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49節
中氣十足,老當益壯。 謝原木著臉一拜,瀟灑出門。 回到院中,歲安已回了房,她白日里已經沐浴更衣,此刻換了睡袍,正趴在床上看文章,一雙玉足翹起來回擺動,好不自在。 身邊忽然投下一道暗影,擋住了燭光,歲安轉頭,只見謝原單手撐著床榻,俯身下來,正在看她手里的文集。 歲安伸手要把他腦袋撥開,手沒碰到他,文冊卻被抽走了。 謝原握著文集,轉身在床邊坐下,歲安追著起來,趴在他肩頭伸手要搶,謝原長臂一展,挪的遠遠的,另一只手繞后攔腰,將她勾到懷里。 歲安失重墜下,坐到謝原腿上,雙手下意識勾住他脖子。 謝原居高臨下,單手摟懷中的妻子,捏著文集比到她面前,手腕一動:“這是什么?” 歲安眨巴眨巴眼:“文章呀?!?/br> “誰的文章?” 歲安指給他看:“名字都寫著呢?!?/br> 謝原瞟了一眼:“都是眼生的名字,想來也不是什么文豪巨儒?!?/br> 歲安笑了笑,白生生的手臂掛著他脖子:“這是我在北山抄錄的文章,覺得不錯,便整理成冊,閑來讀一讀?!?/br> 謝原語氣漸漸古怪:“北山的,那就是師兄師弟的大作了?!?/br> 歲安莫名其妙:“怎么了?” 謝原盯住她,隱含揶揄:“夫妻閨房,床頭枕邊,怎么沒見你隨手拿起我的文章讀一讀?我的文章不如這個?你讀過?” 歲安:??? 半晌,她仰頭憋笑,“這也能比?” “這不是在比?!敝x原一本正經:“這是你對丈夫,最基本的愛意?!?/br> 第39章 聽到謝原道出“愛意”二字時, 歲安微微愣住。 要這么說,她在北山的房里藏得更多,他之前見到怎么不提? 謝原并非癡纏風月情愛的人, 忽然說出這話,實在有些反常。 她疑惑的擰眉, 低聲呢喃:“你說什么胡話呢……” 謝原把人箍在懷里, 含笑端詳:“怎么就是胡話了。喜歡一個人,無非是想著念著,追著盼著,一張手帕, 一句詩詞,但凡和對方有關的東西,都會小心翼翼品味、珍藏?!?/br> 謝原的指尖細細描過歲安的臉,眼神漸深:“可是歲歲沒有。是因為沒有那么喜歡我嗎?” 歲安眸光一動,眉間慢慢松開。 他方才也喝了酒, 帶了微弱的酒氣, 也不知是不是仗著酒勁在說這話。 片刻后,歲安神情一軟,笑了起來:“你這話好沒道理?!?/br> 謝原:“哪里沒道理?” 歲安眸光清凈無雜, 慢條斯理道:“男女相愛,便生相思, 然相思多因分離起, 你就在我身邊, 在我面前, 我只管歡喜,何須思你盼你?我伸手就能碰到你,展臂就能抱到你, 難道不比一張手帕,一句詩詞更實在、更有溫度嗎?” 謝原沉笑一聲,好整以暇的評價:“狡辯?!?/br> 歲安又是一愣:“你……是不是喝多了?” 謝原眼神一凝,意外的清醒冷靜下來。 其實,何須祖父提示。 即便才成婚幾日,他依舊可以從細碎的相處里窺見端倪。 新婚的事,她起先感到委屈,可在察覺北山動作后,她竟反過來安撫他。 回門時,她發現了霍嶺的存在,猜到當日綁架一事有蹊蹺,第一反應是愧對他。 謝原甚至覺得,但凡自己在霍嶺的事上沒能想通,有被欺被辱之感,當時便是提出合離,她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才立刻打斷她,表明了態度。 他娶她進門,又有諸多顧忌與安排,豈會不讓自己的人多留意她的舉動。 她進府后,明明察覺自己似乎被隔開了,悄悄派人探問府中的事,到了他面前,除了用一句“小表妹”調侃自己,便再不多提。 若她真的想掌權管家,謝原反倒覺得沒什么,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有人替他分擔,他不必再分心照料母親這頭的拉雜小事,何樂而不為? 他之所以阻攔,是顧慮她身體抱恙,也不想她因為嫁了他,便從簡單無憂變得瑣事煩擾不斷,可她裝作無事,僅僅是因為他不愿她來插手。 就連剛剛二郎找她說了那番話,他回來了,她也只字不提。 謝原以為自己娶了一個小嬌娘,有些聰明、機靈,還有些無傷大雅的狡猾演技,更因她抱恙在身,激起一層愛與責任加持的保護欲。 她讓他動心,她是他妻子,她需要被愛著護著。 可連日下來,謝原竟覺得,他的在意,并不是她必不可少的東西 他有心,她歡喜,他疏忽,她也無事。 