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56節
說著,她抖腕一扔,篩子咕嚕嚕滾落,穩定時,又是一片輕呼。 兩個六。得先手無疑, “縣主厲害!”蕭弈握拳一揮,揚聲喝彩。 魏楚環收斂嘚瑟,沖他飛快擠了一下眼。 蕭弈回了一個激賞而寵溺的眼神。 嘶——段炎捂了捂臉頰。 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們為什么要看一對新婚夫妻在這?;ㄇ?? 怪膩的啊…… …… 魏楚環得了先手,擲黑棋。 “歲安表姐,我要開始了?!?/br> 歲安輕輕頷首:“請?!?/br> 魏楚環勾唇:“第一局,我讓讓你?!?/br> 說完,她抖腕擲出骰子。 一個一點,一個兩點,合計三點。 魏楚環選擇移動單顆棋子,她將歲安右手邊第一位的黑棋向她的左邊移動三步。 三點,就要說三字語。 魏楚環下頜輕揚,聲沉且清:“鴻鵠志?!?/br> 歲安拾起骰子,謝原在旁提醒她:“你得擲出大過三點的點數,才能有走步機會,還要對上她的‘鴻鵠志’?!?/br> 歲安認真聽著,像個乖巧的學生,她并無太多猶豫,隨手丟了出去。 周圍眾人靜悄悄的探出脖子,連一向不愛熱鬧的周玄逸都直了直身子。 一個五,一個六,十一點。 “不錯??!”段炎嘀咕:“剛才怎么沒這手!” 陳瑚小聲嘀咕:“大概剛才還沒熱身,這個很看手感的?!?/br> 謝原盯著棋盤,第一個反應過來,等等,這是—— 歲安伸手,將位于魏楚環面前左手起第七位的棋子向她的右方開始走步。 她也選擇了單顆棋子走十一步。 一、二、三——十一。 “嚯!打馬!”袁培正直接站了起來,雙掌狠狠一擊,啪得一聲響:“漂亮!” 魏楚環已然變了臉色。 棋盤上,歲安移動的白棋,第十一步,正好落在第七位的黑子上。 雙陸局中有打馬一說,是指單顆棋子狹路相逢,撞上了,原本處在這個位置的棋子會被打掉,退回對方的起點之外。 此外,被打掉的棋子,必須在下一輪先上場,它們上場之前,不可移動場中其他棋子。 這便是雙陸的攻守所在。 歲安輕輕抬眼,朱唇輕啟:“燕雀命?!?/br> “哈——”陳瑚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又在眾人看來時飛快捂住嘴巴,憋紅了臉。 失禮了失禮了,可是,鴻鵠志對燕雀命,好激烈啊。 謝原眼眸一亮,看向身邊的妻子。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和和氣氣的語氣,也能說出囂張的話語。 謝原唇角輕揚,再不吝夸贊:“對的好,就是這么玩?!?/br> 第43章 因謝原特別設置的規則, 每人只有兩子在盤,歲安一副軟綿模樣,出手即打馬, 直接將魏楚環一子打落出局,瞬間將氣氛推至高峰。 魏楚環盯著歲安,越發被激出激昂與不甘,與此同時, 又有幾分深藏不露的暢快,她掀唇一笑:“才剛剛開始,現在就喝彩,是不是還太早了?!?/br> 咕嚕兩聲,魏楚環出手擲骰, 一個一點, 一個六點, 合計七點。 按照規定, 被打馬的棋子需要先上場, 否則不可動場上剩下的黑子。 眼下這顆重新上場的棋子,同樣落在第七位,反過來打掉了歲安剛才那顆棋子。 “又打馬?!痹嘤⒏酒饋?,輕呼出聲。 謝原看了眼歲安, 但見她只是盯著雙陸棋盤,臉色絲毫未改, 認真而平和。 七點, 需出七字言作上句。 魏楚環:“斷戟折刀拜冕旒?!?/br> 蕭弈在旁和聲:“既是燕雀命, 自然成不了鴻鵠志,成王敗寇,只能斷戟折刀, 說得通?!?