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武林盟主
小童站在鐵攔外,聽著不遠處傳來凄厲的哀嚎。 瘦弱身子忍不住顫抖,他從沒見過如此嘴硬的犯人,接連四日的嚴刑拷打都不肯妥協,作日帶她從大廳回來后,女子就不再開口說話,對小姐也是不吭不卑,他知道越是沉默,越會惹怒洛傾城,他待在洛宅已有的三年時間,清楚知道小姐平時雖然冰冷高傲的模樣,但其實她的耐心連等茶水滾都險些不夠。 "你這是在和白道門派作對。"洛傾城甩動手中長鞭,眼神滿是不屑。 惜福紅松開咬得鮮血直流的下唇,呼吸急促。她對洛傾城的威脅已經不痛不癢,四天來她沒有比現在更清醒過,昨日見到宵凄玉見死不救時,她就已經放棄任何能逃脫的希望。 現在被折磨致死,只是遲早的問題。 忽然她嘴角輕揚,唇邊的擦傷疼得她皺起眉頭。 "你可知道施翠煙拿了黑龍環尾去百里家?"洛傾城對她的笑容視而不見:"那環應該是她偷走的吧?所以你知道她騙你時才會這么驚訝。" 可悲二字浮現在洛傾城腦海里,眼前這個被人利用卻渾然不知的代罪羔羊…… 實在可悲。 "……宵……姑娘……去哪?"惜福紅嘶啞著嗓子勉強問道。 "宵凄玉走了,"洛傾城順了順長鞭,見到惜福紅恍惚的神情,冷聲道:"指望她救你?別妄想了,當初就是她讓我抓你回來,因為你和鬼婆同伙,又和施翠煙行動過,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 霎時胸口一抽,惜福紅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痛,沒想到隱約間猜測的最壞結果,竟真的從洛傾城口里說出。她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是啊……天底下會被一騙再騙的人也只有她了,像個傻子在人群里兜圈子,怎么跑都跑不出這些設計好的戲碼。 "鬼婆在哪?"洛傾城不厭其煩的再問。 惜福紅依舊閉嘴不說,同樣長鞭又往身上抽了一條血痕。反覆不變的舉動,惜福紅頭昏腦脹的承受酷刑,四肢麻痺讓她不覺得騙體麟傷的身子還能痛到哪去,可她卻無法忽略內心被欺騙的悽楚,只要閉上眼,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就會浮現在她夢中,揮之不去。 "你身中劇毒,可有所感?"這次洛傾城沒再追問黑龍環尾,反而說起惜福紅的身子。當她把人關進地牢前,便找來大夫把過脈,因為她要的是個活人,覺不允許她在審問的過程中突然死亡。 那時大夫說了,她身中名叫鋒霜花的毒,雖然不會直接斃命,但服用久了便會累積毒性,若中這種花毒,只要天氣遇寒毒性就會發作,起先癥狀是四肢發麻,待毒性隨著血液流竄,人體就會從麻痺轉為刺骨巨痛。 而惜福紅身上的毒顯然已經蔓延全身。 "雖不知你何時遭人下毒,但你若說出鬼婆藏身之處,我也能給你解藥。" 聞言,惜福紅只是艱難的笑道:"…你…要將我置于死地…解毒…也活不了…" "但至少能減輕痛苦不是?"洛傾城沒有好脾氣,她厭惡有人跟她耍嘴皮子。 只見惜福紅搖頭,洛傾城不懂她這意思。是不說?還是不救?但不管哪種都讓她耐性幾乎磨光,舉手前后甩了四下,長鞭打在rou上結實的悶響回盪地牢,空氣里瀰漫著血腥與悶熱的霉味,惜福紅癱軟的身子于半空中搖晃,沉重的眼皮輕掀,她看見小童在洛傾城耳邊低語,接著又昏迷過去。 "讓師兄稍坐片刻,我換件衣裳就去。"洛傾城說完將長邊扔在地上,轉身離開。 走出陰暗地牢,洛傾城一張絕世容顏在陽光底下竟有些疲憊,但她很快抹去心中不耐,緩步回到臥室更衣。一刻鐘后她身著一襲紫青色披衫來到正廳,只見冷清的廳里站著一位身材高大、氣質沉穩的男人,他劍眉星目,渾身散發一股正氣,看了便知道是個地位不凡之人。 …… 他正是洛傾城的師兄,辰堂鶴。 "師兄久等了。"洛傾城見了辰堂鶴,斂去一身傲氣。 "是師兄突然到訪,不知可打擾了師妹?"辰堂鶴見了許久不見的師妹,心情很是愉悅,他上下看了番洛傾城,只覺得女大十八變,縱然她小的時候已經如朵嬌花,但長大后更是艷麗奪目,可惜這朵花不僅帶刺,還刺得銳利。 "家中并無客人,并無打擾。"洛傾城領辰堂鶴坐下,然后給他泡茶。 "其實師兄此次前來是聽到些風聲……"臉色一改,辰堂鶴盯著洛傾城道:"傳言師妹幾日前上黎薑山壓了名女子回府,那人和鬼婆有密切關係,此事當真?" "沒錯。"洛傾城眼也沒抬,將茶葉倒出放入壺中,好不悠間。 "師妹,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再說鬼婆行蹤成謎,你又怎能一口咬定那人和鬼婆有關?倘若事情演變成污賴百姓,那可是有辱洛家。"辰堂鶴說得鏗鏘有力,滿廳都回盪著他中氣十足的嗓音。 "那人和鬼婆有關,碧玄宮已保證過。"洛傾城平靜道。 誰知辰堂鶴一聽碧玄宮,砰的一聲拍桌站起,扯著嗓門喊道:"師兄早說過不要你和那些妖女來往!為何師妹就是不聽?她們是邪魔歪道,個個陰險狡猾,師妹你很可能會被她們欺騙?。?/br> "師兄的勸告師妹心領了,但我不會放了惜福紅,只要她跟鬼婆還有關係,我就不會讓她逃走。"洛傾城無視師兄的憤怒,自顧自將泡好的茶遞上前。 "你為何執意要虎龍窟秘寶?"辰堂鶴沒喝茶,他站到洛傾城面前盯著她。 "師兄可記得師妹的身世?"洛傾城淡淡開口道:"十一年前我年僅九歲,爹娘為了洛家僅存的鞭譜慘死刀下,那幫惡人不僅搶了秘笈,還血屠我家上下三十二名家僕,當時爹娘將我安頓在密室里逃過一劫……但師兄曾想過,你出了門卻看見爹娘尸首不全,滿門血腥的景象?" "所以我拜入昆元派,就是想習武讓那些惡人血債血償。凡洛家被奪走的東西,我要將它討回來,現在,鞭譜還差一本,就在虎龍窟內。"洛傾城咬牙切齒的說著,那模樣映在辰堂鶴眼里,看得他很是揪心。 他對洛傾城的身世并非今日才知道,十一年前那個全身染血的小娃兒跪在他和師父的面前,磕頭說要拜師學藝的記憶還歷歷在目。 "你如何確定洛家最后一本鞭譜就在虎龍窟?秘寶相傳百年馀,這么悠久的事情,怎能斷定?"辰堂鶴希望他的師妹不要插手管江湖世事。 "那又如何?哪怕只是風聲傳言,我也定要去試。"洛傾城一身傲氣不容忽視。 辰堂鶴見她這樣,明白她不會輕易放棄。只是江湖門派全都覬覦虎龍窟之事,倘若讓洛傾城被捲進去只會徒增危險,他又怎能讓師妹冒險?相較于辰堂鶴的憂心,洛傾城是在必行,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洛家最后一本鞭譜。 "師妹,你可從那人口中問出鬼婆行蹤?"他見識過洛傾城審問的功力,不管那人是誰,定都被整得很想當悽慘。 "還沒。"她收回先前的憤慨,恢復冷若冰霜的模樣。 "不如這樣吧,"辰堂鶴思索片刻道:"師妹的能力師兄不是不知,既然那人在洛府地牢待了段時間,師妹今晚若問不出個所以然,可否讓師兄押回五尋峰?到時消息傳出,說不定鬼婆便會自己現身?" 洛傾城聞言只是沉默,她漆黑不見情緒的眼眸盯著辰堂鶴,好似在思索、又似再打量,他被這眼神盯上還是頭一次,儘管身為武林盟主,不免背脊發涼。有時他真看不透眼前不過二十歲的女子,她的心思比海底針還難捉摸。 "鬼婆若重視她,也不會到現在還不現身。"言下之意,鬼婆是扔了惜福紅。 "這可難說了,當今江湖唯盟主信譽最高,倘若是我放出去的消息,鬼婆定不會懷疑,只是師妹甚少出現江湖,當憑洛大當家的名聲,鬼婆肯定不信,因此也不敢貿然行動。"辰堂鶴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振振有詞。 闔眼半晌,洛傾城知道辰堂鶴說得挺有道理,她區區一個洛大當家,當然無法勾出狡詐鬼婆,但若從武林盟主的口中說出,那份量定是不同。只是她不甘心在男人面前示弱,也不想低頭。 "師兄這話可是瞧不起師妹?"洛傾城睜開眼眸瞥了辰堂鶴一眼道。 只見辰堂鶴立刻擺手搖頭解釋:"師妹誤會!師兄不過看師妹如此勞累,便想幫忙而已,絕對沒有瞧不起師妹?。?/br> "好吧,"洛傾城站起,身高直逼辰堂鶴,"今晚我若審問不出,就交給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