當日,長公主岳母說她與人相交赤誠無雜,他并不懷疑,至今也相信。 可人是有很多面的,每一面都真實存在,卻又各不相同。 作為女兒、嫂嫂、尋常朋友,她或乖巧溫順,或真摯從容,或許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但到了男女之事上,她便不同了。 尤其是觸及男女、夫妻間更深的感情,比如愛,和信任。 她對他的愛沒有要求與執著,也不糾結于彼此間信任與否。 她只是謹慎小心的走每一步,一旦察覺有異,便立刻想著要做出處理。 她甚至都不曾真正交付自己。 哪怕他說過,什么事都可以同他講,她或許動容,但并沒有真的放到心里。 所以,他們之間總歸少了點什么。 不是沒有情,但與謝原心中向往,根本是兩碼事。 謝原知道,這兩句拈酸的話,與他一貫言行相悖,是反常的。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脫口而出了。 無論是作為丈夫保護她,還是應對因這門婚事而來的各種變故,他都是不懼的。 就連對祖父說的話,也是出自真心。她無論什么模樣,都是他的妻子,他認定了。 但一個人做事,要有信念和力量,他可以不懼未來,卻希望他們之間是有足夠的愛與信任來應對一切的。 然而,當他說出這話,看著懷里的人時,又驟然清醒。 兩家聯姻,或許是長公主先動的手,但他們之間,是他先動的心。 明明早就同自己說,來日方長,即便察覺她有什么顧慮,慢慢解開就好,他自己不也有不愿與人提及的心思? 換個角度,這或許就是夫妻間磨合的過程,他早就想過的。 這才幾日,怎么忽然就著急了? …… 歲安此刻有些拿不準。 自成親以來,謝原對她關懷照顧,寬容體諒皆有跡可循。 她心中動容,想要回應相同的東西,卻發現他并沒有把她放在她以為的位置。 好像成了他的妻子,就僅僅只是多了這么一個身份,站在他身后,在他來到身邊時給與些溫柔與體貼便足夠。 或是出于責任,或是礙于習慣,他選擇獨自面對一些事,以至于旁人都覺得順理成章的要求,他從未同她開口索取。 老實說,歲安是有些失落的,畢竟,這與她期待的情景不同。 放在從前,若有這么一件事,旁人都支持鼓勵,且是對誰好的,她一定去做。 但現在,她不會了。 為誰去做什么,自該顧著誰的心意,若不被你為之付出的人理解接受,只會適得其反。 她想與謝原好好做夫妻,并不希望壞了眼下的和睦與平靜。 他不開口,她就不問、不管,藏著一份諱莫如深的自尊與驕傲,看他能撐多久。 但到這一刻,他含著淺笑,拈了個似真似假的酸,卻于眼中藏了份隱晦的探究和索求。 他探究索求的,不是這場婚姻中利益交換的好處,不是嫁給他后立場所在的付出,是愛意。 妻子對丈夫的愛意。 可即便是這個,亦是他從未苛求的事。 一紙婚約,兩家結親,男女之間甚至不必談深情,互看喜歡,相處融洽,就足夠了。 對于夫妻感情,歲安原以為,他們之間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素未謀面,忽然交集,轉眼便定了親,哪怕有些合眼的動心和喜歡,也不會轉瞬成深情。 來日方長,輪到哪個步驟,用心面對,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便可。 他們可以不慌不忙的去相處,從容耐心的積累感情,哪怕它并不熾熱濃烈,卻能在日復一日中厚實堅固。 但現在,謝原突然打亂了原本的步調。 他像是猛然一躍,在這段感情中站到了前面,回頭審視還在慢吞吞走的她。 正當歲安思索時,謝原兩聲沉笑打亂了她,面前的青年眼里的深邃探究蕩然無存,只剩滿臉趣味。 “與你說個笑,怎么還擺臉啊?!敝x原笑容溫和,手臂發力將她扶起,文集交還給她,轉眼間又成了那個點到即止,克制守禮的謝大郎君。 歲安沉默,心里沒來由一股氣性。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本來好好的,他先手撩撥,剛引她深思,他又反手掐斷,完了還倒打一耙。 “我沒有擺臉色?!睔q安兩腿外撇坐在床上,兩手按在身前,坐姿怪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