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關于愛的細分
薛橙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這晚,他真的待在醫院,陪小念渡過漫漫長夜。 在她被惡夢驚醒時,牽住她的手,告訴她:「別害怕,我在?!?/br> 輕柔的嗓音,帶給小念無人能比的安心,想不起來有多久,她不用再多吞幾顆藥,就能夠再度進入睡眠狀態,而且還不受惡夢的侵擾。 翌日早晨,小念看見薛橙抓著她的手不放。 整晚他不顧自己睡不好,就是要換她一夜好眠,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犧牲,可在他們之間卻經常發生。 「謝謝?!顾那陌咽殖榛?,想讓薛橙睡得好些,卻忘記他淺眠,一點小動靜便會驚醒。 「你醒了?」薛橙揉了睡眼惺忪的眼睛,伸了個懶腰,「想吃什么?我去買?!?/br> 小念沒答話,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手先指向薛橙,再做了炒菜的樣子。 剛睡醒的薛橙腦子不好使,愣了好一會,才回應:「你要吃我做的早餐?」 「可是這里又沒廚房......」薛橙苦惱的撓了后頸,「還是你在醫院等我,我回家弄好再帶來給你吃?」這答案并非小念心中所想的,于是她晃了手指。 食指在兩人之間來回擺盪后,做了走路的姿勢。 薛橙扶額,仔細思索會,好不容易才得出這答案:「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小念衝著薛橙笑,笑的他心里發寒。 「那這樣我們不就又要逃院?」薛橙躊躇,他不想要再讓方柚海擔心。 她給了薛橙白眼,手指再度指著他,爾后在指向外頭的柜檯。 「你要我幫你辦出院?」薛橙眼里存著遲疑,「你身體這樣能出院嗎?」 小念抓著他的手晃了幾下,抿嘴,苦苦哀求的眼神看在薛橙眼里是心疼。 這模樣,全世界除了何暟俞外,薛橙是第二個看見的。 可見薛橙在小念心中的地位僅次于何暟俞。 薛橙嘆了長氣,最后還是凹不過她,只好謊稱自己是小念的表哥,因為家里人有事,代替他們來幫小念辦出院。 「看這是什么?!寡Τ然瘟耸掷锏某鲈簡?,「順你的意,該講話了吧?」 那如同鑽石般耀眼的出院單,讓小念樂的從跳病床跳下,走到衣柜拿出換洗衣物,「回你家,吃飯?!顾沧巫蔚嘏苓M浴室換下身上的病服。 小念真的很討厭來醫院,尤其是急診室。 比起刺鼻的消毒水味,更讓她厭惡的是眾人此起彼落的哭喊聲,那在她心中,是個無形的枷鎖。 哭泣是他們的權利,也是他們唯一能宣洩的管道,小念只是沒辦法接受,他們無力挽回的模樣是和她如此相像,讓她只能不斷在過往盤旋。 「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看著車子逐漸駛遠醫院,薛橙不安感涌上心頭。 「如果不這么做,你捨得看我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病房,獨自面對醫生的看診嗎?」 「……跟小海諮商你不都也一個人面對?!?/br> 「方柚海是庸醫,不一樣?!?/br> 話雖如此,兩個月過去,在每一次的諮商時間,小念總是會準時的出現在他眼前,嘴上說著何韻琴逼她來,而她也需要安眠藥,才能夠睡著。卻都會待到最后,并且在離開前,一臉嫌棄地說:「我下次不會再來了?!?/br> 但比起其他只會對她說,你會康復的醫生,方柚海確實比他們來的更值得信任。 車子緩緩停在一棟大樓前,小念率先下車,熟門熟路地按下電梯。 自他倆走入彼此的人生后,小念便時常進出薛橙家,只要她不想回家,薛橙就會二話不說的收留,并且包辦她的食衣住行。 進出的太過頻繁,連薛橙都不熟的鄰居們,也不斷私下議論兩人的關係。 人的本性是不是都如此?