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59節
周玄逸眼中劃過一絲狡黠:“啊,你說那個啊,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謝夫人所對的句子,除了第一句和倒數第二句,其他的,都是出自謝大郎的文章詩詞?!?/br> 魏楚環如遭雷擊,呆愣當場。 胡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方才發笑?!?/br> 一提到表兄的事,袁家兄弟來了勁,開始跟胡洪解析內涵。 其實也沒什么,就拿“喜聞夏木蓋青天”這句來說,為什么要笑呢? 因為謝原習武,他家里的練武臺原本是沒有蔭涼的,一遇嚴寒酷暑就特別難受,所以他給自己的練武臺弄了棵大樹遮陰,炎炎夏日,一聽那樹蔭很大,他就很高興。 不用曬太陽了啊。 胡洪萬萬沒想到,對上“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句子,來歷竟然這么……普通。 “后來……”袁家兄弟沒說完,忽然哈哈哈哈笑起來。 胡洪迷茫,盧照晉含笑開口:“后來,謝大因為這個,被他祖父罰了二十棍,說他堂堂男子漢,竟然連風吹日曬都受不住??伤€挺高興,因為不用曬太陽了?!?/br> 陳瑚聞言,實在沒忍住,沉痛道:“暴殄天物!” 那可是棵難得的古木??! 除此之外,類似“便駕天馬浴三光”、“不困塵與俗”、“不懼怨與咒”,都是謝原以前學文習武太累時的調侃之作,原意大概是——不學了,不如脫離這塵世苦惱,當個逍遙散仙才好。 毫無意外,這些文章詞句被謝太傅看到,又是一頓毒打。 不過,當中也有他的正經文章,譬如“不問陋巷與華堂”、“赴朝夕之勤苦,酬寒暑之堅毅”,也是得到名師贊賞的。 胡洪終于解惑,長長的“哦”了一聲。 沒人發現,一旁的初云縣主,手指都快把扇子摳破了。 李歲安,你到底是在和我比賽,還是在和夫君眉目傳情???! 這時,盧照晉的妻子嚴氏發現少了兩個人,“謝郎君和夫人呢?” 盧照晉笑道:“他們去叫酒食了,今日人多,自然要細細的點,稍后就來?!?/br> …… 這一頭,歲安已找到掌事,同他作了些交代,剛要轉身回去,便被一高大身影堵住去路,謝原伸手一拉,將她扯到一顆粗壯的古樹后,開口就問:“什么時候讀的?” 歲安眼珠輕轉,心里清楚他問的是那些文章詩句。 她偏偏頭:“你說什么呀?” 這是非逼他說清楚了。 可以。 謝原竟也不顧這是光天化日,附近有人,他俯身傾首,語氣壓抑著情緒:“我的詩句,什么時候讀的?” 謝原曾因這個和她吃了個半真半假的醋,說她讀別人的文章都不讀他的。 但其實,在兩人成親之前,玉藻和朔月早就搜羅了許多他的文章墨寶,她基本都看過。 歲安緩緩將人推開:“誰知道呢,反正不是在夫妻閨房,床頭枕邊讀的?!?/br> 說完,她狡黠一笑,飛快溜走。 謝原站在原地沒動,側首看著她步伐輕快的背影,心中竟陡然生出一種又酥又麻的感覺。 酥麻之后,是隆隆轟響,重重跳動。 他好像,被她撩到了。 第44章 盧照晉不愧是帶頭大哥, 今日又帶了妻子嚴氏過來,等歲安和謝原先后回來時,座中氛圍已經完全不同。 段炎拉著周玄逸開了一局雙陸,引得其他人在旁圍觀, 蕭弈原本是陪著魏楚環的, 但魏楚環輸了比賽,心里不高興, 又不想把壞情緒全甩給他, 便打發蕭弈過去觀棋, 自己一個人搖著扇子, 生起生人勿進的悶氣。 盧蕪薇滿腹心事, 沒興趣湊上去看,索性與嫂子嚴氏呆在一起閑聊家常。 因她與胡洪定了親, 嚴氏作為嫂嫂, 不免多問了幾句,盧蕪薇心煩意亂, 根本不想聊這些, 一抬眼就看到謝原追著李歲安走進來。 她的眼神像是被燙了一下,立馬轉開了。 正主回來, 盧照晉朝兩人走去, 嚴氏見狀, 也跟了過去。 謝原先沖盧照晉表達歉意, 畢竟今日他們夫婦才是做東正主,卻麻煩盧照晉來cao持。 盧照晉笑了一聲, 揶揄道:“也不差這一回?!?/br> 歲安見狀,也客客氣氣同嚴氏道謝。 嚴氏性子溫婉豁達,自是不在意這些, 只是言辭間門,她不著痕跡的往初云縣主那邊看了一眼,隱含暗示。 解析一下就是——其他人我們幫忙照顧一下沒什么,但這位實在不好招呼。所以才任由她一個人孤坐在旁。 歲安神色一松:“嫂夫人不必掛心,環娘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不計較的?!?/br> 嚴氏干笑兩聲,“是,那就好?!?/br> 謝原看了歲安一眼,心中生笑,怕是只有你會這么說。但笑完,又不免更疑惑。 她與魏楚環,并不像是尋常不和的樣子。 對上魏楚環時,她從始至終都客客氣氣,但并不是嚴氏這種畏懼顧忌,更像包容。 而魏楚環對上她,則是一種不穩定的態度。 