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樓情艷迷迷糊糊醒來,只覺得身子暖烘烘的煞是舒服。 她疲憊地掀開眼皮,就瞧見一張精緻異常的面前放大,那眉眼彎彎,紫紅色的眼眸倒映著自己憔悴面容,然后她什么也看不見,眼眸里只有她一個人,安靜的、孤獨的、迷惘的,就在那。 "艷艷,你身子還疼不疼?"前骨紜摟著她,溫柔地替她壓了壓被角,輕聲細語地說著。她笑容盈盈,換去莊嚴華貴的衣裳,穿著素色單衣,蒼白素凈的肌膚細膩光滑,手背略顯涼意地撫著她的額角。 樓情艷仔細回想昨日發生的事,她記不太清楚,但只需要片段就讓她紅了眼眶,無預警地掉下眼淚。這模樣嚇得前骨紜慌了手腳,她邊抱緊樓情艷,邊替她擦去眼淚,萬般心疼地低聲哄著,但透明的淚珠卻像斷線的珍珠不斷落下。 "情艷怕…嗚…疼…嗚…"她低聲啜泣,就怕再哭大聲點又要挨打。 前骨紜見狀,輕柔地將樓情艷放倒在床上,順手變出一把長劍交給她,道:"艷艷乖,昨日是我不對,沒了分寸讓你受苦,來,你儘管報復回來,我不還手也不生氣的。"她坦蕩蕩揭開胸口的衣裳,讓樓情艷隨意洩憤。 樓情艷握著長劍猶豫許久,最后咬著唇隨手一刺,銳利劍鋒刺入前骨紜的肩膀,鮮血順著利刃緩緩淌下,樓情艷沒有章法的收劍再刺,隨意地亂揮亂砍,劍刃刮下一塊塊血rou,殷紅鮮血恣意飛濺,染紅了前骨紜的衣裳,也染臟了樓情艷的臉頰。 她越是揮劍,哭得越兇,一種無法言喻的酸痛充斥著心口,最后她忍不住放聲哀嚎,一劍深深刺穿前骨紜本該是心臟的位置,手一松撲倒進她懷里,任由溫熱的血浸滿長衫,觸碰被自己砍過的傷口,哭得不能自己。 "莫哭,"前骨紜嘔出一口鮮血,抹去樓情艷的眼淚,垂眸柔聲道:"你哭我這就疼,"她指向插著長劍的心頭,"即使我的心在很久以前就腐爛了,就是當我親手殺了你時就沒了,但我現在見了你,還是會疼呢。" 成仙、成魔僅一念之間。 渡劫飛升,最忌諱心魔。 "你真忘了我嗎?艷艷,"前骨紜上前吻去樓情艷眼角的淚花,握著她的雙手不愿放掉,"真是薄情啊,明明是你要我以身相許,怎么可以自己先忘了,但我還記得,你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不要我報恩,要我以身相許,我記得,我都記得。" 樓情艷嗅著她滿身血腥,聽著她一自一句地說著,竟然沒想逃開。 "我們昨晚成親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只屬于你,"前骨紜說著便輕輕吻上樓情艷,先是試探性地觸碰,發現她沒躲開便逐漸加深,然后她們交換有著血與淚的親吻,交纏得難分難捨,"以后我會愛護你、珍惜你、陪著你,若你不開心我讓你打,若有人欺負你我替你殺了他,你開心我們就出去游玩,你難過了我替你分擔,艷艷,你說好不好?" 樓情艷垂著頭不語,前骨紜卻笑了。 "你莫要說不好,你說不好,我潰爛的心又會疼的,"她笑彎著眼,順手將插在心頭的長劍拔出扔在地上,順勢將樓情艷攬進血rou模糊的胸口,道:"老天爺待我不薄,萬年前我遇難時將你帶到我身邊,縱使我曾為渡劫殺了你,如今你又回到我身邊,真好,真是太好,我曾經欠你的肯定會還,還會加倍還,艷艷,以后我寵著你,寵壞了也沒關係,好嗎?艷艷。" 前骨紜得不到回應,將樓情艷稍稍拉開瞧著她漆黑的眼眸。 她沒變,她的眼神還是如此純真透徹,看一眼就能明白是多好的人。 然而,自己卻變了。 變得這么殘暴、扭曲、噁心,前骨紜恐懼地瞪大雙眼,害怕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她變得太丑陋了,為了渡劫成魔殺了她畢生最愛的女人,現在居然還厚臉皮的乞求她的溫暖,哪怕只要一個微笑都是救贖。 她成魔,稱霸魔域,血洗凡間,上仙都收不了。 但她卻卑微的懇求樓情艷賞給她一絲絲溫暖。 "嗚…艷艷…如果那時你能直接殺了我就好了…沒有你在的日子…我什么都不是…"前骨紜忍不住哭出聲,悲傷地用手遮掩雙眼,淚水卻順著指縫滑落,"這么多年…嗚…我過了這么多年都沒滿足過…殺人…殺妖…殺仙…卻滿足不了…沒有你陪在我身旁…還不如滅了我…" 樓情艷見到她的淚水,忽然覺得沉重,她像安慰孩子般摸了摸她的頭,道:"紜紜不哭,情艷沒去哪,情艷在這,"她拉下前骨紜的手,瞧她哭紅的雙眼,道:"紜紜不欺負情艷,情艷就不生氣。" 前骨紜吸了吸鼻水,點頭應諾,"那艷艷會留下來陪我嗎?" 樓情艷想也不想地點頭。 