來的。 母親并非生來就能頂天立地,而是若她倒下,就真的倒下了。 而自己呢? 只因一場情傷,便如天崩地裂,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把自己折騰的不成人樣。 這樣的她,根本不配與母親相比。 母親經歷過的苦難,也是她永遠無法企及的過去。 此前,她曾勸慰太子,何必拿自己與圣人比? 他可以今朝為基,去創造更好的盛世。 至于她自己,則是再不做兒時那般的癡想。 成婚之前,只管做個乖乖懂事,做個讓父母放心歡喜的女兒,至少不能讓他們像昔日那般生氣失望;成婚之后,照料夫家,將日子過的和順美滿,好像也就這些。 只是,有那么一刻,當真只有一刻,她會忍不住假設,若她失去了一切,愛她的人,庇護她的力量,她要去面對真正的苦難和考驗,又有幾分本事能撐過來。 一瞬之后,又甩甩頭,暗笑自己庸人自擾,杞人憂天。 好好的日子就在眼前,想那些做什么? 歲安又看看天,淡淡道:“梳妝,與萬柔約定的時辰快到了?!?/br> …… 萬柔如今住在霍嶺那里,一間門小破屋,她睡屋里,霍嶺睡堂屋。 歲安來時,兩人都老老實實,恭恭敬敬。 她看著萬柔,笑了笑,柔聲道:“萬娘子真的準備好了?” 萬柔深吸一口氣:“是?!?/br> 歲安:“那就走吧?!?/br> “謝夫人?!比f柔忽然叫住她。 歲安:“還有事?” 萬柔:“我……我不怕死,只怕自己死之前都無法為父親報仇。我在侯府和盧府做的事,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等你手刃仇人之后再一一算賬?” 萬柔艱難點頭:“是……” 歲安轉身走出去:“不可以?!?/br> …… 這日,長安城中破了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