謝原記得魏楚環成婚時,歲安曾單獨去她新房中看過她。 她性子溫和不假,可也不是什么好脾氣泛濫的傻子,明知對方有敵意還湊上去。 歲安情急表白的那個晚上,無意提到那日她與魏楚環在房中談話的事。 魏楚環若真的處處都要針對,不可能有什么耐心和她講新婦之道。 像是為了映證謝原心中所想,原本單獨坐在一旁不摻和熱鬧的魏楚環一看到歲安回來,立馬挺直坐姿,含笑招呼她:“表姐,我一人無趣,你來陪我說話?!?/br> 歲安看她一眼,應了聲:“好?!?/br> 旁邊雙陸局的熱鬧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如常。 便是個瞎子也看得出,這位縣主從頭到尾只沖著李歲安來,他們就不要摻和了。 更何況——雙陸局中的郎君們偷偷看了一眼蕭世子,只見他觀棋觀的更認真了,近乎全情投入,滿臉都寫著“與我無關”。 對嘛,智者不涉危局,走棋走棋。 歲安正要過去,謝原不由開口:“歲歲?!?/br> 歲安:“沒事的?!彼戳搜郾R照晉夫婦,笑容溫和:“盧郎君與夫人已經替我們招待了許久,可我們才是東道主呀,元一,環娘我來招待,其他客人便麻煩你啦?!?/br> 盧照晉和妻子嚴氏聞言,不由相視一笑。 其實謝原與北山定親后,他們私下沒少猜測他婚后會如何與李歲安相處。 畢竟有那樣一雙特別的岳丈岳母,還不好惹,李歲安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保不齊會對謝原這個女婿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如今看來,李歲安性子溫和可愛,行事穩妥周到,傳言謝原一改往日不解風情之態,對新婚妻子愛護有加,倒也有跡可循,不像作假。 歲安開了口,謝原便不再多說,看著她去到初云縣主身邊坐下,心中思慮更重。 今日的事,有很多耐人尋味的地方。 比如剛才那局雙陸,魏楚環開頭兩句,便含了些深意,她是后來才亂了情緒,擲數和出句都慢慢轉移了重點,只為針對歲安。 至于歲安…… 謝原無奈一笑。 她當然也藏了心思。 因為剛才那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氣。 她是他發妻,他尚且還在旁邊,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隨意欺她。 如果剛才那輪是他上場,用詞只會更尖銳,罵的不可開交都有可能。 所以她才要主動上??此朴瓚?,實為安撫。 她用了他的詩詞文句,一字一句將他浸于怒火中的情緒拉扯回來,在赧然與驚喜交錯中,什么怒火脾氣,都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意外心動。 最后,她贏了魏楚環,而他眼里已不見其他,只剩她一人。 她不想讓他和初云縣主夫婦起正面沖突,但也沒有由著魏楚環繼續囂張下去。 謝原幾乎可以確定,歲安與魏楚環之間門,一定有什么過節。 但他并不著急去追問打探,他有足夠的耐心,還有一份隱晦的期待。 期待像今日一樣,突然看到一個十分不同的她,為她心動蕩漾,而后更了解她。 “你再看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究竟是擔心尊夫人受欺,還是舍不得移眼了?!?/br> 聽到盧照晉打趣,謝原轉眼看他,露出笑來:“你管我?!?/br> 盧照晉:“我不是管你,是高興?!?/br> 謝原:“高興什么?” 盧照晉背起手,老神在在:“我們幾人里頭,從前只有我成了婚,是甜你們不懂,苦你們也不懂,現在好了,你也成了婚,眾人之中,我好歹有了個伴。不過嘛……” 他微微湊近謝原,壓低聲音:“你如今是新婚,大約也只懂甜,所以我得提醒你,夫妻之間門,可沒有長長久久的甜蜜,待到苦楚來時,愿你還能記得今朝之甜蜜?!?/br> 謝原睨他一眼,笑了:“的確難得,叫你終于在這種事上找到了一回可以說教的機會?!闭f著,似模似樣抱手揖了揖:“愚弟受教?!?/br> 盧照晉笑著搖頭,“放心,我覺得弟妹應付的來,來,咱們手談一局?!?/br> 謝原最后看了歲安一眼,見她已落座,正同魏楚環淺談什么,便也不再退卻,與盧照晉開了一盤棋,順帶談起朝中諸事。 …… “李歲安,你看我時,是不是像在看一個笑話啊?!蔽撼h學著歲安一樣,露出微笑,遠遠看去,還以為在談些花鳥魚蟲的閑話。 歲安:“沒有?!?/br> “沒有嗎?”魏楚環朝她微微傾身:“應當有吧。此前,我還在你面前炫耀當年,現在想想,我自己都覺得可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