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壓榨朝臣這事，邵奕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熟練工的形狀。

    但讓系統一查就還挺尷尬的，邵奕雖然貶謫過很多大臣出去，但河東郡那邊是沒有的。

    畢竟河東郡這地方就挨著京都城，肯定也是個比較富饒的郡府，郡內各個縣府也都不會太差，自然全都屬于比較肥缺的東西，在邵奕幾次貶謫之中，都沒有河東郡那邊的份。

    而朝臣之中，當初那個南貞郡就已經把他們給榨干了，現在不僅是三省六部那邊忙碌，九寺五監也都是在團團轉，而且河東郡那邊還不確定李慎到底斬了那些人，若是包括了幾個高位的，這些位置也不是誰都可以去做的，哪怕是開科取士了，這些新士人也不能做那些職位。

    這是邵奕在琢磨著的，也是底下那些熱淚盈眶的文臣們現在努力冷靜下來考慮的。

    但怎么考慮，沒人也是沒人，他們再怎么樣壓榨，能擠出來一兩個也是極限了。

    于是協同會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之中。

    南貞郡那邊從協同會那邊帶走一批書生的事情，他們可全部都知道，現在南貞那邊建設的火熱熱，京都府之中無數人穿著從南貞那邊來的棉布，在羹肴之中加入來自南貞郡的香料。

    南貞那邊的官員都是從京都府這邊出去的，自然有事沒事也會有書信來往，這些協同會的書生確實是在做政績方面，相當有一套。

    但邵奕聽到底下人這個要求，立即就給否了。

    笑死。

    他開科舉就是為了不加班處理這大邵的政務。

    現在朝臣們要繼續把協同會挖空了，讓里面的書生去填補河東郡的空缺，那最終協同會缺人，還不是他得要去協同會加班？

    做夢吧！

    邵奕毫不留情地對著下頭朝臣表示著不可能。

    好不容易想出來哪里有韭菜，結果被邵奕給否了的朝臣們就十分想念起李慎將軍來。

    他們每次和陛下提要誰做官，結局都一樣，若是李慎將軍在朝堂上，他來提議的話，可能就會是不同的結果了吧。

    ——邵奕培養權臣的還是有一些成果的，雖然實際上比起權臣，在朝臣們心中可能更像是佞臣一些，只不過是會為他們說話那種佞臣。

    協同會的書生們本來也可以說和朝堂上這些人有‘恩怨’的，他們為了韭菜連這‘恩怨’都完全沒有考慮了，被邵奕否了之后也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么人可以用的。

    最終朝堂上的大臣們也很干脆的表示了自己就是廢物，對著邵奕十分誠懇地請求道：“請陛下明示?！?/br>
    在文臣們看來，李慎這人就是陛下的心腹無疑，他去往河東郡之事就是陛下授意，若非事前就得到了陛下指點，李慎肯定不會在河東郡大開殺戮。

    既然陛下敢讓李慎一口氣殺這么多人，想來陛下早就已經對這些空缺要怎么安排，已經有想法了。

    只是文臣們努力揣測，也只能夠領悟出來他們陛下給他們出的這道考題一半的答案，也就是開科舉這事，另一半不是協同會那邊的話，他們是真的想不出來了。

    ——他們甚至有思考過女官這個可能。

    ——畢竟誰都知道在朝堂之中，最受陛下信賴的除了李慎之外，就屬于這批女官們了。

    即便是再從家族里推出來一批女官也不可能了。

    女子在這個時代必然是不受重視的，能被家族之中重點培養，且腦子靈活愿意看很多閑書的本就是少數，他們之前遞給陛下挑選的已經是各家能拿出來的全部了。

    ——那些名單拿出來，可原本都是按照能做皇后的標準來的。

    其余的要么是年歲已經過了，嫁為人婦，在他們看來就應該cao持家務孕育子女，不在入朝的可能人選內。而往下就年歲太小，各方面水平也達不到任職要求。

    而被朝臣們認為自己早就展開鋪天蓋地大網，走一步已經算到后續一千步的野心詭道算計者·邵奕實際上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會被反問。

    這不是你們大臣們需要思考的事情嗎？

    不過邵奕心里雖然蹦出來這個念頭，但在協同會那邊經歷的種種，邵奕已經很習慣于其他人對他求助之后，反射性動腦子去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缺人的話，排除了協同會，還有哪里有處理政務經驗的讀書人？

