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山那邊，姜棠讓靜墨送的。

    她倒了壺茶去給旁邊的定北侯夫人送。

    定北侯夫人是個極其英氣的人，少有女子是劍眉，雖英氣，但說話也和善，和姜棠說了好幾句。

    沒一會兒，姜棠就見定北侯世子周辰遠進來了，只看了一眼，姜棠立馬低下頭。

    周辰遠肖似其母，見到姜棠恍地愣了一下，“你是永寧侯府四娘子身邊的丫鬟吧?！?/br>
    周辰遠上山的時候就見到了，驚鴻一瞥。

    姜棠行了一禮，“見過世子，奴婢是四娘子的丫鬟?！?/br>
    周辰遠笑了笑，“這姜湯是你煮的，你叫什么名字?！?/br>
    定北侯夫人皺了皺眉，“你又胡鬧什么，她還要回去伺候，快走吧?！?/br>
    姜棠剛想謝禮，但周辰遠又道：“急什么，我只是和她說說話。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為何不說話?！?/br>
    姜棠低著頭，她能感覺到周辰遠肆無忌憚的打量和審視，那種帶著點興趣和玩味的語調，只把她當個物件，而不是一個人。

    姜棠：“奴婢……”

    姜棠看自己身前籠住一片影子，有人說道：“還在這兒愣著作什么，沒見本公子的衣服濕了，去莊子找一件?！?/br>
    是顧見山的聲音，以前她覺得顧見山的聲音是無常索命，但其實沒有比他聲音更動聽的了。

    姜棠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趕忙道：“奴婢這就去?！?/br>
    周辰遠不悅地皺了皺眉，可抬頭一看，顧見山衣角還在滴水。

    到底是別人的莊子，這人又是顧見山，周辰遠道：“顧兄別誤會，我是看她干活辛苦，隨口一問?！?/br>
    顧見山冷笑道：“如此最好，我便不打攪伯母休息了?！?/br>
    定北侯夫人點了點頭，想說什么但拉不下一個當長輩的臉。等顧見山一走，她訓斥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周辰遠笑著道：“母親別生氣，我只是隨口說說，問個名字而已?！?/br>
    姜棠從定北侯夫人的屋子出來立馬跑回了廚房，她緩了一會兒，對莊子的管事說，“五公子淋了雨，勞煩找身干凈的衣裳?！?/br>
    找來衣服，姜棠拍了拍還在狂跳的胸口，抹了把眼角。這是陸錦瑤的莊子，沒人能亂來的。

    她帶著衣服去了顧見山屋門口，不等抬手敲門，里面的人就說進來。

    算起來，顧見山又救了她一次。

    她推門進去，把衣服放在門口的凳子上。

    莊子的客房簡單，一張床一把桌子兩把椅子。

    顧見山就坐在椅子上。

    姜棠：“奴婢見過五公子，這是莊戶的衣服，看著舊但是干凈的，若無其他事奴婢就退下了?！?/br>
    顧見山看著姜棠的眼睛，眼尾有點紅，好像哭過一樣。外面雨聲仿若戰鼓，明明是白天，可屋里還得點燭燈。

    顧見山偏過頭，攥緊拳頭道：“不是你的錯，是他行事張揚無度，唐突冒犯?！?/br>
    姜棠抬起頭，可顧見山并沒有看她。

    姜棠道：“多謝五公子，奴婢先退下了，天涼，五公子早些把濕衣換下，姜茶也記得喝……今日五公子出手相救，奴婢感激不盡！”

    顧見山難得說了句玩笑話，“怎么，又要來世給我當牛做馬?！?/br>
    姜棠覺得顧見山板著臉開玩笑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笑，但她還是笑了一下。

    第26章 當丫鬟的第二十六天

    姜棠笑完搖了搖頭, “沒，奴婢想今生就報答公子?！?/br>
    莊子的東西是陸錦瑤的，她不能拿。姜棠只剩三個茶葉蛋, 三個飯團了。

    “奴婢還有些吃的，一會兒就給公子送過來?！苯呐骂櫼娚讲灰? “雖是冷的，但味道不錯?！?/br>
    顧見山本不想要, 他想說救她不過舉手之勞，不是為了讓她報答。

    但這話他自己聽著都虧心。

    他又不是多管閑事仗義執言的好人。

    他有所求。

    顧見山道：“拿過來吧?！?/br>
    姜棠使勁點點頭，她心底那股傷心勁兒徹底過去了, “奴婢這就去！”

    姜棠回到廚房，給她自己留了烤芋頭, 飯團和茶葉蛋全帶上了。

    到了顧見山的房門前時，姜棠抬手敲了敲。

    “等著?！?/br>
    沒一會兒，顧見山從里面出來, 他已經換了衣服, 是姜棠沖陳管事借來的粗布衣。

    淺灰色的衣服，沒有任何繡樣和花紋, 穿著有些短, 袖子露出一大截。

    姜棠低著頭把東西遞了過去，“是飯團和茶葉蛋，公子屋里有碳爐，可以熱熱再吃?！?/br>
    顧見山沒那么講究，把東西接了過來, 開口道：“行了, 你回去吧?！?/br>
    從過來到離開, 姜棠都沒抬頭。這樣反倒方便顧見山, 看著人走了才進去。