這承諾讓前骨紜扯出一個狼狽,卻是一萬年以來最真誠的笑容。 然而千古魔君還沉浸在喜悅中,琴蝶帶來的壞消息立刻讓她面色鐵青。瞧著渾身淌血的殿下,琴蝶規矩地跪在地上,她只回報魔域闖進兩名不速之客,前骨紜便知道是哪兩位大人屈身下界,連名子都不愿多提,隨手打發琴蝶讓她看著辦。 "怎么了?是不是有壞人阿?"樓情艷見琴蝶離開,緊張的抱著膝蓋說道。 前骨紜背對她,魔氣壟罩一瞬后所有血rou模糊的景象全沒了,"是阿,有兩個討厭鬼來了,"她回身朝樓情艷輕笑,安撫地摸著她的臉,原本沾染血跡的模樣也變乾凈,"別怕,有我呢,誰也別想欺負我的艷艷,嗯?" 樓情艷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是有些怕前骨紜,但也只能信前骨紜。 看她乖巧點頭,前骨紜愛憐的親吻她的唇瓣,沒有深入,只是溫柔淺嘗,"我先去殺了她們,然后回來陪你,除去害蟲就沒人能打擾我們了,乖,我讓水玉、火玉在這陪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儘管和她們說,但千萬別走出房門,明白嗎?" "好。"樓情艷溫馴得就像匹剛出生的小鹿,看得前骨紜魔氣又有些躁動。 她依依不捨地看著樓情艷,敞開門扉同時進來兩名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分別穿著紅與藍長衫。前骨紜連睨她們一眼都沒,寬袖一揚便走出臥房,兩名女子恭敬地垂首跪在床榻前,異口同聲道:"火玉、水玉,拜見皇后殿下。" 樓情艷疑惑地左右張望,原來她們是說自己。 她張了張嘴覺得有些壓抑,這諾大華美的宮殿令她覺得綁手綁腳,周圍充斥著一股冰冷且肅靜的氛圍。見水玉、火玉像石像般跪在地上,樓情艷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見她們沒有反應,就大膽地下床走動,她繞著四面墻把玩一下稀奇珍寶,又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幾塊,百般無聊的推開窗櫺,不料外頭沒有花草樹木,反而是青青紫紫的飄渺景色,頓時大駭。 "為什么外頭會這樣?"她訝異地睜大雙眼問道。 "回皇后殿下,此處為魔域,并非凡間。"水玉保持垂首跪地,輕聲回道。 "魔域是哪阿?"看著朦朧詭異的景色,樓情艷有點害怕。 "回皇后殿下,魔域為凡界之下,與地府、鬼界併齊。"火玉望向樓情艷,輕道。 其實她聽得很模糊,什么之下、界的她都不懂,最后乾脆掩了窗坐回椅子上,她滿腹憂愁,也不知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似乎昨晚那事后她就一直哽著口氣,剛想到這就嘔了一聲,難受地摀著胸口。 水玉、火玉見狀連忙上前,問道:"皇后殿下,您怎么了?" "唔…情艷…覺得不太…"她雙手壓住小腹,本來沒注意到,現在發現后疼痛的感覺越發劇烈。那種在體內碰撞的感覺讓她冒起虛汗,彷彿肚子里有顆球不斷滾來滾去,撞得她身體疼,卻又查不出疼處。 水玉、火玉互看一眼,輕柔地扶著樓情艷躺在床上,水玉剛替她蓋被,樓情艷立刻拽住她,"皇后殿下,您妖氣虛弱,昨日讓殿下的魔氣侵身恐怕是沒法適應。"她們雖僅八百年修為,卻也能看出殿下在樓情艷身上鑄下的魔氣,那是宣示所有物的證明。 "什么?"樓情艷疼得蜷縮起來,瞇著眼不太明白。 "皇后殿下,不如我們先給您傳些妖氣吧?"火玉恭敬地說道,妖與魔自然不同,修練的層次也不同,妄然吸收比自己修為高的能力,只怕還沒轉化就被體內相斥的力量折磨至死。 水玉點頭,覺得不乏是個方法,于是兩人各握著樓情艷的手,口中隱隱念訣將妖力一點、一點地渡給她,然而卻發現散出的妖力無法被她吸取,反而逆推了回來,兩人訝異的互看,不放棄的再次傳力,結果還是如同。 "…情艷…還是覺得疼…更疼了…"她拽緊兩人的手,難受道。 "這…"水玉也沒轍了,見樓情艷強忍疼痛的模樣,心里亂糟糟。 如今殿下出宮會面兩名大人,她們小妖若是看照有個閃失,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我去請琴蝶jiejie過來,水玉,你看緊皇后殿下。"火玉想起殿下出宮時并未帶上琴蝶,立刻即匆匆跑出臥房搬救兵。 火玉握著樓情艷的手,只希望殿下快回來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