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拓不知道他的意識失去多久，等意識恢復時，他躺在地上，模糊的雙眼漸漸清明，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不遠處，地上有一截似人非人的斷臂。

    他無聲地呢喃了句：“小寶兒?！?/br>
    很快理智回歸。

    桑拓欲從地上起來，卻失敗了。

    先前的余波到底還是波及了他，如果不是代行者的身體，他大概早已經成為齏粉。

    視線中的女孩慢吞吞地踱步過來，桑拓鼻尖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再看她身上變了顏色的衣裙，他剛要開口，卻是一大口血噴出，差點就噴在桑洛腳上。

    “別死啊?！彼f。

    桑拓喘了口氣：“死不了?！?/br>
    桑洛聽他這么說，指尖縈繞的綠色消散，淡淡的“哦”了一聲。

    桑拓撐著地面，最終還是艱難地站了起來。

    腦海深處的s-001仿佛失了瘋似的不停說著：“不可能……不可能……”

    桑拓動了動手指，望向桑洛的目光晦澀復雜。

    神降發生后，他只看了眼虛影，就去掉半條命——不可直視神。

    側面證明s-001之前說的“神罰”并非是真的。

    然而桑洛不僅將降臨的神打了回去，還留下祂一臂。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分神護了他一命。

    “你傷得很重?！鄙Ｍ厮粏≈曇粽f，抬起手想替她治療。

    “留給你自己?！鄙Ｂ宕蛄藗€呵欠，長長睫毛困頓地垂下，越過他走向十分□□沒有狗帶的床。

    這具身體到底還是太弱了。

    對付一個影身，耗盡所有能量，雖占上風，卻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桑洛撇撇嘴，她現在意識處于混沌狀態，只一個念頭：睡覺。

    桑拓沉默地收回手，他轉頭去看那截屬于神的斷臂。

    幾乎是他轉過去的剎那，全身神經驀地被無數針尖刺中，生出某種毛骨悚然的情緒。

    下一秒。

    那只失去活力的斷臂忽然彈立起來，緊接著如急射而出的箭矢般沖向桑洛。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快于思緒，整個人往旁邊掠去。

    輕輕的一聲噗，仿佛細碎的小石頭落入水面。

    然后是骨頭斷裂的“咯吱”聲。

    桑洛回頭。

    好似慢鏡頭般。

    斷臂撕裂開桑拓的血rou，摧斷體內的骨頭，擠碎內臟，再從身前穿出，去勢不減……

    似乎感覺到斷臂的意途，他抬起雙手死死扣住穿出來的斷臂末端，讓自己的身體化身枷鎖，將它牢牢困住。

    蓬開的血霧噴向桑洛，雪白透明的臉上覆蓋了一層腥紅的晚霞。

    斷臂失去最后的機會，凝滯不動。

    桑拓手松開，它落在地上，體表漸漸變為灰白。

    桑拓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大量血水涌出，他的身體往前傾。

    桑洛怔怔地接住他。

    生機在桑拓體內瘋狂流逝。

    桑洛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幾乎空了的上半身，腦海里回蕩著系統轉播的畫面——

    剛剛蘇醒的系統還沒來得及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先感知到桑洛糟糕的身體情況，緊接著看到斷臂沖向桑洛。

    它趕緊尖叫示警。

    以桑洛現在的情況，沒避開的，不死也要去大半條命。

    結果，桑拓腳下一滑，以身體擋住了。

    ……

    “宿主！快停下！沒用了?。?！”系統看著桑洛用木系替桑拓治療，尖叫，“他的生機已經斷了?！?/br>
    此時她越使用異能，體內的傷反噬得就越厲害！

    桑洛停下動作，頓了一秒，從空間里取出一個收音機，使用伴生天賦【完美嫁接】。

    ——身體不行了，可以把意識轉過來。

    然而，【完美嫁接】失敗了。

    桑洛連續試了三次，均失敗。

    似乎知道她在想辦法救自己。

    彌留之際的男人意識忽地清醒，他扣住了她的手，制止她的行為：“……別……浪……費……”

    桑洛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她垂眸漠然地看著他，沒有血色的嘴唇輕啟：“我并不需要你救，所以，不要指望我會感激?！?/br>
    桑拓目光很淡，似在說，他也并不需要她的感激。

    “為什么？”桑洛忽而問。

    他聽懂了。

    她在問——既然知道她不是桑洛，為什么還要舍身而救。

    桑拓勾了勾嘴角：“只……要……你……活……著……”小寶兒就還在。

    連她都不在了。

    小寶兒就徹底不在了。

    她聽懂了。

    他知道她聽懂了。

    “交……易……”他的瞳孔在擴大，聲音越來越低。

    桑洛：“答應的事，我從不食言?！?/br>
    桑拓緩緩閉上了眼睛，呼吸停止。

    桑洛濃長的睫毛斂下，凝在上面的血霧往下滴落。

    系統小心翼翼安慰她：“宿主，你別太難過……”

    “呵?！逼毯?，桑洛冷笑一聲，不無嘲諷，“難過？”

    “他自作主張地替我擋了一擋，現下沒了命，這條命自然而然得算在我頭上?！?/br>
    系統：“……你不是說不會感激嗎?！?/br>
    桑洛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冷冷回答：“正如你把我拉過來頂包一樣，我終究是承了他的情?！?/br>
    系統不吭聲了。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桑洛重新睜開眼睛，盯著桑拓。

    她盯得太久了，久到讓系統不安：“宿主，要不……讓他入土為安？”

    “我為什么要承他的情？”桑洛彎了彎唇角，柔聲說，“讓他活過來不就好了?！?/br>
    系統：“？？？”

    系統不得不提醒：“人死不能復生?！?/br>
    就算要把桑拓變成喪尸，那也得在他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可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生機。

    桑洛：“人死了，意識雖然散開，卻不會馬上消失，只要在十五分鐘內重新將散開的意識凝聚，就有10%的機率重新醒過來?！?/br>
    系統：“……還有這種說法？”

    ?；钊〕黾埞P，開始畫符。

    這一次她畫的符，用的是自己的血為顏料。

    系統沒敢阻止她，更不敢打擾她，過了會兒，桑洛將畫好的符貼在桑拓頭頂。

    ——她的指尖在顫抖，第一次沒有拿穩，第二次才成功貼上。

    一開始符紙沒有任何變化。

    桑洛眉尖蹙了蹙。

    足足過去五分鐘，符紙上的某個線路亮了一下。她眼中同時有了淡淡笑意。

    系統：“這是什么意思？”

    桑洛：“等符紙上的符文全部亮起來，代表成功凝聚?！?/br>
    系統一愣。

    也就是說，宿主的這張符起作用了？

    凝聚意識不是一朝一夕，桑洛很久沒有用過這個能力，好在開了個好頭。

    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順手將桑拓放進空間。

    再看那截灰白色斷臂，系統以為宿主要把它踩成渣渣灰出氣，卻沒想到她把它杵到了床邊。

    錯失全部過程的系統剛想問這玩意兒哪來的，就看到桑洛軟軟倒在床上，失去了聲息。

    系統：“?。?！”