/br> 蕭弈的解析,無人表示異議,倒是謝原在聽到這個上句時,若有所思的看了魏楚環一眼。 蕭弈敏銳察覺:“謝兄有意見?” 謝原斂眸一笑:“不敢,縣主才思敏捷,說得通?!?/br> “說得通,就該你了?!蔽撼h緩緩開口,直直看著歲安。 歲安拾起骰子,五指輕動,兩顆骰子便在掌中一滾,繼而順勢拋出。 “兩個六!十二點!” 歲安同樣將剛剛被打馬的白棋移動十二步,落在魏楚環右手邊第一位,也是正數第十二位。 她想了想,對道:“解劍載歌登朱樓?!?/br> 歲安對句一出,周圍陡然一靜,繼而又生出些和之前不一樣的動靜來。 盧照晉笑而不語,段炎做了個“哇”的嘴型,周玄逸和陳瑚對視一眼,像是從彼此眼中得到了確切答案,陳瑚彎了彎唇角,周玄逸沉默斂眸。 袁家兄弟是最后反應過來的,這句不是…… 至于謝原,他反應最大,直接愣住,眼神釘在歲安身上,驚疑參半,似笑非笑。 胡洪見諸君默然,心中不解,這句子沒問題啊。 前者有歇戰臣服之意,后者為和平喜樂之相,文義上可作承接,句式上也相對工整,為什么大家的反應怪怪的? 思索間,初云縣主已再出手,擲出一個一點,一個六點,合計七點。 但這次,魏楚環并未走單子,而是選擇走雙子,她將第四位的黑子向前移一步,第七位的黑子移動六步。 “又打馬!”袁培正從剛才的思索中回過神來,就看著歲安剛剛上場的那顆白字再次被打馬出局,不由一陣唏噓。 女人間的戰斗還真是尖銳激烈啊。 此七點,再對七字言。 魏楚環:“不畏浮云遮望眼?!?/br> 蕭弈含笑開口:“不錯,既登高樓,自在高處,何懼浮云遮眼,只管俯瞰天下?!?/br> 歲安眼眸輕垂,似在周身豎起一層無心的壁壘,隔絕了周遭的一切反應,包括謝原灼熱探究的眼神。 她抓起骰子一扔,立刻牽引所有目光。 兩個六,十二點! 袁家兄弟暗吸一口冷氣,這是她第二次擲出兩個六了。 雙陸講究攻防間快速走棋,擲出點數大自然是有利的,所以很多人玩骰子時,會執著于練習極端點數的擲法,只為漂亮,驚艷。 李歲安她絕對練過! 這下都不用多想,歲安棋子入盤,向前十二步,又是魏楚環剛才落子的位置。 反打馬! 對局到這里,大家都看出來謝原只設黑白二棋的用意了。 棋子越少,針對性越強,不是你打了我,就是我踢落你,氣氛自然劍拔弩張起來。 魏楚環眉頭一擰,便聽歲安道:“喜聞夏目蓋青天?!?/br> “哈哈——”陳瑚先笑,盧照晉品出深意,也跟著淺笑。 袁家兄弟和段炎性子外放,表現得更直白,他們不看歲安,反而直勾勾盯住謝原,滿眼打趣調侃。 這個氛圍簡直古怪極了。 魏楚環看一眼歲安,她仍是那副淡定思索的表情,反倒是她身邊的謝原,竟像是觸及什么赧然之事,手里捏著那把團扇,恨不得舉起來遮住自己的臉。 他看向歲安的,時而磨牙舔齒似在隱忍,時而意味深長像是審視。 魏楚環不理解。 “對的好?!敝苄菥従忛_口,道出自己的見解。 “不畏浮云遮望眼”,借名家之言,顯出立足之高,眼界之深遠清明,承接前句的“登朱樓”,抒出一份大氣。 可“喜聞夏木蓋青天”,則是用一種詼諧巧妙的語境,四兩撥千斤來打破前者營造的氛圍,猛地給拉下來接了地氣——何必浮云遮眼?待到夏木參天,你且仰頭,便已被蓋過整片天。 不畏浮云遮望眼,不止要立足之高,眼界之深,還需極致的睿智,方得清明。 所以,此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舉,不可多得。 而樹高過人,枝葉蔽天,卻是走到哪里都尋常的景象。 正如人人都想成為能人智者,可蕓蕓眾生,更多是腳踏實地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