總習慣去談論那些你認為不正當的行為,卻沒想過,你口中的"不正當",對他們而言是活下去的救贖。 好幾次因為薛橙忙到沒聽見鈴聲,她一人挨著餓,在附近的超商等他回電。 兩小時過去,薛橙看見手機有數十通的未接來電,趕緊披了件外套,趕下樓看見小念趴在桌子睡著。 爾后,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重復發生,薛橙直接拿了家里的備用鑰匙給小念。 即使再怎么要好,小念也不會因為有了鑰匙就隨意進出,去前她還是會知會薛橙,這算是給他的尊重。 「你想吃什么?」薛橙邊說邊回覆手機訊息。 「咖哩烏龍麵?!咕淠?,電梯門恰巧開啟,兩人一前一后走進電梯,小念突然提起:「你家那兩臺大電腦還在嗎?」 「還在,甚至多了一臺?!?/br> 小念見薛橙忙著回覆訊息,識相的閉上嘴,她想,他應該是忙工作的事。 關于薛橙的工作細項,小念無法一一敘述,她只知道,薛橙是大眾所稱的「證卷分析師」。 直到出電梯,薛橙才收下手機,找出家門鑰匙,「你只要吃那個就好嗎?」 「餓了再翻你的零食柜?!咕淠?,她搶先一步進薛橙家,熟悉的柑橘味撲鼻而來,小念皺了鼻子,「你家永遠充斥著滿滿的柑橘味?!?/br> 薛橙勾唇微笑,即使方柚海討厭柑橘香,也無法促使他換去習慣已久的香氣,因為那是他生命翁最重要的人,喜歡的味道。 「念念。跟你說過多少次,進門要把鞋子擺好?」唸是一回事,薛橙還是替她擺正,順道拿了拖鞋到地墊旁。 「我先去處理下公事,等會再幫你煮麵?!拐Z落,薛橙走到客廳后方僅隔著一扇透明玻璃的工作室。 小念手拖著腮,乾巴巴看著薛橙。 面對工作,他總像換個人似的,和平時柔弱的他判若兩人。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來回穿梭,肩膀夾著手機,眉頭深鎖,嘴里不斷嚷著:「吳俊浩叫你賣股票,又不是賣老婆,猶豫什么?」 看得無趣的小念收回身子,躺在沙發上,手指一開一合,遮住直落下的日光燈。 直到鈴聲響起才打斷她的思緒,「喂?」 「小念你人在哪?怎么沒在醫院?」何韻琴傳來焦急的腳步聲。 剛才接電話時,忘記先看來電者,讓她十分懊悔。 「我在薛橙家?!?/br> 「薛橙?那個男孩子嗎?」何韻琴停下腳步,站在醫院大門,伸手攔了計程車,「你怎么老是去他家?你和他到底什么關係?情侶嗎?」 又是同樣的問題,落到小念和薛橙身上。 「親愛的母親大人,不是每個要好的男女就是情侶?!剐∧羁鄲赖娜嗔嗣夹?,腦子越發疼痛,「如果所有情感只剩下男女間的愛情,不覺得太膚淺嗎?」 愛,可以細分為三種:「親情、友情、愛情?!?/br> 那為什么論未婚男女間的情感,總以愛情作為優先考量,難道所謂的“純友誼”真不存在?還是世人只是視而不見? 「但你們兩個……」不等何韻琴說完話,小念逕自阻斷:「等你釐清我和他的關係,我頭發都要白了?!?/br> 小念坐起身子,頭一次認真的和何韻琴解釋他倆的關係:「薛橙有喜歡的人,那人不是我,我和他簡單來說、就是踏在同一艘船的共犯,彼此牽掛、扶持?!?/br> 見小念好聲好氣與她談話,何韻琴也不再咄咄逼人,反倒放低姿態,「可是你老是去他家借住,他家人不會說什么嗎?」 「他奶奶住院,家里只剩他一人,我也不捨得他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咕淠?,小念轉身看著正在忙公務的薛橙。 沒她在的日子,他似乎總用工作填滿自己,這樣才不會想起,令他自責的事。 「再讓我多陪陪他吧?!?/br> 何韻琴莞爾一笑,記憶中的小孩再度回到她身邊,許久沒有這樣溫馨的感覺,「那你也記得......多回來陪陪我?!?/br> 小念沒答話,逕自掛上電話,躺回沙發靜靜看著薛橙,不久,眼皮變越來越沉,腦子的回路也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