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重來一次(雙更合一)
第四十三章:重來一次(雙更合一) 夜霧沉迷 文/望舒 耳邊好像有很多聲音。 很吵很亂。 警車的鳴笛聲,醫院急診中的雜亂人聲,遠處的煙花好像也在綻放,她甚至還聽見了許利民低聲抽泣,凌亂無章的腳步聲之后,還有越米樂撕心裂肺的哭聲。 許霧想安慰越米樂,卻發現自己只聽得見聲音,看不見也動不了,更張不開口說話。 無盡的黑暗中,她聽見有什么儀器在滴答滴答作響,緊接著身上忽感冰涼,她徹底失去意識。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空氣都在她身邊停滯不前,有一股淺淡的雪松氣息縈繞在鼻尖,朦朧的遠方傳來電視機里新聞播報的聲音: “據本臺最新消息報道,12月31日晚,受短時強降雨影響,徽榆線中間路段突發泥石流自然災害,致多輛行駛經過車輛被困。目前,徽南市警方、應急等部門迅速組織力量開展現場排查和救援,并對該路段實行了交通管制。據統計,已有10人失聯,相關救援力量仍在開展工作中,后續相關情況,本臺將持續為您報道……” 池煜,在趕來見她的路上,被埋葬在了那條高速公路上。 倘若他沒有去的話,那是不是就不會有事。 他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去做,不能就這樣結束。 鼻息間雪松的氣息愈發濃郁,電視機的聲音逐漸遠去,無盡的黑暗中,有一團白色的霧氣在遠處聚集,越積越多,直至完全包裹住她,直到她再次陷入沉睡。 少女的眼睫微動,顫了顫,最終眼角滑下一滴淚,墜入耳邊的鬢發。 如果說,上天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怎么做? 或許很多人都想彌補以往的過錯,重新選擇一些機會,走向自己后來所得知的坦途。 可許霧只有一點期望,那就是,她要池煜活著- “阿霧阿霧!你醒醒呀!” 小臂被人推動,許霧慢吞吞地睜開眼,看見窗外即將落下去的日頭,天邊被落日染得橙紅,學校那棟實驗樓也沐浴在其中,白墻泛起淡淡的光暈。 “阿霧,你醒了嗎?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今天一天都困成這樣?!?/br> 是越米樂的聲音。 許霧猛地抬頭,支起身子,長時間枕著小臂,肘彎到掌心處傳來一陣酸麻,她下意識輕嘶。 越米樂從前座伸手,幫她一下下輕撫小臂,一臉無奈道,“就算是為了之后的冬令營,也不能這么拼,你看看你今天困的?!?/br> “冬令營?” “對啊,”越米樂抬眼看她,見她懵懵的,豎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生病了嗎?明天就要月考了,今晚你早點休息哈?!?/br> 月考? 許霧抬眼看向教室黑板上方的電子鐘表,心跳猛地漏跳一拍,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時間怎么回到一個月前了。 此時正是11月30號,明天就是一中的第二次月考,而冬令營更沒有開始,一切都回到了許多事情未發生之前。 足足呆愣了五秒,又深呼吸兩下,她才明白接受眼前的狀況。盡管再不可思議,她也確實是擁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既然她回來了,那池煜一定還好好活著。 許霧急忙看向自己身側的座位,桌面干凈,沒有書包和課本,她一瞬間緊張起來,語氣焦急,“池煜呢?他去哪了?” 越米樂一愣,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他不是今天請假了嗎,還是你早上告訴老陳的呢,你忘了?” 渾身冰冷的感覺隨著越米樂的一句話消失,緊跟著她又疑惑起來,生病請假?之前的池煜并沒有這樣過,但她也只能裝作忘記的樣子應聲。 “啊……剛瞇了一會兒,我給忘了?!?/br> “你呀,要好好休息的,不然怎么會有好的精神頭啊?!痹矫讟伏c點她的額頭。 “好,知道了?!痹S霧點頭。 “得,你又開啟老媽子的模式了?!敝x成新開一局游戲,瞥了眼越米樂,欠兮兮地說道。 “謝成!就你話多!”她側身去打謝成,兩人鬧成一團。 嗡嗡兩下,左側口袋里的方塊手機在震動,許霧收回視線,掏出來低頭看去。 此刻是課間,還有一節課今天下午就要放學了,大家都不免有些心浮氣躁,周遭一切亂哄哄的,但許霧卻像是聽不到似的,盯著那塊小屏幕,讓這一切都變成了背景音。 她指尖扣緊手里的方塊手機,看著屏幕上的那條最新短信,正是池煜發來的。 盯著那行字沉默幾秒,許霧垂下眼,接著回復了個好,然后便關了手機不再看后續。 最后一節課過后,照例放學,和越米樂道了別,她收拾了東西慢吞吞往外走,卻在街邊的拐角處,走向另一個十字路口。 那是池煜家的方向- 池煜自從昨晚回來,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門內沒出來過,期間家里的做飯阿姨敲過兩次門,卻都被他低吼著趕走,最后還是池國東突然回來了一趟,一腳踹開門,才將躺在床上養傷休息的池煜拽起來吃了飯。 飯后,阿姨見父子之間氣氛不對,很快閃人走開。 防盜門被關上,池國東才開始發脾氣,一把掃掉茶幾上放著的玻璃花瓶,噼里啪啦地炸裂在池煜的腳邊,他伸手一把抓住池煜的衣領,將人提起來一段距離,揚起手正欲落下巴掌,卻在看見池煜顴骨上方的傷口時,捏著拳放下手。 將人扔回沙發上,他忍不住大聲吼道: “就這么點出息?知道找你趙叔串通好抓人,不知道找你老子我動手?” “動手就算了,不知道讓人把那小子壓著不能反抗嗎,你自己看看你臉上的傷,我臉都讓你丟盡了!” “是該說你聰明還是蠢呢,你要抓人打人就算了,還替那小子還債,你當我給你的錢都是打印機印出來的?三百五十萬,說給就給,你不知道那高利貸利息有多少嗎?他欠的本金根本就沒那么多!” 房子里回蕩著池國東的話,池煜斜斜依靠在沙發上,衣領皺著,薄薄的眼皮低垂,眉梢眼角的戾氣未平,眉頭輕輕皺著,顴骨上有紅色的血絲漸漸往外滲,嘴角也青了一塊,但是除了這些,他身上再沒有其他的傷口。 可許嘉就不一樣了。 他能活著,到底還是池煜手下留了情,不想自己沾上人命。 但許嘉這輩子,也別再想從床上下來,畢竟雙腿盡廢,沒有再恢復的可能性。而且又被他打到滿臉是血,不省人事,估計連那雙眼睛也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正好,他的那雙狗眼,在偷看許霧的時候,就該生生剜掉,骯臟的東西,能活著,已經是他的萬幸。 想到許嘉,池煜冷笑出聲,耳邊仿佛還回蕩著當時那個電話里,那個男人下流的話語,什么狗屁“盤靚條順的meimei”,什么“拿來抵債”,什么“天經地義”。 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許利民肯定掏不出那么多錢,所以才會選擇帶著妻兒逃跑,剩下那間空屋子讓討債的那幫人占了。 而他的傻阿霧,想著給自己的舅舅送新年禮物,去了那個房子,才會遭了那討債人的毒手。 可線索太少,那個討債人很難找到,夜長夢多,所以,他替許家還了這錢,省得后面那幫人再出現,然后才找了那個最惡心的罪魁禍首,打得半殘。 禍及源頭,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所以你看,這多合適啊。 頭頂的巨大水晶燈折射出粼粼光線,少年眼皮輕抬,看著站在茶幾旁怒目的池國東,勾著唇角輕笑一下,語氣輕緩,卻字字誅心: “不體會一下瀕死反抗的感覺,他怎么會知道生命誠可貴呢?”他的阿霧受過的,他要許嘉也受一遍。 “還有那三百五十萬,就當我欠您的,借條我打好了,以后我還給您?!?/br> “那破地方,一沒監控二沒人的,您別怕,不會有人知道,打人的是著名企業家池國東的兒子的,您的公司不存在名譽影響?!?/br> “至于為什么不找您,您每天日理萬機的,就不給您添亂了,孫姨還等著您回家呢,您說是吧,爸?” 最后的那句“爸”,叫得池國東莫名心口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