    給各屋送了姜湯和熱水，姜棠和靜墨這才一人倒了碗，露竹和白薇在里面伺候，她們兩個坐在灶臺邊喝。

    姜的辛辣味直沖天靈蓋，甜味在里面顯得極為奇怪，悶頭喝了大半碗，姜棠咧了咧嘴，“明明姜燉rou吃那么好吃，煮在紅糖水里，就像那什么……”

    靜墨笑了笑，她覺得姜棠就像這姜湯一樣，甜里帶辣，“全給喝完，省著受寒?！?/br>
    姜棠把最后兩口喝完，她看靜墨早就喝光了，“要不再給你盛一碗，還有好多呢?！?/br>
    靜墨搖搖頭，“一碗就夠了。對了，我看雨還在下，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再去送飯，我送定北侯世子那屋?！?/br>
    姜棠一怔，她把碗放到一邊，抱著膝蓋，輕聲道：“你都看見了啊……”

    靜墨摸摸姜棠的腦袋，“那種人仗著出身好，滿口胡言，咱們當丫鬟的，人微言輕，只能躲著點。幸好剛才五公子在，要不我打算去找大娘子的?！?/br>
    其實顧見山不來，定北侯世子也不會做什么，這是陸錦瑤的莊子，頂多占幾句口頭便宜。

    姜棠揉揉臉，“我還以為世家公子都像四爺和五公子那樣?！?/br>
    當丫鬟就是這樣，被人輕賤，還不能反抗。有的人還會把丫鬟小廝送人，不過是轉手賣身契的事。

    像周辰遠這種人，強搶民女的事估計也干得出來。

    姜棠怕周辰遠對靜墨做什么，靜墨道：“我沒事，他那種人估計還看不上我呢，送了飯我就出來。沒事，別害怕?！?/br>
    周辰遠那樣還不是因為姜棠長得好看，靜墨覺得自己雖然不難看，但絕對入不了周辰遠的眼。

    靜墨：“你幫忙盯著點，有變故就去找大娘子，五公子也行?！?/br>
    姜棠點點頭，“靜墨謝謝你?！?/br>
    靜墨不在意地擺擺手，她吃姜棠那么多吃的也不是白吃的。她還長姜棠幾歲，照顧著點應該的?！澳阆瓤恐也[會兒，要是雨不停，估計要在莊子住一晚，還得你做菜?！?/br>
    姜棠抱著靜墨的胳膊，外面風雨交加，還未過申時，天就像傍晚一樣沉。

    莊子外停了八輛馬車，永寧侯府的車夫去回去的那條路上看了，回來的時候人差點被風掀翻。

    車夫去回話，鄭氏、云氏都在陸錦瑤的屋子。

    天冷還下著雨，一塊兒說說話總能心安些。

    陸錦瑤也想早點回去，晚上趕不回去，顧見舟又該著急了。

    “怎么樣，把樹挪走能過人嗎?！?/br>
    車夫搖搖頭，“回四娘子，小的去前頭看了，有山石滑下來了，恰巧擋住了路。小的看的時候還不時有碎石塊往下掉，過去太危險，得等雨停了慢慢把路清出來才能過人?！?/br>
    只是雨勢很大，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外頭已經積水了，到腳踝那兒。

    幸好掉頭來莊子了，不然就不是樹砸馬，而是山石砸馬了，興許還會傷人。

    鄭氏一陣后怕，“真是萬幸，那便在莊子住一晚?？腿艘舶差D好了？”

    露竹回道：“已經送去了姜湯和熱水，莊子簡陋，只能委屈先住一晚?！?/br>
    照顧再好也比不上盛京。

    鄭氏：“嗯，好好招待貴客?！?/br>
    都狼狽著，等收拾好過去見見。

    陸錦瑤：“媳婦知道?！?/br>
    云氏笑著說：“也就避避雨，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家，就算哪里不周到不會多說什么。對了，受驚的可是安王府的人？”

    陸錦瑤：“嗯，是安王妃和安陽郡主，傷了馬人沒事，這里也沒大夫，只能等天晴了再說?！?/br>
    王府的人便要捧著敬著，若是雨一直不停，還要送飯食好好供著。

    安陽郡主體弱，若是出了事，難免受牽連。

    鄭氏自然是吃不慣農家飯，“幸好你那丫鬟過來了，若是回不去就讓姜棠煮菜。我先去看看，阿瑤你歇著吧，婉榕和我去?！?/br>
    云氏遞給陸錦瑤一個放心的眼神，跟著鄭氏去了旁邊的屋子。

    喝完姜湯，安王妃和安陽郡主的臉紅紅的，手熱腳熱，額頭冰涼，一切都好。

    也是安陽身子好些，趕著以前，這種天氣又要病上一場。

    安王妃向鄭氏道了謝，“等回去了我再親自登門致謝?！?/br>
    鄭氏道：“小事一樁，莊子簡陋，王妃莫要嫌棄?！?/br>
    安王妃：“感激還來不及呢，哪里會嫌棄?！?/br>
    看完安王妃鄭氏又去看定北侯夫人。

    雖然永寧侯和定北侯都是軍功掙得爵位，但鄭氏是世家小姐，定北侯夫人是鄉野女子。平日不愛看戲不會，相交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