    畢竟要送去河東郡那邊，能做交接工作的人已經全部被咔嚓掉了的情況下，肯定是要老手才能好好做事情不是？

    排除了一群一群人之后，邵奕很輕松的就落在了個完全沒有被朝臣們考慮過的群體。

    “蘇芳，那你就點一些覺得可以的同僚，和中書省左丞去河東郡吧?！鄙坜绒D過頭，看向站立在他身側那位一直靜默著的宦官說道。

    邵奕自認為自己就是個昏君，既然已經重用外戚了，那么亡國之君另外一個標配，宦官當道好像也可以安排起來。

    他也不用考慮蘇芳走了之后，他還要為宮務加班什么的，畢竟宮里的太監還是很多的，隨便點個太監上來做臨時工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再說了，實在不行，他皇宮里那么多女官們在蹭住，讓她們接過宮務處理當做交房租了也非常合情合理，對于邵奕來說宮務上避免加班的可選項還是很多的。

    就算不考慮邵奕自己加班這個事情，只從能力上來考慮，蘇芳處理政務的水平也還是很不錯的。

    至少從系統這邊收集到的種種資料來看，除了最開始他上任太監總管時候有過短暫兩個月手忙腳亂之后，后續皇宮內各類事務都可以說是井井有條，沒有出過什么大差錯。

    這個評價其實已經很高了。

    要知道從系統那邊運轉來看，他對三省六部九寺五監那邊處理政務的評分也都只有一般，在系統的眼中很多錯漏都是無所遁形的。

    當然，這也可能和朝臣們需要處理的事務是有關于整個天下，和一個皇宮，還是邵奕這個整個結構簡單至極的皇宮有一定關系。

    再加上當初邵奕在協同會加班的時候，也沒有少把蘇芳一起壓榨了，對于外部的政務，以及一些百姓事宜的處理上，蘇芳也是有經驗的。

    邵奕怎么想都覺得蘇芳挺合適這次大概要維持至少大半年的外派工作。

    “陛下怎可如此??！”而面對邵奕的話，當即就有朝臣瞪大了眼，對著邵奕十分難以置信地高聲道。

    對于女官朝臣們還是能夠接受一些的，畢竟女官這事還沒有那么多自古以來，雖說有過一些后宮干政，位比皇帝的太后或者皇后一類出現，但對方能干政能和皇帝比肩，本身水平就是出類拔萃的。

    但宦官不是，宦官干政以他們從史書看到的種種，就沒有發生過什么好事。

    更何況按照陛下的旨意，這已經不只是干政了，這是直接從政。

    直接就要去河東郡那邊擔任文職體系之中的要務。

    于是乎面對邵奕這個旨意，自然會有文臣忍不住開口對著邵奕這個任命表示了反對。

    他們總算是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猜不到陛下所想了，這些人選確實是他們都沒有考慮過的。

    怎么可以讓宦官做事？！

    這是文臣們心中集體的想法，但……其實敢高喊出聲的朝臣也就只有一個。

    脫口而出的那位朝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后，頓時一陣冷汗淋漓。誰都知道陛下他既然明確張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絕對不會更改的事情，自己張口除了讓他倒大霉之外沒有其他的意義。

    他怎么就這么控制不住自己這張嘴呢??！他都在說什么話！

    陛下不要信他說出口的話??！雖然確實是心里話沒錯，但是他真的對陛下忠心耿耿，您真的要任命宦官去河東郡，他也沒有要堅決和陛下作對的意思??！

    他真的只是太過于震驚的緣故！

    陛下，他是真的赤膽忠心一朝臣的??！

    這位朝臣感受到其他同僚們那移到他身上，仿佛看待什么英勇壯士的眼神，心態都要崩了。

    他熬到現在這個職位真的是不容易的?。?！

    這位朝臣雙眼一黑，但事情總是向著每個人所不期望的地方發展。

    邵奕是如此，這位朝臣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這位朝臣就聽到自己頭頂上來自陛下的聲音傳來：“中書省右丞是吧，那便由你帶著蘇芳他們出發前往河東郡內，暫時填補當地職位的空缺吧?！?/br>
    “……是，陛下?！边@位朝臣欲哭無淚地應聲道。

    坐在龍椅上的邵奕被朝臣質疑頂撞了的邵奕心情并不太差，甚至還挺開心地對著系統說道：[看看！看看我這個皇帝做得多失敗??！這些朝臣們對李慎之事一個字都不敢多說，我不過是任命幾個宦官，就有人來和我嗆聲。]

    [唉，真令人傷心難過啊~]邵奕用雀躍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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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至此河東郡那邊的事情也就完全敲定下來, 并且這事情還很緊急，最好是這些已經點名要去河東郡的人立即就從京都城之中出發。

    但再緊急, 不管是中書省右丞還是蘇芳都還是要把很多交接的工作給安排安排, 尤其是中書省右丞，邵奕對他的稱呼只是他最高的一個官職，現在他身上還掛著其他亂七八糟其他職務，這些事情肯定是要先給安排好了才能離開。

    而邵奕從朝會上下來, 剛回到自己寢殿就聽到蘇芳帶著糾結的聲音：“陛下, 我可以不去河東郡嗎？”

