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結局雷，慎入）

    江語凝知道自己會在盡頭看見李宸海。

    simon的后座顛簸，海風像利刃一樣掀著他們身上的傷口，不絕于耳的浪濤，此前的道路被雨朦朧。楚然推著江語凝離開餐廳的那一剎那，她對著simon大吼李宸海在懸崖，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的念頭從何而生，只是單純地相信她會在那個她們歷劫的盡頭見到她，她能帶著她平安歸來。

    就只是單純地那樣相信而已。

    「喂，江語凝你沒事吧？」simon的聲音逆著風傳進她的耳里，她從遁形人間的思緒回神，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眼淚無可遏止描摹她的輪廓。

    胡亂抹了眼睛，江語凝深吸一口氣，聲音猶帶哽咽：「沒事，還能騎得更快嗎？」

    「已經最快了，你抓穩??！」simon一邊說，一邊將油門逼至極限，雨點彷彿要刺進骨骼肌理，但終究不及被掐住的心臟難受。江語凝的指節發白，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她咬破下唇，血液眼淚海風和雨水的味道參雜在一起，咸咸的。

    simon還來不及停穩機車，江語凝從后座一躍而下，踉蹌的步伐和狼狽換氣的模樣永遠不可能從容得體，但她的身影卻比誰都來得堅毅。雨后的道路泥濘不堪，叢生的雜草和凌亂的枝條刮傷發涼的小腿，江語凝邁著的腳步沒有任何怠慢。

    月光安靜地鋪灑在懸崖上，李宸海站在邊緣，眼神悠遠，了無生氣的瞳倒映出朵朵頹喪的?；?。

    「小海！」那抹寂寥的身影單薄得彷彿將被世界抹去，江語凝憑藉此生的力氣喊出她最珍惜的那片海。

    緩緩回頭，淚眼婆娑中仍準確對上彼此的眼眸。李宸海唇邊掛著悽愴的弧度，風掠起白色裙角，吹開額前碎發，雨絲為精緻的五官平添幾分憂愁。

    「語凝你不要過來?！估铄泛ＭM頭退了幾步，雜草和碎石從崖邊滾落，無聲地被大海吞沒。

    江語凝的腳步驟然停下，simon握住她的手臂，深怕她的靠近會讓李宸海做出更無法挽回的事情。

    雨還繼續下，海風忽然更強勁了，她近似呢喃的語句吹送到她的耳際，撼搖著江語凝拼命壓抑如死水的心口：「語凝，你說得對，我們不要再耽誤彼此了?！顾拗?，每一聲都剜起江語凝藏在深處的悲戚：「我試過一切忘記你的辦法，我和男人牽手、擁抱、接吻甚至zuoai，但是每當他們碰我的時候，我就只會想起你?！?/br>
    李宸海抹去淚水，瑩瑩晶光卻執拗地沾濕她的臉龐，「我會想起你為我著急的表情、也會想起你對我微笑，更會想起你轉身就走的背影……」

    江語凝收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指甲刺破她的掌心，幾滴鮮紅的血從裂口冒了出來。

    李宸海又往后退了一步，只要再一點點，她就會從盡頭消失。

    「我一直很想問，為什么？」她抬起眼神，重新對上江語凝的雙眼，那里盈滿絕望：「為什么張逸光可以愛你？為什么楚然可以愛你？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愛你，就只有我不能？」

    然后她笑了，蒼涼悲哀的模樣是世界上最寂寞的風景。江語凝掙脫simon的手心，不顧阻攔奮力往海的方向奔赴而去。

    「語凝，你有愛過我嗎？就算只有一點——」李宸海的聲音飄渺，卻是江語凝拚了命想要守護的東西。

    「我愛你！」

    江語凝朝著她的方向竭盡全力大吼，淚光熒熒，換不過氣就像是淹溺在海里，可她的聲音卻未因而止息：「不是愛過，而是一直愛著！李宸海，從我決定看著你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李宸海被江語凝的回答震懾住了，隨著她靠近而后退的腳步終于停歇，呆滯的雙眸卻開始有了湛藍。

    「小海，對不起，我還沒有學會對自己誠實，才讓我們這一路走來傷痕累累?！菇Z凝哭了，她想起自己陷在海里，覺得自己無法再往前的那個清晨，后悔著自己把全身的力氣拿去哭嚎拿去顫抖，卻沒有握緊那一雙沒有放開她的手。

    「我以為離開你的世界、讓自己受傷是保護你的辦法，原來最自私的人是我自己，一直以來在傷害我愛的人的，也是我自己……」江語凝忽然失去力氣，腿一軟癱坐在地，她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幾個碎不成句的呼喚散在嘴邊，雙眼卻凝望著那一片屬于她的大海，始終沒有挪開。

    然后李宸海跑了起來，朝著江語凝的方向。

    浪捲浪的聲音此刻成了模糊的背景，呼嘯的風聲和雨水的冰冷都不再清晰，手里緊攥的溫度顯得炙熱燙人，可她們卻毅然決心此生不再放開。紊亂的呼吸摩娑過她們之間每一吋縫隙，江語凝的掌心撫上李宸海的側臉，海風吹得凌亂的發絲貼在頸項，她用拇指輕輕抹去她的淚光，就像過往的所有安慰，所有的悔恨被她撫平。

    她低頭吻上她的雙唇，繾綣纏綿的喘息道不出任何言語，卻比任何一句道歉或者告白更加深刻、更加明晰。錯過和傷害都泯滅成了塵埃，或許傷口在往后的歲月里仍然會留下濃淡不一的疤痕，卻是她們攜手走過、分開然后再次勇敢，生命里絕無僅有的痕跡，不用矯飾也無須掩蓋。

    她們擁抱著彼此，是虛浮人間里的乏善可陳，是真實，也終將不再蒼白。

    江語凝緩緩睜開眼睛。左邊鎖骨新刺的青還滲著血，海藍色的枕頭上沾著沒有顏色的淚。

    ◇

    yuri：一陣子沒有寫這兩個孩子了，有點生疏，希望我沒有寫偏。就算完成了正文也一直在思考，如果當時江語凝來得及告訴李宸海那個答案，她們可以走到什么樣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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