    對于文臣來說, 他們這位陛下是個說一不二, 完全沒有可能商量的人，但對于一直跟著邵奕的蘇芳來說, 只要不是很原則性的事, 和陛下商量商量也都是可以的。

    “怎么了，不想回老家看看？”邵奕重新窩在塌子上，隨手習慣性地攬過一邊擺著的兩只木貓，現在天氣已經略微好了些，沒有那么寒涼了，抱著溫度就很剛好。

    蘇芳老家是哪的其實在皇宮登記冊子上并沒有寫，邵奕之所以知道是對方是河東郡的, 還是因為他第一次出門時候聽到那位擺攤的嬸娘口語和蘇芳有些相似，在和嬸娘的對話之中知道的。

    聽到邵奕點出來河東郡是自己老家, 蘇芳倒沒有什么意外，畢竟陛下連他本名都知道，反而對于陛下現在都還記得自己老家是哪而心頭一暖。蘇芳臉上不由揚起了點笑來, 但還是說道：“陛下，蘇芳已經沒有多少小時候的印象了, 衣錦還鄉或許不錯，但蘇芳更希望留在宮里伺候陛下?！?/br>
    “其他不說，若是蘇芳不在，陛下又準備帶誰去協同會那給您打下手呢？”蘇芳還不知道葉共謙已經猜出來邵奕是皇室了，但即便是皇室子弟，身邊也不會有好幾個太監跟著，有蘇芳一個還能解釋的過去，若是換了個侍候的還是太監，就很不合適了。

    “這些都是小事?！鄙坜炔]有被蘇芳的理由說服，面對蘇芳他也沒有要做什么高深莫測的打算，很直接地說道，“蘇芳我讓你去河東，主要是讓你看著跟你去的那些太監們，他們不會聽中書省右丞的話，但會聽你的?！?/br>
    “蘇芳，若是那些太監們所行不端，為禍鄉里，你便斬了不必帶回來了?！痹诖笊圻^了這么長時間，邵奕現在已經能很流暢地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了。

    若不是出于這個考慮，邵奕也不會希望把自己身邊這好用的文秘給放出去，沒有蘇芳之后，一些書信就要換人寫，也是個麻煩事。

    ——反正邵奕就沒有考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個選項。

    只是文臣們對這些宦官不放心，邵奕也并不對蘇芳之外的宦官有多放心。

    儒家總體學說也都是在引導人向善的，即便是這樣，依舊有很多讀書人在面對權勢財富的誘.惑，走向為惡的道路。

    而在皇宮之中那些太監們則不一樣。

    皇宮就是一個碩大的染缸，里頭塞著很多扭曲陰暗的事物，大多數人的心態都稱不上健康，不管是皇帝還是太監都是如此。邵奕看了這么多人，至今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的，也就只有蘇芳。

    而即便是蘇芳，其實邵奕也沒有覺得對方心理有多健康，只不過對方心中良知還健在罷了。

    這種事情邵奕也沒有強求，畢竟皇宮里頭的太監都是由之前幾位的皇帝留下來了，邵奕當皇帝之后就沒有再擴充過宮里太監，前頭那些皇帝什么樣，自然下面的太監會是什么樣。

    邵奕之前可以很放心的讓朝中文臣們帶著協同會的書生隨隨便便就去南貞郡，但可真不敢隨隨便便就把這些太監們丟到河東郡。

    或許讓這些太監出去為禍一方可以加大亡國的可能性吧，可對于邵奕來說，他可以兩眼一閉不管地方上這些遺留下來的問題，但讓他自己安排人去地方肆虐，親自造就民不聊生什么的，還是邵奕所不能接受的。

    陛下都這么說了，蘇芳也知道這事情已經沒得商量，更何況蘇芳也很了解自己同僚是個什么情況，不得不承認陛下所想很有道理，只能很失望地應承下來。

    邵奕看著蘇芳這幅表情笑了笑，對著他溫聲安撫道：“不用擔心，待到秋闈之后，那些新士子入朝，有人去填補河東郡的空缺后，你們便可以回來了?！?/br>
    “蘇芳，太監總管的職位，我會一直給你留著的?！钡仁孔舆x出來，或許中書令右丞可以留在河東郡，但是這些太監們文臣們肯定不會讓留在地方的。

    蘇芳笑著應聲，但他其實擔心的并不是這個，而是他已經發現了，他這個陛下其實并不太會照顧自己。

    吃飯挑歸挑，但擺在他面前好吃不好吃，他也都能湊合著吃下去，休息什么的更是隨性，若是沒有人提醒，到了夜間子時都可以不睡覺。蘇芳很擔心這臨時接手他職位的太監，會不那么上心，甚至一直縱著陛下來。

    他離開之前，得要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妥當才是。

    ——濾鏡已經完全點滿了的蘇芳徹底忘記了，自己剛剛做上太監總管時候，面對陛下那種無形恐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